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一條失去控制的小舟在怒海狂濤中顛簸,楊天行在通道里急速地翻滾着,從昏睡中清醒過來後,他一直在回味着這些剛纔在腦海重複出現的畫面:韓一嘯浴血奮戰,但終因寡不敵衆而連連受挫,鮮血和汗水交織在一起,慘叫和怒吼混成一片,冷傲與憤怒融爲淒涼。
楊天行任由自己的身體無止境地下沉,從來沒有現在這樣讓他渴望得到強大的力量,當面對至愛的親人爲了自己而陷入險境,而自己只能袖手旁觀時,那種鑽心裂肺的痛苦不斷地摧殘着他。
“仙?佛?”楊天行無意識地笑了起來,聲音淒涼悲切,充滿了失望和憤怒。他並不想成爲什麼英雄,也不爲即將踏入未知的仙佛兩界而感到驕傲榮幸,但深深爲仙佛兩界的作爲而感到失望。
砰的一聲,楊天行感到自己已經雙腳着地。他連忙站穩,開始四處打量起來。他很快發現此刻正處於一片森林之中,高大的樹木濃廕庇日,無數的鳥獸聞聲驚走。
楊天行皺了皺眉,他幾乎可以肯定此地就是魔界,濃厚的魔氣彷彿是從地表深處無止境地冒了出來,把四周都渲染得黑沉沉的。幾聲奇怪的鳥鳴分外顯出此地的淒涼和恐怖。
“奇怪???。”楊天行一聲低吟,語氣中顯得很迷惑。他下意識地感覺到這片森林中隱藏着一股妖異的氣氛,對於魔氣他相當的熟悉,韓一嘯身上那濃烈純正的天魔氣是魔氣中的最爲霸道的一種,所以他對魔氣並不反感。但是此時瀰漫在森林中這股妖氣卻令他十分不舒服。
搖了搖頭,楊天行祭出青霧劍,喚出青芒,淡淡的青光將妖氣沖淡了不少。他現在很迷茫,遠離了凡界再加上失去了韓一嘯,他現在可以說是一無所有,獨自流浪在魔界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感到深深的孤獨。
森林裡根本沒有路,楊天行不得不用青霧劍在前面披荊斬棘,青色的劍氣輕輕一揮,大片大片的灌木叢象割草似的倒在地上,楊天行小心翼翼地施展飛行術在森林裡艱難地行走着。
走了好幾里路,楊天行緩下了腳步。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方向,越往前走妖氣越濃,而且還有一股極強的煞氣,更令他不可思議的是他體內的佛法真元似乎生出了感應,連青霧劍上的青芒都暴漲了許多,對着前方不斷地吞吐着。
看着前方越來越茂密的灌木叢,楊天行生出一絲不安的感覺。四周安靜的可怕,前面一段路還可以經常聽到鳥鳴獸嚎,可現在卻一點聲音都沒有,連他自己的呼吸聲都顯得很刺耳。
楊天行深吸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恐慌,運起真元護住全身,繼續朝前走去。強烈的好奇心和逐漸堅強的意志使他有心探探妖氣的來源。
足有一個人高的灌木叢在他眼中不斷延伸開去,青氣一閃,倒下一大片,但前方似乎還有無數的荊棘等着他去蕩平。走在倒下的灌木上,腳步聲沙沙做響,楊天行眼裡紅芒微閃,警惕地注視着前方。
突然,青霧劍一聲輕吟,青芒再度暴漲數寸,急速地收縮着。楊天行臉色一變,知道青霧劍在示警,他連忙向後飛退幾步,劍身斜舉,死死地盯着前面的灌木叢。
沙沙的響聲不斷從前方急速地傳來,楊天行面不改色,他業已聚起全部的真元融入到青霧劍裡,足以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突然,兩道綠光從前方的灌木叢裡電閃而出,速度之快,即使以楊天行的修爲也只覺眼前一花,還來不及揮劍便只覺得護體真元已經被綠光射穿,緊接着,肩膀上傳來一陣劇痛,不由慘呼一聲。
楊天行大驚之下,連忙掏出幾粒療傷聖藥吞了下去。但他很快發現這些藥物根本沒有任何效果,霸道無比的綠氣在他經脈內橫行無忌,體內的真元根本無法抵擋,頃刻間便被擠到一處狹小的經脈內。
如此駭人聽聞的勁氣,楊天行還是初次遇見,即使碰到的是韓一嘯的天魔氣,他也有自信不至於潰敗的如此之快。
全身的經脈被綠氣所佔領後,楊天行疼得死去活來,感覺身體似乎不再是自己的,而被另一個人控制住了。綠氣造成的極度冰寒,使他的血液近乎於凝固狀態,一種莫名的恐懼感自心底深處涌了出來。
