到此爲止吧……
葉亦歡想握緊自己的拳頭以此來給自己一些力量,卻發現身體已經完全使不上一點力氣。
“你說過會給我半年的時間……”她擡起頭望着他,眼底一片猩紅,聲音暗啞的不成調子,“你連半年都等不了嗎?窀”
她的語氣中帶着懇求,臥室裡昏黃的地燈拉長了她的影子,顯得她那麼單薄寂寥,凌南霄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並不想再看她此時的脆弱和無助妲。
兩年來,她從未用這樣卑微的語氣跟他講過話,記憶裡她大多是用一種不亢不卑的語氣和他說話,再加上一副言笑晏晏的臉,顯得她永遠都是那麼的瀟灑自如,彷彿兩年前的事沒有讓她留下一點陰影和愧疚感。
就如同杜梓涵說的那句話,申恬現在朝不保夕的躺在醫院裡,而她卻活的這麼逍遙自在。
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他終是說:“我能跟你耗得起,可申恬耗不起。”
他的聲音平淡的沒有一絲情緒,似乎只是在敘述一件讓他疲累到了極點,以至於他再也沒有任何心思提起的事情。
葉亦歡終於低低的笑了,那一聲在空寂的房子裡顯得那麼淒涼無望,“原來你一直是在和我耗。”
凌南霄只瞥了她一眼,嗤笑道:“難道你還覺得我是在和你過什麼舉案齊眉的幸福生活嗎?”
舉案齊眉。
葉亦歡自嘲的勾了勾脣角,如果要挑一個詞來形容她這兩年的生活,那麼相敬如冰當是最合適不過的了。她從來都知道她和凌南霄不會成爲一對舉案齊眉的幸福夫妻,可是她已經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前方是刀山亦或是火海,她一路踩着荊棘走到今天,失去的遠比得到的要多得多,她爲的早已不是舉案齊眉。
她爲的是誰,或許他永遠都不懂。
凌南霄看着她眼底不停打轉的淚,握了握拳,轉身上了樓。
葉亦歡仍然站在客廳的中央,彷彿是站在一個只有她一人的島上,孤立無援,無人理解。她垂着頭,眼淚大顆大顆的砸在地上,即便是哭也哭的毫無聲息。
凌南霄很快就從樓上下來了,他手裡提着一個不大的皮箱,神色淡漠的看了看孤寂的葉亦歡,沒有隻言片語的就打算從她身邊走過。
“你要去哪裡?”
擦身而過的一瞬間,葉亦歡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顫抖的聲音中滿是淒涼,“你要離開這個家?”
家?
凌南霄轉頭看了看窗外的萬家燈火,他還記得不久前也是在這裡感受到了一絲暖意,可是這裡不是他的家。
他的家究竟在哪兒,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只是那樣站着,面無表情道:“從現在起我會搬出去住,離婚協議我擬好了之後會寄給你,你一個人好好想清楚。”
“我不會籤的!”她終於放開了他的手臂,退後一步哽咽道。
“隨便你。”凌南霄整了整自己被她扯得褶皺的袖口,聲音薄涼的毫無感情,“我會每天都給你寄一份,直到你簽了爲止。”
他說完便大步走向外面,葉亦歡再也沒有伸手去拉他,因爲她知道,無論她做什麼說什麼,他也不會再爲她停留一步,再糾纏下去,只能顯得她更加卑微不堪而已。
房門砰地一聲被人摔上,那麼重的力道,甚至連整座房子都隨之顫抖,葉亦歡隱忍在眼底的眼淚也終於滾滾而落。
她記得很久以前在雜誌上經常看到這樣的故事。年輕的小夫妻因爲一點小事而爭吵,年輕氣盛的丈夫收拾了衣物便甩門而去,絲毫不顧妻子的挽留和眼淚。然而在妻子一個人哭得絕望的時候,家門又被人敲開,她走上去打開門,丈夫拎着皮箱站在外面。
妻子哭着問:“你還回來幹什麼?!”
