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漠北真的是用盡了十足的力氣,他眼角眉梢都是滿滿的恨意和惱怒,喬以薇甚至覺得自己彷彿聽見了他咬牙切齒的聲音,掐在她脖子上的手都在一點一點的收緊,肺裡的空氣就像是被擠出去了一樣,有那麼一瞬間,她真的覺得他是想要掐死她燔。
是啊,她怎麼還敢出現,怎麼還有臉出現呢?
她的眼中終於沒有了一點光亮,認命似的地閉上了雙眼,像是甘願死在他手上一樣。
她的眼淚順着眼角滑落在邢漠北的手上,那麼滾燙的熱度,他甚至覺得自己彷彿被灼傷了一樣,條件反射的鬆開了她的脖子。
喬以薇捂着自己的脖頸跪坐在地上用力嗆咳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眼角都咳出了眼淚,像是一條窒息的魚一樣,在做着垂死的掙扎。
邢漠北居高臨下的睨着她,薄脣緊抿成線,眼神冷的像是化不開的冰,看着面前痛苦的女人,卻沒有半點憐惜之意窠。
這都是她自作自受,他不是狠不下心掐死她,而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
許久之後,他才冷冷的說:“你滾!以後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他轉身就要走,身後的女人卻忽然撲上來抱住了他的腿,拉着他的衣襬,小聲哭泣着懇求,“漠北,求求你,讓我見見孩子,求求你了……”
她偷偷的在遠處看過那個孩子,八歲了,在同齡人中抽條的很高,清秀有禮,像極了他,只是不知道孩子現在過得好不好。
“孩子”兩個字像一根針一樣紮在邢漠北心上,他一顫,再看向那個匍匐在他腳下的女人,恨不得一腳將她踹開。
“你還有臉提孩子?當初是你自己選擇拋棄他,現在你憑什麼以爲自己還能見他?”
他想不通她怎麼還敢說出這樣的話,走的時候那麼冷漠無情,現在又表現出一副舐犢情深的樣子。
喬以薇終於低低的哭起來,“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但是我求求你,讓我見見他,哪怕一面也好……”
“你做夢!喬以薇你給我聽好了,當年你生下的孩子已經被我送走了,你以爲我會留下你的孩子?你還不配!”
“我知道你沒有送走他,漠北,求你讓我見見他,我知道錯了……”
她跪坐在地上,哭的淚如雨下,邢漠北低頭去看她,眼中有着微微的詫異,眯起眼睛冷聲道:“你怎麼知道孩子沒有被送走,你見過他了?!還是你竟敢暗中調查我?”
喬以薇整個人都是一愣,隨即慌亂的搖頭,眼淚全都飛散在雨水中,“我沒有見過他,我只是……猜測的……”
她怎麼敢說她曾經跟蹤過他很多次?
她怎麼敢讓邢漠北知道這麼多年她很多時候就在他身後,可是卻不敢出現在他眼前?
如果讓他知道了,他一定只會更恨她。
邢漠北蹙眉看了她兩眼,眼中寫滿了厭煩和不耐,他不想再和她在這裡糾纏下去,多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這個女人就像是一直蟄伏着的蛇,不動則已,他完全可以當她不存在,可一動就是有着要毒死他的危險。
他轉身要走,可是腿卻被她緊緊抱着不肯放,他掙了兩下掙不開,心裡那份憤懣之氣更加旺盛了。
雨水打溼了兩人的髮絲和肩頭,那麼冷的天,她的脣都在抖動,可是卻拗的厲害。
他不知道這次見面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過去她一直在逃避,這一下終於見到了,像是無形中給了她一些勇氣和推力,讓她已經不可能不可能再放棄,一定要見到孩子。
兩人的糾纏終於引起了路人的注意,酒店花園裡來往的人也多是來參加酒會的名媛公子,當中不乏有人認識邢漠北,走過路過的時候總是忍不住要多去打量他們兩眼。
邢漠北被這樣的情景搞得煩不勝煩,臉上青白交錯,伸手粗魯的將她拽起來,“你起來!坐在那裡不嫌丟人是不是?!”