灌木叢一陣劇烈地晃動,出來一個身材矮小的壯漢,令楊天行驚訝的是這個人的皮膚竟然是綠色,連瞳孔都呈現出碧綠的詭異之色,而頭髮卻是白色的,穿着一身發白的短褂,下身是青色的長褲,全身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綠光。
“修真者?”壯漢看着楊天行顯然吃了一驚,跟着冷冷地道:“你爲什麼會到這裡來?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
楊天行雖然吃驚,但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恨不得立刻死去,哪還有什麼力氣說半句話啊,只能朝着壯漢擠眉弄眼。
壯漢白眉一皺,頗感不耐煩地朝楊天行揮了揮手,說道:“你怎麼會到妖界來的?”
楊天行驚訝地發現,就壯漢那無聲的一揮手,他身上的疼痛感立消,但綠氣還佔據着他大部分經脈。他臉色蒼白,這壯漢的實力簡直超出他的想象,即使是韓一嘯親臨怕也不是他的對手,魔界什麼時候出了這麼個厲害的人物,難道是四大帝君之一?
“妖界?這不是魔界嗎?”楊天行不解地問道,心想魔界什麼時候變成妖界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走錯地方了。
壯漢聞言眼中綠光一閃,滿臉的煞氣,不屑地說道:“魔界?魔算什麼東西,妖纔是這片大陸真正的主人。”
楊天行睜大了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仔細地看了看壯漢獨特的體形,他又覺得壯漢的話並不是在騙自己。
“你是妖?”楊天行不敢置信地問道,他現在發現魔界遠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複雜。
壯漢寒光一閃,點頭道:“不錯。快說,你一個修真者如何從凡界跑到妖界來的?據我所知,妖界和凡界之間是沒有通道的。”
楊天行苦笑道:“這個我一時也解釋不清楚。”
“是不是出現了人魔?”壯漢突然緊張地問道,眼裡綠光一明一暗,相當的詭異。
楊天行驚訝地說道:“人魔?什麼是人魔?”
壯漢皺了皺眉,耐心地解釋道:“人魔就是從凡界修煉成魔的人。快說!是不是出現人魔了?”壯漢厲聲喝道,顯然十分在意這個答案。
楊天行點了點頭,說道:“的確有人魔,我就是被他從凡界傳到魔界來的。”在這個問題上他不想做隱瞞,只要不說出大哥的名字,壯漢是不會去找大哥麻煩的。
壯漢低頭沉默片刻,臉色顯得很難看,半晌才喃喃地說道:“想不到魔族竟然出了這麼一號人物。”
“你一個修真者跑到妖界來找死啊。看你這幅樣子,呃,這樣吧,給你兩個死法,一個是自己了斷,一個是由我出手,你隨便選一個吧。”壯漢突然冷冷地說道,語氣中盡是不屑。
楊天行聞言一愣,但立刻平靜了下來,冷冷地說道:“你動手吧。”
壯漢冷笑道:“說實話,你根本不配我出手。”
楊天行大怒道:“廢話少說!你不動手我可要動手了。”
“嘴還挺硬的,你現在被我的幽靈氣控制了,我看你怎麼動手。”壯漢雙手環胸,一副冷眼旁觀的樣子,不屑地說道。
楊天行氣不打一處來,咬了咬牙,剛剛拼死調動真元,立刻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緊咬着牙關,不服氣地想要強行運行真元,但幽靈氣的霸道顯然不是他能想象的,不僅沒能衝出經脈,反而被幽靈氣壓得更緊。
“我一定要調動真元,一定!”楊天行心裡不斷地發着狠,強行的調動真元帶來的劇痛已經使他七竅流血,面如厲鬼,他只要一想起韓一嘯如今也在凡界浴血奮戰時,再次嘗試的勇氣就源源不斷地涌了出來。
“啊!”楊天行終於受不了鑽心的疼痛,慘叫一聲,軟下腰來,眼看着就要雙膝跪地,他連忙反手一壓,用青霧劍支起了無力的身體,口噴鮮血,惡狠狠地盯着壯漢,眼裡噴出灼熱的怒火。
壯漢冷冷一笑,狂吼道:“怎麼樣?來打我啊,過來打我啊!”