丈夫說:“我有東西忘了拿。”
妻子又說:“那你拿了趕緊走!”
故事的最後,丈夫扔掉皮箱將她緊緊抱住,在她耳邊顫抖地說:“我忘了把你帶走。”
葉亦歡一直覺得,這個故事雖然開頭很難受,可是結尾卻很讓人欣喜,可時至今日,當她也親身經歷這種事,她終於明白,並不是每一個妻子都能遇到一個會將她帶走的丈夫。
而在凌南霄眼裡,她從來都不是他的妻子,她只是一個困擾了他兩年甚至更久的一個麻煩。
現在,他終於忍不住要甩掉她這個麻煩,毫不猶豫的。
她蹲下身緊緊抱着自己,一個人終於在昏暗的屋子裡小聲哭了起來。
已經是第七天了。
從凌南霄那天說了離婚後,他就轉身離開了家,之後的七天再也沒有回來過。
他那天簽下的“半年之約協議書”還被她悉心保存在錢包裡,可他連第一條都沒有做到,甚至直接否定了它,如今看來它已經成了一個最大的笑話,而她則是那個講笑話的小丑。
葉亦歡神色黯然的解了指紋鎖,屋裡又恢復了一室空寂,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營造起來的溫馨甜蜜,她那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一般建立起來的幸福,就這樣在頃刻之間被攻打的片甲不留。
她的幸福果然只是鏡花水月,她甚至還來不及仔細觀賞,只輕輕地一觸就碎了。
她扯了扯嘴角,苦澀的笑了笑,走上樓去換衣服。
那天凌南霄走時只帶走了一些簡單的換洗衣物,他的西裝配飾仍然被碼的整整齊齊的放在衣帽間裡,一切都維持在他拂袖而去的那一天。
可是他已經扔下這個家離開了。
葉亦歡給自己煮了一碗方便麪,簡單的吃完就去睡了,她最近太累了,忽上忽下的心情起伏已經讓她有些不堪重負,她甚至快要堅持不下去了。
而另一邊,凌南霄在離開家後並沒有去醫院,反而是住進了公司裡的休息室裡。
那天他在整理東西的時候,腦子裡唯一的想法都是離開家就去醫院裡,申恬的病房裡有一個小單間,之前是給照顧她的護工住的,後來杜梓涵回來了,就一直住在那裡。他當時想的是自己住進去,也方便照顧申恬。
可是當葉亦歡鬆開他的手臂,他拎着箱子走出家門的時候,他忽然又反悔了,最終還是回了公司。
究竟是爲什麼臨時反悔,就連他自己都想不清楚。
申恬的病情得到了穩定,他也從家裡搬了出來,想要靜下心來和葉亦歡好好談一談離婚的事宜。
休息室裡,杜梓涵一邊爲他把新的牀單鋪好,一邊隨口道:“姐夫,你每隔兩天就要換一次牀單嗎?”
自從杜梓涵知道了他和葉亦歡分居,來他辦公室的頻率就直線上升,甚至提出了幫他整理休息室的請求。
於凌南霄來說,杜梓涵收拾或是助理收拾,對他而言都是一樣的,反正都不用他動手,所以杜梓涵提出這個請求時,他沒怎麼猶豫的就答應下來了。
在杜梓涵看來,這是凌南霄默許了她可以走近他生活空間。可在凌南霄的認知中,他不過是把杜梓涵看做了和清潔大媽一樣的身份而已。
凌南霄正在外面外面辦公,聽到她的問話,頭都沒擡的“嗯”了一聲。
他一直有中度潔癖,諸如牀單睡衣這種貼身的紡織物一定要兩天換一次,超過三天他就會覺得不舒服。
在公司的時候有助理替他料理這些閒雜瑣事,而在家裡的時候,這些家務一直都是葉亦歡在做,他從來都不知道那一牀kingsize的牀單洗起來有多麼的麻煩,葉亦歡也從來都沒有跟他抱怨過,反正兩天後牀上用的總是另一套乾淨的牀單。
而杜梓涵聽了他的回答,低聲抱怨了一句,“那得多麻煩啊。”
她的聲音很小,可還是傳到了凌南霄的耳朵裡,手上的筆驀然一頓,他的眼裡有一閃而過的複雜。
杜梓涵爲他換好了牀單,抱着舊牀單走出休息室,思忖了一些,小聲問:“姐夫,你和葉亦歡分居,是不是要離婚了?”