這個女人當真是丟盡了他的臉面,如果這種事情上了報,明天還指不定會怎麼被大肆宣傳。
“求你了,讓我見見他吧……”
她還在哭,荏弱的像是風中飄零的花瓣,她知道自己現在這樣很低微很丟臉,可她沒有辦法,如果錯過了這一次,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能見到他,更不用說還能見到孩子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着,兩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經溼透了,他的手明明很涼,可是掌心卻是溼熱的,攥在她的手腕上熨帖的發燙,就像是他此時的怒火,溼熱而又狂躁,無聲的炙烤着她。
他的步子很大,沒有絲毫顧慮她的意思,喬以薇跌跌撞撞的跟在他身後,幾乎是一路小跑的才能追上他的腳步。
邢漠北拉着她走向其中一扇門,冷着臉刷開.房門,伸手將她一把推了進去。
他開了燈,玄關口的射燈打在她身上,喬以薇下意識的擡手擋在眼前,可是那麼亮的燈光,將她此時的狼狽都放大在他眼前。
邢漠北一把將她抵在身後的牆壁上,她細白的頸子就在他的眼前,他的眼裡滿是醞釀勃發的怒火,真的恨不得能用力掐上去,讓她就此消失在他面前。
“喬以薇,你真的……真的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女人!”
他咬牙切齒的恨意她都聽進去了,可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輕顫着聲音說:“我知道……對不起……”
邢漠北終於鬆了手,退後一步看着面前的女人。
她已經不是八年前那個年輕女孩兒了,穿着亞麻色的風衣,頭髮也只是隨手綰了一把,枯黃髮尾的毛糙和分叉都清晰可見,像是一把稻草別在腦後一樣,不像過去那麼黑亮的頭髮,齊劉海高馬尾,活力十足的樣子。
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有勇氣敢在半夜帶着妹妹離家出走的女孩兒。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棱角早就已經被磨平了,骨氣和自尊也已經被各式各樣的事情打磨得所剩無幾。
邢漠北就這麼站在玄關口看着她,眼神複雜至極,說不出是怨憎多一點,還是憤恨多一點。
當初她爲了錢財離開他,之後他雖然也試圖去找回她,可是試了幾次終究是無疾而終,慢慢地他也就接受了這個現實,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想過他們會有相遇的一天,世界這麼大,想要躲避一個人很容易,想要見到一個人也很容易,他甚至想過他們再遇的時候他要說些什麼。她過得再好也不可能會好過他,他想那時一定要用自己所能說出的最刻薄的語言去諷刺她,告訴她,她的離開是一個多麼愚蠢的選擇。
可是他卻沒想到她會讓自己過得這麼落魄,和她離開時的趾高氣揚完全不符。
喬以薇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那束火熱的目光,只能本能的縮了縮脖子,低着頭緊緊的咬着脣。
邢漠北有些煩躁的扒了扒頭髮,身上溼噠噠的感覺實在是不好受,他也不想再管這個女人,脫了外套隨手扔在椅子上,徑自走進了浴室裡。
他以爲放任她不管,過一會兒她識趣了就會自己離開,可他沒想到等他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她竟然還站在玄關的角落裡。
她身上還是溼的,髮絲上還在滴着水,地上都已經聚了一小片水漬,絞着手指侷促不安的縮在那裡,有些無措的看着被她弄溼的地板,恨不得能隱形似的。
邢漠北擦着頭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她,喬以薇聽到腳步聲擡起了頭,在看到他的時候,臉上騰地一下就紅了,急忙低下了頭。
他身上只裹了一條浴巾,精壯的上身還沾着細密的水汽,細碎的頭髮上也帶着水,身材還是和以前一樣健碩有型。
她的反應倒是讓邢漠北在心底冷冷一笑,這些年他們雖然不在一起,可她也不會是個缺男人的女人,這樣的身體她該是見過無數次了,現在還害羞什麼?
