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以薇抱歉的走了進去,邢喬聽到她的腳步聲,轉頭看了她一眼,忽然就不管不顧的向她跑了過來,一下撲進了她的懷裡。
這一下是當真撲了個滿懷,喬以薇看看向後退了一步才站穩腳跟,懷裡的孩子緊緊地環着她的腰,一張小臉埋在她的懷裡蹭了蹭,臉上有着鮮見的脆弱和依賴燔。
她摸了摸孩子的腦袋,再看到他帶着血痕的眼角,頓時有些急了,“這是怎麼了?”
一旁的班主任見到這副情景也急忙站起了身,有着小小的驚詫,“您是邢喬的母親嗎?”
“我……窠”
喬以薇剛要開口解釋,懷裡的孩子已經擡頭衝着一辦公室的人喊起來,“對!她就是我媽媽!怎麼樣?我都說過了,我是有媽媽的!”
小孩子的一句話讓她整個人都愣住,還不待她反應一下,邢喬又仰起了小臉等着一旁鼻青臉腫的同學,狠狠地道:“怎麼樣?周煒?你以爲就你有媽媽?我也有!我在家長會上見過你媽媽,我媽媽比你媽漂亮多了!”
被叫做周煒的小男孩不服氣的哼了一聲,氣鼓鼓的將臉撇向了一邊,可是卻還是忍不住轉頭看了喬以薇兩眼。
他也是剛轉到這個班裡,聽說邢喬沒有媽媽,就開玩笑的說了他兩句,誰知道邢喬居然直接上了手,兩個人就打了起來。
班主任輕咳了一聲,走到喬以薇面前禮貌的笑了笑,“您好,我是邢喬的班主任,我姓吳。”
喬以薇點頭,“吳老師好,這是怎麼回事?”
“哦,抱歉,兩個小孩子打起來了,不過……冒昧的問一句,您真的是邢喬的母親嗎?”吳老師顯然有些懷疑她的身份,臉上還是警惕的笑容,“是這樣的,因爲孩子的檔案上只登記了父親,而且我接了這個班之後也從來都沒有見過您,所以……”
老師的話讓喬以薇有些心酸,可她還是溫溫的笑了笑,“沒關係,您有所懷疑也是應該的。我確實是邢喬的母親,之前我一直在國外,也是前不久纔回國的。”
哪怕只有這一次也好,讓她可以以假亂真的做一次孩子的母親,讓她體會一下做母親的感覺。
孩子顯然不知道她心裡所想,揚高了小臉看着老師和同學,一副“我沒有騙你們吧”的表情。
吳老師這才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簡單地將兩個孩子打架的過程說了一遍,又把被打的孩子拉到她面前指着孩子臉上的傷給她看,“邢太太您看,這孩子臉上的傷都是邢喬打得,嘴角都青了。再怎麼說動手都是不對的,我叫您來這裡,就是想讓您給周煒和周煒的爸爸道個歉。而且這已經不是邢喬第一次和同學打架了,必要的話,我覺得你們家長可以先把孩子接回去,停課三天好好溝通一下。”
喬以薇蹲下身看着邢喬,表情認真的問道:“你真的和同學打架了?”
邢喬垂着眼,半晌才心虛的點了點頭。
一旁的老師和對方家長都是一副“你看着辦”的表情,卻見她站起身,先摸了摸孩子的頭,又看向周煒的爸爸。
喬以薇淡笑,不亢不卑的的說道:“想讓我們道歉也不是不能,但我覺得必須由這位小朋友和這位先生先向我的孩子道歉才行。”
周煒的爸爸一愣,頓時也火了,“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是我兒子冤枉他了?他主動打人也就算了,事後還拒不承認!你這做母親的也不稱職,你看看這臉給打的,我告訴你,道歉都沒用!我們要去醫院拍片子!這事兒我跟你沒完!”
光華小學本來就全都是富家子弟,個個都非富即貴,邢喬的父親雖然是上市公司的老總,可週煒的父親也是省級教育廳的幹部,哪個都開罪不起。
“我相信我的孩子不會平白無故就打人,這當中一定有什麼沒有說清楚的原因,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完了,我們再道歉也不遲。”她說完,又低頭看向邢喬,“告訴媽媽,爲什麼打架?”