不知哪天起,杜梓涵的稱呼從“亦歡姐”變成了“葉亦歡”,就連說起她的語氣,也不像從前那麼忌諱了。
凌南霄不喜歡別人一再幹涉他的私事,聽到杜梓涵這麼關心他離婚,也只是蹙了蹙眉,不耐道:“不知道,還沒定。”
杜梓涵撇了撇嘴,小聲嘟囔了一句,“我聽說你給她的條件已經很優厚了,這個女人真是不識擡舉,要是我,都已經要謝天謝地了。”
正在簽名的筆用力在文件上劃出一道痕跡,凌南霄低垂的眼中猛地閃過一絲反感和凌厲,再擡頭看向杜梓涵時,眼裡早已沒了之前的溫柔寵溺。
幾乎是沒有一絲猶豫的,他陰沉着臉色便下了逐客令,“出去,我還要工作。”
杜梓涵只當他是不喜歡被人打擾,笑嘻嘻的嗲聲道:“那我就走啦,姐夫再見~”
凌南霄看着她步履輕盈的消失在門口,手上的萬寶龍鋼筆也被他猛地一把甩了出去,狹長的眼尾佈滿陰鷙。
在其他女人眼裡,他果然只剩下錢是有利可圖的麼?
“葉老師,有你的快遞!”
門房的張大爺站在辦公室的門口喊了一聲,衝着葉亦歡揚了揚手上的藍色大信封。
葉亦歡眼底有一閃而過的怨懟和失望,隨即她走上去接過那個快遞信封,勉強的衝大爺笑了笑,“謝謝您啊,張大爺。”
“不客氣。”張大爺呵呵一笑,又好奇道:“不過啊,葉老師,到底是什麼人給你寄得啊?這一週天天都有你的快遞。”
葉亦歡扯了扯嘴角,隨口道:“沒什麼,一些教學資料而已。”
張大爺看出了她不想多談,也不再追問,只笑了笑便走了。
葉亦歡拿着快遞信封回到座位上,拉開抽屜,拆都不拆的就將那個大信封扔了進去。
抽屜裡已經攢了剛好七個信封,除了第一個被她拆開了之外,其他六個都是完好無損的就被扔了進來。
凌南霄真的是說到做到,從他離開家的第二天,葉亦歡天天都能收到一份快遞,自她第一天拆開看了裡面的內容後,後面的幾天她就再也沒有打開過。
即便她不拆也知道里面是什麼。
對桌的杭璐探頭看了她一眼她手上的快遞,冷笑一聲道:“丫凌南霄可是夠有毅力的,天天給你寄這種東西,集齊七個都能召喚神龍了!”
自從第一天杭璐看了那份條件優厚的離婚協議後,每天葉亦歡接到快遞她都能用不同的話來嘲諷凌南霄一遍,即便他聽不到,杭璐也要暗暗咒他一次。
葉亦歡輕笑一聲,神色薄涼道:“讓他寄吧,反正我一份都不會籤。”
杭璐想說何必這麼堅持,可是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葉亦歡在凌南霄的背後付出了這麼多,甚至差點把命都搭進去了,到頭來卻什麼都沒得到,只要申恬那邊有一點點風吹草動他就扔下她,換做別人恐怕也難以釋懷。
都說是當局者迷,可杭璐沒有經歷過葉亦歡的事,又怎麼能那麼坦然的勸她放手,反倒顯得她有點站着說話不腰疼。
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乍響,葉亦歡拿起來看了一眼,“霄”字跳動在屏幕上,刺痛了她的眼睛。
真是諷刺,兩年中他給她打電話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面對離婚的時候她卻頻頻能接到他的電話。
葉亦歡拿着手機走向外面,漠聲道:“什麼事?”