可是不能否認的,她的樣子還是勾起了他的興趣,他心裡忽然有了一個想法,既然她送上門要來糾纏他,他就給她點教訓,看看她能死纏到什麼時候。
邢漠北上前兩步逼近她,喬以薇退無可退,一下撞到了牆壁上,咬緊了下脣瑟瑟發抖,恨不得能把自己嵌進牆壁的泥石之中。
他一手撐在牆壁上,將她桎梏在這一方小小的角落之中,溫熱的氣息全都噴灑在她的臉上,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讓她緊張不已,只能將臉偏在一側,試圖躲避他的視線。
可是邢漠北卻並不給她逃避的機會,猛然伸手扼住她的下巴,強硬的將她的臉扭轉過來,直視着自己。
“怎麼?你以爲我還會對你有興趣?”他嗤笑一聲,眼底都是滿滿的輕蔑,“別想得太多,你這種
女人,我再也不想碰你一下!”
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心痛卻並沒有因爲時間的推移而減輕,反倒是愈演愈烈,因爲愛得太深,以至於他不管說了什麼,還是能輕易地讓她心痛欲裂。
他掐着她的下巴,看着她眼中灰暗的光芒,忽然又說:“你想見孩子是吧?”
他這句話終於讓喬以薇燃起了希望,就連她下顎上脫臼般的疼痛也不顧得了,忙不迭的點了點頭,有些驚喜的望着他。
她眼裡重新燃起的光芒讓他有一瞬間的怔忪,真是不該啊,這麼狠心的女人,怎麼還會有這樣期待的眼神?
可他只說了一句,“想見孩子可以,但是你以後要呆在我身邊!”
他要把過去幾年所受的痛苦重新還諸在她身上,看她痛苦,看她掙扎,再把她狠狠的推開!
他的話讓喬以薇一愣,可還是重重點頭答應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或理由,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只要能看到孩子,她都願意去做。
邢漠北終於滿意的鬆開了她,轉身走向大牀,“你今晚就住在這裡,至於要睡在哪裡,你自己去決定。”
他不可能讓她和自己同睡,言下之意便是睡地板還是睡走廊都隨她便。
喬以薇點了點頭,脫下*的外套掛在玄關口的衣架上,又將沾了泥水的鞋子也放在門外,這纔敢小心翼翼的走進去。
邢漠北已經躺在大牀上睡了,雖然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已經睡着了,可是他向來淺眠,對聲音尤其敏感,睡覺的時候只要有一點響動都會睡不着。
儘管身上裹着溼衣服粘膩的難受,可喬以薇也不敢再有什麼動作去驚擾了他,只能就着一身溼衣服,縮在沙發上迷濛的睡了過去。
半夜的時候,她隱約感覺到了自己面前好像是站了一個男人,可是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樣,怎麼也擡不起來,最後也只是朦朧的睡了過去,什麼都記不得了。
可邢漠北卻怎麼也睡不着,就這麼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掙扎着好像要醒來,可是卻像夢魘了一樣,怎麼也醒不過來。
她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麼的痛苦糾結,就像是一個站在懸崖邊拼命呼喊求救的人,眼角都沁出了淚,可憐的在掙扎着。
原來她過得並不好嗎?就連夢裡也是這麼的難過。
邢漠北看了一會兒就轉身走開了,後半夜卻怎麼也睡不着,一直到天光微亮的時候才迷濛入睡。
再睜眼的時候,他是被周遭的香氣擾醒的,空氣裡都瀰漫着早飯的味道,很熟悉,像他很多年前癡纏迷戀的味道。
他猛地一下就從牀上坐了起來,隔着一扇窗戶看到喬以薇正在房間裡的小型開放式廚房裡做早餐,背影依然那麼熟悉,和很多年前他醒來的每一個早晨一樣,他甚至恍惚有了一種她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的感覺。
邢漠北掀開被子下了牀,她看到他醒了,強擠出一抹笑來,“你醒來啦?去洗漱一下吧,很快就可以吃早餐了。”
“誰讓你這麼做的?”這麼自覺坦然,以爲自己是什麼賢妻良母麼?