孩子咬了咬脣,有些生氣的看向一旁的周煒,“他笑我沒媽!我最討厭別人這麼說我!”
喬以薇擡頭,“吳老師,周爸爸,你們都聽到了吧?動手打架是喬喬不對,可是周煒也有錯在先,一個小孩子隨便嘲笑別人的家庭,這難道不是老師和家長教育上的失職嗎?還有,受傷的並不止這個小朋友一個人,我的孩子也受了傷,這眼角上都青紫了,這是眼睛!萬一有一點點差池,那可就是一輩子的事!想讓我們道歉賠償,可以,沒問題,但是我們也需要他們的道歉
!”
她一番話說得吳老師和周父啞口無言,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也都震住了,一個是因爲她毫不妥協的氣勢,另一個則是因爲她這句句在理的措辭。
任誰都知道邢喬的父親是個什麼角色,可是卻沒人曉得這孩子的母親也是如此強勢的性子。
就連一旁的邢喬也瞠大雙眼看着她,一臉的崇拜和敬仰,真是恨不得立刻撲上去給她一個大大的吻。
吳老師張了張嘴,半晌纔有些不知所措的說:“那……這……”
她也聽說過以前邢喬也和同學打過架,上一任班主任葉亦歡處理得很好,後來邢喬還和那個打架的同學成爲了好朋友,可到她這裡,她總覺得事情就沒那麼好解決了,兩邊家長她都想討好,又都不想得罪,怎麼做都是爲難。
正當吳老師左右爲難的時候,坐在一邊喝茶的杭璐卻忽然走上來拍了拍周煒的肩膀,“你個男孩子怎麼還那麼小氣?不就是人家邢喬說自己的媽媽長得漂亮嗎?你生什麼氣啊?自己的媽媽,自己覺得漂亮不就得了?”
她說完又衝邢喬揚了揚下巴,“還有你,你媽媽是漂亮,但也不用你拿拳頭證明吧?以前你葉老師怎麼跟你說的?讓你不要打架,怎麼就記不住呢?”
兩句話說的兩個孩子都低下了頭,杭璐又對兩位家長笑了笑,“小孩子小打小鬧很正常,不打不相識嘛,家長還是不要太乾預的好。”
事情的最後還是都靠着杭璐這個心理老師從中調解,兩個孩子都受了傷,也都有錯,周煒的爸爸雖然心有不甘,可是也沒有再多說什麼,領着兒子氣急敗壞的走了。
從學校一出來,邢喬就高興地上躥下跳,“喬阿姨,你剛剛太帥了!對付周煒那種人,就該這樣!還有吳老師,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勢利眼!”
喬以薇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你以爲你這是贏了?打架本來就是不對的,讓你爸爸知道了,你又完蛋了!”
一說起這個,小孩子的臉上立刻垮了下去,懇求的看着她道:“喬阿姨,你千萬別告訴我老爸,不然他肯定會罵我的!要是葉老師在就好了……她一定會幫我的。”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孩子提起葉亦歡,她知道這個老師對於這父子倆來說都是很重要的人,雖然明白葉亦歡幫了他們父子很多,可是她心裡多少還是有點難過。
回去的路上,邢喬還是在不停地讚歎她當時的正義凜然,言語之間都充滿了激昂的感覺,讓喬以薇也很高興。
這是她第一次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整顆心都被孩子和那個男人所填滿,正當她淺笑滿足的時候,一旁的小朋友卻忽然輕嘆了一聲。
“哎……如果喬阿姨是我媽媽就好了。”
不過是小孩子一句無心的話,可是卻讓喬以薇一驚,條件反射的將剎車踩到了底,坐在副駕駛的邢喬慣性的往前一栽,接着又被安全帶給拉了回來,重重的撞在了椅背上。
喬以薇也慌了,急忙去看他,“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對不起,都是阿姨太不小心了……”
她這是怎麼了,孩子隨口的話,居然也能讓她反應這麼強烈,幸好車速慢,否則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邢喬有些莫名的搖了搖頭,奇怪地看着她道:“阿姨,你怎麼了?”