“給你寄的東西,你籤沒簽?”
他的聲音很淡,葉亦歡心底一陣揪痛,卻仍然冷冷的說:“我說過不會籤的。”
“我就在你學校外面,你現在出來。”
他命令般的語氣讓葉亦歡一滯,她隨手掛了電話,走向外面。
他當真是一分鐘都等不了,甚至都已經找上門來逼她了。
彼時凌南霄的車正停在學校對面,他就靠在車上,環着手臂打量着這所建築考究的貴族小學。
他很少來她就職的這所學校,每一次來也都是匆匆的看一眼,接了她就走,他只知道這是榕城出名的貴族小學,可是今日仔細一看,他才發現這所學校比他想象的要奢華得多。
他從小到大上的也都是重點學校,可大多都是一些公立的省重點,建築設計和這個貴族小學比起來真的是差遠了。
他自然也知道現在就業形勢有多麼緊張,在京都這個一線城市裡,幼兒園都要的是博士畢業生,葉亦歡能進這所小學,說明她是有能力的。
葉亦歡隔着馬路就看到他長身玉立的模樣,直到走到他面前,兩人才發現了各自的區別,一個星期不見,他依舊英挺無雙,可是她卻憔悴了許多。
她看着他意氣風發的樣子,不僅自嘲的笑了笑,沒了她在身邊,他應該過得很不錯吧,果不其然,到頭來難過的只有她一個人。
其實葉亦歡並不知道,凌南霄從家裡搬出去之後不知怎的就患上了失眠,每天都得要後半夜才睡得着,今天精神頭之所以這麼好,是因爲他昨夜喝了兩杯紅酒,把自己灌醉了才早早睡着的。
他已經連着給她寄了一個星期的離婚協議,可是每一份都像石沉大海一樣杳無音訊,她不給他回電,也不去公司找他,就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能淡定的那個人反倒成了他,在經歷了一週的拉鋸戰後,他終於還是主動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凌南霄看着她眼窩下的青影,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煩躁,蹙眉道:“你到底想怎麼樣?”
“是你想怎麼樣。”葉亦歡毫不畏懼的迎視着他,“你每天要給我寄這種東西,還要去醫院看望申恬,凌總可真是有閒情逸致,難道都不用工作的嗎?”
她的話裡帶刺,隱忍了這麼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和他針鋒相對。
她的尖銳讓凌南霄愣了一下,隨即譏誚道:“幾天不見,你又牙尖嘴利了不少。”
“都是託凌總的福,讓我也變成了令人討厭的樣子。”
她的神色淡淡,可是話裡話外都充滿了怨懟,凌南霄的眉宇不禁蹙的更深,“葉亦歡,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你不要再做無畏的抗爭,早點離婚早點結束吧。”
“你想怎麼結束呢?”葉亦歡平靜的看着他,“給我車,給我房,給我錢,這些東西就想把我打發了嗎?”
凌南霄眼神晦暗的看着她,“那你想要什麼?”
葉亦歡不屑的嗤笑一聲,“你給我的這些東西,我一樣都不缺!既然凌總開了口讓我自己開條件,不如把你adamas總裁的位置讓給我,或許我會考慮考慮。”
她好歹也是名門出身,不論現在和那個所謂的家關係如何,可她也沒有落魄到靠人施捨房子和錢的地步。
凌南霄果然被她激怒了,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沉聲道:“葉亦歡,你別不識好歹!”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是誰不識好歹!”葉亦歡仰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既然你這麼想離婚,把你最重要的東西給我,也許我還能勉爲其難的答應你!別忘了,現在是你在求我!”
“葉亦歡!”
她的名字幾乎是被他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凌南霄的火氣已經燒到了臨界點,只要她再說一句話,他或許連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如果你做不到這樣,那你就給我半年的時間!這是我最後的讓步!”