楊天行快要氣瘋了,垂着血滴的雙眼射出無盡的仇恨,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那彷彿來自九幽冥界深處的憤怒烈火般地炙烤着他的心,他徹底地失去了理智,無盡的屈辱和內心深處對自己軟弱的強烈痛恨毒蛇般得吞噬着他的心肺。
但,這一切都只不過是在怒火中的發泄而已,他現在完全靠青霧劍支撐着沉重的軀體,連動一根指頭的力量都沒有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壯漢不斷地嘲笑,那扭曲泛綠的醜陋臉龐在他眼裡簡直比惡魔更可惡一百倍。如果說他因爲幫不了韓一嘯而痛恨自己的軟弱,那麼如今的情況足以讓他發誓一輩子遠離軟弱。
“強!”這個字是如此深刻地印記在他的心裡,閃着熊熊的怒火。
“可悲啊!現在纔想變強嗎?太晚了!”壯漢絲毫不露憐憫之情,繼續嘲弄着,冷冷地看着他。
楊天行還是死死地盯着壯漢,暴睜的眼睛完全是被怒火撐開的。體內越來越糟糕的狀況讓他僅剩下一口氣,體內的元神也漸漸被幽靈氣吞噬。
壯漢視而不見,繼續冷笑道:“無論是凡界,還是仙界,佛界,魔妖界,沒有實力的人永遠都是可悲的,當面臨強者時,你就象一隻將要被宰割的鴨子,扭住了脖子想要你怎麼死你就得怎麼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仁義道德可以講,那都是虛假的,人情換不回人命,只有不斷追求實力的人才能活得有意義。”
楊天行雖然對壯漢恨之入骨,卻不得不承認這幾句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去。他現在才發現以前的想法是多麼的幼稚,他現在才明白爲什麼韓一嘯不斷地鞭策自己提高實力。
“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楊天行心裡苦笑。
壯漢見楊天行一副頹然失色的樣子,忍不住罵道:“沒出息的傢伙,受這麼點打擊就變得如此頹廢。”
楊天行心裡一震,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一股力氣,吼道:“誰沒出息了?有種你把我給做了?”
壯漢冷笑道:“把你給做了雖然容易,但殺一條狗對我來說沒有絲毫意義,能有幸死在我手上的人必定是一個強者,象你這種只圖一死而得以解脫的廢物莫弄髒了我的手。”
壯漢這幾句話說得刻薄之極,如同刀刻般印在楊天行的心裡,他眼睛都氣綠了,怒極反笑道:“罵得好!”