“我只是……只是怕你總吃西餐不舒服,你以前胃不好……”
“夠了!”
他忍不住出聲喝她,緊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不知是氣還是怒,眼底都醞釀着一陣狂風暴雨。
他現在最討厭她提起“以前”“過去”這種詞語,讓他總是能無可避免的就被她帶進從前的記憶裡,回憶起過去那些或好或壞的時光。
她以爲用這樣的語言就能讓他心軟嗎?她還以爲過去的記憶對他來說是什麼美好的回憶嗎?
不是,什麼都不是,過去和她的一點一滴,每想起一次,都只能是對她再徒增一份恨意。
她想將他重新拉入過去的記憶,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邢漠北轉身走進浴室,等他再換了一身衣服清爽的衣服出來的時候,喬以薇仍然謹小慎微的站在餐桌旁,就像是一個等待主人的侍傭,得不到指令就要一直站在那裡,一步也不敢逾越。
他最終還是煩躁的坐在了餐桌前,她做的早餐其實很簡單,這裡畢竟不是國內,他吃不到暖暖的豆漿油條,或者是熨帖胃部的清粥小菜,土司酸奶烤培根和太陽蛋,這種東西跟西餐也
沒什麼區別,可她還是這麼執拗。
他只坐下來吃了兩口,熟悉的味道從味蕾一點一點蔓延開來,不得不說她的心計得逞了,她真的成功讓他走進了過去的回憶,心頭就像是被狠狠的撞擊了一下。
這個認知讓邢漠北條件反射的扔下刀叉,猛地起身居高臨下的睨着她,“這就是你做的東西?真是足夠難吃,你自己吃個夠!”
他轉身摔門離去,喬以薇怔怔的望着緊緊閉合的房門,心痛越來越明晰,讓她忍不住擡手揪住了心口的衣料,低頭低低的啜泣起來。
邢漠北說過要讓她留在這裡,所以她也不敢亂跑,只是將房間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又把自己昨天溼透的衣服洗了一遍,烘乾了再穿好。
她一直老老實實地等在房間裡,可是從日上三竿等到日暮西漸,他卻始終都沒有回來,她一個人連一粒米都沒有進過,就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勢等着他。
邢漠北離開酒店之後就開始在巴黎的街頭漫無目的的走着,他不想回去和她共處一室,他總是找不到能面對她的辦法,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對她發火的情緒。
一直到傍晚的時候,他才找了一間酒吧坐下來。
燈紅酒綠的環境也不是他所熟悉的,到哪兒都是陌生的外國人,他有些煩悶的靠在吧檯上,威士忌喝了一杯又一杯,越是想把自己灌醉,可是偏偏越喝越清醒,喬以薇的臉也就越來越清晰。
他該是恨極了她的,恨她的絕情,恨她的現實,可他又恨自己想要把她留下來折磨她的心。
這個女人真是……永遠都讓他不得安生。
邢漠北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直到終於有了一些醉意的時候才晃晃悠悠的離開酒吧,回到了酒店。
之前怎麼喝也喝不醉,回酒店的路上,酒勁兒才慢慢上來了,眼前的一切也都變得模糊起來。
他拿出房卡去刷門鎖,可是房卡還沒插上去,房門倒是先一步被人從裡面拉開了,喬以薇就這麼站在他面前,有些愕然而焦灼的望着他,“你喝酒了?”
過去和現實交織在腦海裡,邢漠北恍惚間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八年前,回到了她還沒有離開的時候,一切都沒有改變。
他一步上前扣住了她的後腦,又順勢關上了房門,旋身將她抵在門板上,有些迫切的低頭吻上了她的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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