如果他還願意給她半年時間,那麼這半年之內,她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
她說完這句話便準備走,無奈凌南霄還緊緊地攥着她的手腕,葉亦歡聲色俱厲地低喝道:“放開我!”
凌南霄仍然神色複雜的攥着她,他自是知道她的堅持,很早以前他就瞭解過了,可是此時此刻他突然發現,她比他記憶中的那個小女孩還要堅韌得多。
葉亦歡只看到他皺着眉攥着她,情急之下張嘴咬在他的虎口之上。
凌南霄只覺得手背上傳來一陣銳痛,下意識的掙脫了葉亦歡的手,她順勢往後一退,險些摔倒在地,站定後纔對他決然道:“凌南霄,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
她的眼神那麼純粹,凌南霄還沒來得及深究,她已經轉身跑向學校,飛快的融入了車流之中。
“葉亦歡!”
他站在她的身後大聲喊着她的名字,可是她早已對他的呼喊充耳不聞。
凌南霄用力攥緊拳頭,俊俏的臉上覆雜而陰鬱,轉身一腳狠狠地踢在車輪胎上。
這個女人總有將他逼到絕境的辦法!
“再給她加百分之一的股份,我名下還有五百萬的基金也都劃到她名下,車……她不怎麼開車,不過還是把那輛瑪莎拉蒂ghibli給她吧,對了,你在後面備註一下,給她配一個好一點的司機,她對汽車有陰影,最好是一個經驗比較老道,開車穩一點的……”
凌南霄的辦公室裡,孟靖謙擡頭看了看面前的好友,終於忍不住把手上的ipad往桌上一扔,鬱結道:“你確定你要和她離婚?”
凌南霄頭也沒擡一下,指尖在桌面上點了點,又道:“你少廢話,接着記,還有陶然雅居那套房子,也都給她了,另外我每年會付給她三百萬的贍養費,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是落下的?”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虎口上那道淺淺的齒痕,那天葉亦歡也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等他回去後才發現都已經滲出了血。
他想大概是自己給她開出的條件還是讓她不滿意,沒有足夠的誘惑力。於是乾脆讓孟靖謙重新起草了一分新的離婚協議,把一切對她有益的條件都加了進去,儘量能保證她三十年之內的生活衣食無憂。
孟靖謙仰頭嘆了口氣,向後靠在沙發上,無奈的看向他,“你陶然雅居那套房子現在少說也得值八百萬,再加上你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你離個婚起碼把五千萬搭進去了,你確定你要離婚?”
不說別的,單說adamas百分之一的股份那都是一個難以估量的數字,近兩年adamas在亞洲珠寶企業中一直在走上坡路,前景一片大好,就連凌振霆作爲公司最大的董事長,手上也不過拿着8%的股份,凌南霄自己也不過持有5.6%,他居然一下就給了葉亦歡1%。
凌南霄垂眼想了想,復又蹙眉看向孟靖謙,“你說五千萬是不是有點少?京都那些個豪門貴胄哪個離婚不是得把家產分掉一半,我要不要再給她加點什麼?”
“老兄,我是說你這些東西已經夠多的了!你只是公司的總裁,生殺大權掌握在你老爸手裡,別說你沒權利把家產分她一半,就算你有權利,你把家產分她一半,你是想把你爸氣死啊!”
凌南霄煩悶的揮了揮手,“我這不是怕她不同意離婚嘛,所以我想多分她點東西,不至於讓她弄得那麼難堪。”
說到底,他們當初雖然沒有大肆辦婚禮,但是凌葉兩家聯姻的事情也在榕城傳的沸沸揚揚,她到底也是葉家的女兒,縱是離婚,他也想讓她有面子一些。
“你得了吧。”孟靖謙剜了他一眼,沒好氣道:“她好歹也是華遠集團的董事長千金,華遠集團是什麼概念?那可是榕城最早的企業之一,你覺得她會在乎你的錢?她要是爲了錢和你結婚,就以她爸的手段,找個律師團就能把你殺的血本無歸,她只不過是不計較這些而已!”