“我沒事……”她笑得有些乾巴巴的,鎮定了一下之後纔有重新發動了車子,放慢車速向家開去。
儘管想要千方百計的隱瞞,可是邢漠北下班回家還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孩子臉上的傷,臉色頓時邊陰沉了下來,擡着孩子的小臉責問道:“這是怎麼回事?又和同學打架了?”
小朋友心虛的看着他,“不是的,爸爸……就是,摔了一下。”
“摔了一下能摔到眼角上?你摔得夠有水平的!”
他涼嗖嗖的話讓孩子瞬間噤了聲,求助般的望着一旁的喬以薇,希望她能站出來替自己說兩句話。
然而她剛輕咳了一聲,還沒等開口,邢漠北就已經面無表情的堵住了她的話,“我教訓我的兒子!和外人沒關係!”
他一字一句都在和她撇清關係,輕易地就用語言畫了一個只屬於他的圈,而她只是站在圈外殷殷期盼的那個人。
喬以薇垂着眼退到了一邊,邢漠北瞥了她一眼,鬆了鬆領帶對孩子厲聲道:“跟我上樓!”
小朋友跟在他身後苦着一張臉回頭求救的看着喬以薇,可是她面對這樣的情況也只能乾着急,沒有任何辦法。
她沒有面對過邢漠北對孩子生氣的樣子,不知道這個時候她該怎麼做,她怕她如果跟上去只能惹得他不高興,可是不跟上去又怕他會動怒打孩子。
她站在樓下急得團團轉,最後忽然看到了一旁的橙子,像是發現救星了一樣隨手切了兩個,便端上了樓。
書房的門半掩着,他嚴厲的聲音清晰的從裡面傳了出來——
“我以前怎麼跟你說的?不許跟同學打架!上次打架的事情你忘了?葉老師怎麼教育你的?你也忘了?!”
“我沒忘!但我就是不喜歡別人說我沒媽!爲什麼別人都有,就我沒有?我不服!”
“你不服,所以就讓喬阿姨假裝是你媽媽?”
“爲什麼喬阿姨不能做我媽?我喜歡喬阿姨,爸爸你和她結婚吧,你們結婚了,他就可以做我媽媽了!”
“你胡說什麼!”
書房裡愈演愈烈的爭執聲讓外面的喬以薇聽得心驚肉跳,眼見邢漠北的怒火更甚,她終於還是按捺不住闖了進來,有些艱難的扯了扯嘴角,“我切了點橙子,給你送上來嚐嚐……”
她說完,又用眼神示意孩子先趕緊出去,這裡都交給她。
書房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邢漠北轉過視線,有些冷然的看着她,“喬以薇,你可真是好樣兒的,這才幾天,你就已經教唆的孩子想要登堂入室了?看來這八年你還是學到了不少東西,至少學會利用人心了,是不是?”
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他,“我從來都沒有利用過什麼,更不可能利用孩子。”
“說的還真是大義凜然!”他嗤笑,眼底滿是冷意,“當年不知道是誰利用了我的感情,現在倒是把自己標榜的這麼清高自傲。”
他的話讓她無話反駁,只能垂着頭說:“以前是我不對,可你也不該對孩子生氣,他還小,什麼都不懂。”
“對,他是什麼都不懂,所以你才更好下手,不是麼?教他叫你媽,教他有什麼事都找你隱瞞着!”
喬以薇蹙眉,“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以爲孩子打架的事情,你真的能瞞的過去?不過我倒是很奇怪,老師在電話裡說孩子的母親已經去過學校了,可我怎麼不記得我的兒子有過母親?!”