壯漢冷冷地看着楊天行,突然凌空伸出一隻手,朝楊天行虛空一抓,如抽絲剝繭般把楊天行體內猖獗的幽靈氣盡數收了回來,然後轉過身去朝灌木叢深處走去,邊走邊冷冷地說道:“跟我來,現在還不想讓你死。”
楊天行突然被抽走幽靈氣只覺得心內一空,一種莫名的空虛感使得他再也無法保持身體的平衡,摔倒在地上。不過此時劇烈的疼痛感已然消失,只留下傷口的疼痛感,但很快被原來服下的那幾粒療傷聖藥消除。體內的真元又重新運行起來,但被幽靈氣衝擊過的經脈顯然開始不適應其他真元的運行。
對於壯漢的突然改口,楊天行也感到很奇怪,不過他絕對不會傻到去問人家爲什麼不殺自己的原因。
跟在壯漢身後,楊天行苦苦思索着妖精一族恐怖的實力,壯漢帶給他的震撼太過強烈,那霸道的幽靈氣簡直比天魔氣更來的恐怖。按理說,韓一嘯已經是魔界魔族中最頂尖的高手了,現在隨便碰到一個妖就比韓一嘯更厲害,那爲什麼妖精一族還要苦苦地呆在森林中隱蔽起來,而不從魔族手中奪回原本屬於他們的土地呢?
楊天行思來想去,還是沒有一點頭緒。前面,壯漢走的很慢,但極有節奏,有時還停下來看看楊天行跟上沒有,不過即使是這樣楊天行仍然能感覺到壯漢眼中那令他感到羞愧的嘲弄。
壯漢一言不發地朝前走着,來到一塊石碑旁時,他停了下來。
楊天行好奇地朝石碑看去,見石碑大概一米來高,二尺寬,用厚厚的岩石雕刻而成,石碑顯然已經歷經了很長的歲月,有些地方已經開裂了,到處佈滿了即將脫落的石皮。
石碑上沒有刻字。石碑後是一片繚繞的雲霧,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景。
壯漢彈指射出一道幽靈氣打在石碑上,石碑立刻發起綠光來,緩緩沉入地下。
“跟我來!”壯漢回頭冷冷地說道,說着率先跨過石碑朝濃霧深處走去。
楊天行雖然奇怪,但也沒有多問,他覺得這個石碑很可能就是妖族與魔族的分界點。
跨過石碑後,就聽後面傳來隆隆聲,楊天行回頭看去,見石碑忽然又從地底冒了出來,綠光一閃一閃的,片刻後恢復成一塊普通石碑的模樣。
楊天行驚訝地發現,一旦跨過石碑,漫天的濃霧立刻消失無蹤,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塊平原,有花有草,更有一個巨大的城堡。
這個城堡比他見過的任何其他城堡要來的大,來的雄偉,古怪的造型和綠色的城壁都讓他驚訝不已。
“看夠了沒有?”壯漢冷冷的聲音突然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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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天行嚇了一跳,狠狠地白了壯漢一眼,跟在他的後面。
楊天行邊走邊看,這個城堡高達數百米,整個外表看上去就象是一隻恐怖的妖精,在最上方鑲嵌的兩顆璀璨碧綠的寶石彷彿是一對妖眼,把整個城堡顯得陰森恐怖。
“爲什麼這裡沒有你的同伴?”楊天行見四處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禁不住開口問道,只是向一個仇人問話也耗費了他很多的勇氣。
壯漢驀然停下腳步,緩緩地轉過身來,碧綠的眼中滿是憤慨,說道:“這個你不需要知道。”
楊天行閉口不言,但也猜到妖魔之間以前一定發生過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才造成今天這樣魔族成了魔界的主宰,而妖族卻只能苟且偷生。
“這是妖精城堡,是我們妖族的家鄉。”本以爲不會再說話的壯漢突然說道。
楊天行一愣,說道:“妖精城堡?這難道不是你們隱蔽的地方?”他本以爲妖精城堡是妖族躲避魔族的一個暫時棲身之地。
壯漢邊走邊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一定以爲我們妖族是在逃避魔族的追殺所以才隱居山林吧。”
楊天行點了點頭,他確實是這樣想的。
壯漢不用回頭似乎也知道楊天行在點頭,繼續說道:“持這樣的想法的都是一些無知之人。”
“你?”楊天行大怒,指着壯漢說不出話來。
壯漢象沒有聽到一般,繼續說道:“妖族是絕對不會懼怕魔族的,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