“那你說怎麼辦?!”凌南霄心煩意亂的站起來走向窗邊,“我給她的東西她不要,她想要的東西我給不起,你也說了,她是華遠集團的千金,我只能一再的在財產上給她多加一些,讓她離婚也離得風光一些。”
“我看你腦子是進水了吧。”孟靖謙嗤笑一聲望向他,“離婚本來就是一件讓人丟盡臉面的事,你就是把自己執行官的地位讓給她,她也仍然是被丈夫拋棄的棄婦,還能風光的起來嗎?”
“那我能怎麼辦?你給我出個主意。”
“我不知道。”
孟靖謙心煩的擺了擺手。他也是經歷過離婚的人,他雖然不喜歡葉亦歡,可是也知道離婚對於女人來說打擊有多大。離婚之後,或許男人還能傲笑春風,可是女人卻成爲了人人口中的笑柄,就算是再好的身份,二婚也只能像剩菜一樣被人挑來揀去。
正當兩個男人煩躁不已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開了,andy走進來沉聲道:“老闆,董事長來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門口已經走進了一個雷厲風行的身影,一把推開了門口的andy,厲聲訓斥道:“凌南霄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居然還敢瞞着我搞起了分居?!”
凌南霄看着自己怒不可遏的父親,衝着門口的andy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先出去。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凌振霆看着他冷笑一聲,“怎麼?你做出這種事還怕丟人?”
“我怕丟什麼人。”凌南霄揚着下巴,譏誚道:“我是怕你們丟人。怎麼,她又跑您那裡告御狀去了?”
倒不是凌南霄第一反應就是推在葉亦歡頭上,是因爲這種事在此之前的確發生過。
那還是他們剛結婚不久,他不想回家,所以在湛江的別墅一個人住了小半年,後來有一天老爺子突然殺了過去,連罵帶勸的把他給弄回了家。
後來他才知道,是有一次葉亦歡在談話的時候說漏了嘴,因此老爺子才知道他們剛結婚就分居的事。
再之後,只要他們之間有什麼事被長輩知道了,他就會下意識的先懷疑她。
或許這也是一種先入爲主的定罪,就如同她說的,他確實沒給過她多少信任。
“你這個逆子!”凌振霆說罷便抄起沙發上的靠枕向他砸了過去,指着他怒聲道:“你以爲歡歡是那種有什麼事會和家裡講的孩子嗎?!要不是我去你們家裡看你,我還不知道你已經一個星期沒回過家了!虧着歡歡還一直爲你說情,說你是公司裡有事在忙,住到公司裡比較方便,你對得起她一片真心嗎?!”
一想起葉亦歡強顏歡笑的爲他打掩護,凌振霆就覺得心裡一陣痠疼和抱歉。
那麼好的姑娘,嫁給他的兒子卻受盡了委屈。
一旁的孟靖謙急忙起身攬住老爺子的肩膀,好言相勸道:“凌叔,您這麼大年紀了,跟他置什麼氣,這小子氣盛,您氣病了以後還怎麼打他?”
他們幾個發小中就數孟靖謙最會說話,各家長輩也都喜歡他,做律師的人凌厲卻也圓滑,說起話來能把人嗆死,卻也能把人甜死。
果然凌振霆的氣降下一些,轉頭拍了拍他的肩膀,“靖謙也在啊?”
“是啊。”孟靖謙轉頭向凌南霄使了個眼色,又將凌振霆扶到沙發上坐下,玩笑道:“老二這裡有好茶好酒,我沒事就喜歡來他這兒蹭一蹭。”
凌南霄卻沒怎麼理會他的暗示,仍然面無表情的靠在辦公桌上。
凌振霆接過孟靖謙遞給他的茶喝了一口,視線瞥向桌上的ipad,眸光一閃,疑問道:“這是什麼?”