他聲色俱厲的睨着她,眼中滿是對她的控訴和苛責。
現在的孩子都聰明得很,知道叫家長一定會遭殃,有不少孩子都偷偷記下了學校周圍超市或文具店老闆的電話,以備不時之需。
畢竟喬喬的檔案上從來都沒出現過母親這個人物,所以爲了以防萬一,在她接走了孩子之後,吳老師又不放心的給他打了個電話。
初初聽到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邢漠北只是覺得惱火,這個女人有什麼事情都已經開始瞞着他自作主張了,更讓他生氣的是孩子這一次打架還是因爲“媽媽”這個問題。
可是當吳老師問他,那是不是孩子母親的時候,他竟然鬼使神差的點頭承認了。
喬以薇理虧的垂下頭,“抱歉……當時那種情況,我實在沒辦法,只能先假裝一下。”
“假裝?我看你是假戲真做了吧!我警告過你,不要試圖教唆孩子來達到你的目的,你過去做的事情已經夠讓我噁心的了,別再給你自己找不痛快!”
他的語言太過尖銳,喬以薇咬着脣忍了半天還是沒有忍住,仰頭淚流滿面的看着他,忽然大聲道:“對!我就是假戲真做了,哪怕是做保姆的時候,我都想要多和孩子親近一下!我是個母親,面對的是我的孩子,我知道我以前對不起你,對不起喬喬,可我從來都沒有演過戲!”
他們重逢之後,她在他面前多數都是低眉順眼的,甚至連大聲說句話都不敢,有幾時有過這樣的失控和激動?
邢漠北有些怔愣的看着她,她的眼淚隨着聲音的震動滾落下來,嗓音都是顫抖沙啞的,紅脣一張一合,說的每一個字都讓他煩躁。
他聽不下去,也不想聽,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把她說的話全都逼回去。
他的脣落下的時候,喬以薇還在說着什麼,可是後面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全都變成了模糊不清的嗚咽。
邢漠北捧着她的臉吻得深入而又狠厲,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可是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這樣了,他聽不得她說那些讓他心煩意亂的話,與其氣急敗壞的讓她住口,倒不如用這樣的方式來得更加直接。
他忽然覺得吻在他們之間的應用還真是廣泛,相愛的時候,吻是兩人表達情感的方式;憎恨的時候,吻是他懲罰發泄的一種宣誓;而爭執的時候,吻則變成了讓對方閉嘴的最好方法。
這個吻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直到兩人氣息都已不暢的時候,邢漠北才緩緩的放開她,眼神晦暗的停留在她水亮的脣上。
“教育孩子,我有我自己的方法,用不着你來給我指手畫腳,你是她的母親,但你對他只有生身之恩,沒有養育之恩,所以你沒有資格來對我說該怎麼教他。至於孩子剛剛說的話,我知道你聽見了,所以我想事先提醒你,最好不要抱有什麼不實的幻想,我是不會跟你結婚的,日後誰都能做邢喬的母親,唯獨你不配!你走吧,以後不要再出現了!”
方纔那個吻帶起的熱情和曖昧,都隨着他這一番話澆了個涼透,喬以薇僵直的站在原地,眼神都是空的。
她大約能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終歸是要結婚的,可那個人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可能是她。
她輕輕的點頭,不再多說一言,轉身離開了他的書房。
喬以薇第二天還有飛行任務,所以當那父子倆還沒起牀的時候,她就已經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她這一去,往返又是四五天,走的時候沒有留隻字片語,悄無聲息的就離開了。
邢漠北第一反應又是她就這麼跑了,他當時只是那麼一句氣話,衝動的就想趕走她,可誰知道這個女人的動作這麼快,居然第二天就玩起了失蹤。
就在他氣惱的打算這輩子都不再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客房裡沒有帶走的衣物和箱子才告訴他,她只是上班去了。
他苦笑着鬆了一口氣,還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
嘴上說着恨不得她趕緊滾得遠遠地,可實際上她一天不在,他還是會惶惶不安。
大約是那天晚上的訓斥讓孩子心裡也有些彆扭,每天對着邢漠北也沒什麼好臉色,聽話倒是聽話,就是變得很沉悶,特別是因爲喬以薇不在家,沒人陪他玩兒了,小朋友索性連遊戲也不打了,無聊到去做奧數題也不和他這個老爸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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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虐夠了,明天萬更來點甜蜜的過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