還不待孟靖謙出手去搶救,他已經拿起來看了。
這下完了。
孟靖謙懊惱的咬了咬牙。
指尖劃過屏幕,看着上面的條條框框,凌振霆的手都開始哆嗦,再擡起頭已經是滿臉的失望和震驚,“離婚協議?!凌南霄!你還想做什麼!”
凌南霄面不改色道:“我想做什麼,您不是看得很清楚嗎?”
“你做夢!”凌振霆拍案而起,滄桑的臉上已經滿是怒意,“你倒是能耐了,不僅偷偷分居,還敢瞞着我們起草離婚協議?你是想逼着歡歡離婚,然後再神不知鬼不覺的和申恬結婚是不是?你這個混賬東西!”
父親的話其實只算說對了一半,他確實是想先離婚,可是和申恬結婚的事,他現在一時還沒確定。
凌振霆一直都有高血壓和心臟病,經過這麼一折騰,血壓又上來了,一下跌坐在了沙發上,孟靖謙急忙給他倒水,“凌叔,您看您,不是說好了不生氣嗎?怎麼又動怒了?”
這一下凌振霆也不買他的帳了,怒火直接牽連到了孟靖謙身上,連帶着他一併訓斥道:“不生氣?你們這些小輩一個個都翅膀硬了,想到處飛了是不是!你們幾個孩子裡就屬你心眼最多有主意,他鬧離婚,你就不想着勸勸他?還助紂爲虐,幫着他起草離婚協議?!”
孟靖謙這一下是徹徹底底的被無辜躺槍了,他先是狠狠的擡頭瞪了凌南霄一眼,又擺出一副乖乖認錯的態度,“凌叔,是我錯了,您先別生氣,血壓高了對您身體不好。更何況,這老二要離婚,就算不找我弄離婚協議,他也可以找別的律師,您說對不對?”
這話倒是說在了點子上,凌振霆仍然餘怒未消,“你們這幾個兔崽子,一個比一個會說,還有你靖謙!別以爲你那些事你爸媽不知道,這混賬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最好也當心點!”
“是是是……”
孟靖謙急忙點頭哈腰,眼看着老爺子的氣終於消下去一些,剛想着怎麼能讓父子倆好好坐下來談一談,辦公室的門卻忽然被人推開了,一個纖細的身影閃進來,隨之是一聲嬌滴滴的呼喚,“姐夫?”
杜梓涵一進來就被辦公室裡的低氣壓震懾住了,方纔臉上滿滿的嬌笑也不自覺的僵硬在了嘴角。
凌南霄環着手臂靠在辦公桌上,面無表情的望着她,凌振霆則是微微眯眼,眼神銳利的打量着她,而孟靖謙則是一臉視死如歸的無奈。
這個女人孟靖謙見過一次,對她那種嗲聲嗲氣的感覺一直沒什麼好感,眼下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爺子的氣還沒消下去,又冒出這麼個汽油瓶,只怕火上澆油都燒得不夠旺。
杜梓涵被這三個男人不同的目光打量的頭皮發麻,侷促的站直了身子,扯了半天也沒扯出個笑容,只得僵硬的欠了欠身。
她心裡直覺不好,果然三人中凌振霆最先發了話,“南霄,不給我介紹一下這位小姐是誰嗎?”
老爺子的聲音不怒自威,杜梓涵緊張的攥着裙子,凌南霄眼皮都沒撩一下,“申恬的妹妹,杜梓涵。小涵,這是我爸。”
杜梓涵急忙衝凌振霆笑了笑,“伯父您好。”
“杜小姐不用這麼客氣。”凌振霆壓根沒看她,“我不喜歡和陌生人太親近,你還是叫我凌董事長吧。”
這老爺子顯然不是好親近的主,杜梓涵被他這麼一句話搞得尷尬至極,訕訕的笑道:“凌董事長好。”
凌振霆這纔看向她,她確實和申恬長得有幾分相似,可是顯然沒有申恬八面玲瓏的圓滑,銳利的眸子微微眯起,老爺子的眼裡閃過一抹凌厲,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了,他總覺得,杜梓涵長得有點眼熟。
像一個,他很久以前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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