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寺內陡然響起一聲怒哼,如來佛祖的冷笑聲傳來:“楊天行,你好大的口氣!我看你此番前來挑釁,並不是爲了見智慧本尊,而是替你的大哥韓一嘯來我佛界打頭陣的。哼!你們兩兄弟倒真是情深意重,韓魔在仙界威風八面,你卻跑到我佛界來興風作浪,這個天下被你們兩兄弟攪得天翻地覆、烏煙瘴氣。今日本佛祖倒要看看楊施主是如何將我這西天靈山鬧得天翻地覆的?”
話聲中,原本昏暗的雷音寺大殿內突然金光大盛,萬千佛光從中射出,同時如來蒂現,蓮花渡生,潔而不染萬物之塵。
楊天行淡淡地看着半空中端坐在金蓮寶座上的如來佛祖,見他果然生得一副奇相,闊臉、螺發、厚脣、高鼻、長耳,皮膚呈現出一種久未見光的蒼白,一手攤於膝蓋上捻着綠玉佛珠,另一手單掌立於胸前,腦後燃起一團燦爛無比的金色佛光圓輪,座下的蓮蒂佛光四射,似將山上的萬物都沐浴在一片祥和的佛光之中。
楊天行聽完佛祖的一番話,心中百般滋味陳雜,想起自己與韓一嘯之間形同陌路的關係,心裡一陣隱隱作痛。不過,大敵當前,他只得強自收斂心神,放出護體神氣,抵擋從佛祖身上射出的萬千佛光。
衆佛見佛祖現身,都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成羣結隊地走到了佛祖的身後,對着楊天行怒目而視。
如來淡淡的打量了楊天行一眼,微笑道:“五韻成音,五韻萬形。魔界五音,化生爲血,化靈爲魔,化實爲虛,化虛爲實,化善本惡。生扣靈,靈嘆實,實本虛,虛爲善爲惡,絲絲扣絲絲折,絲絲迷惑。頌佛音大乘之境,方解萬物之苦,方解萬靈之魔。楊天行……楊天行……”
楊天行心頭一驚,佛祖的大乘梵音攪得他有些心神不寧,知道他是想利用大慈大悲咒來瓦解自己心中的鬥志,當下暗捏不動根本印,大喝一聲:“啊!”
他用的正是密宗的三字根本咒,強大無比的佛咒當空爆響,如石破天驚,硬生生地將佛祖不斷念叨的大慈大悲咒給打斷。
如來雙眼一眯,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看着楊天行肅然道:“此何法?”
楊天行雙手負背,白衣飄飄,微笑道:“這是密宗的三字根本咒,雕蟲小技,入不了佛祖的法眼。”話中隱隱帶刺,暗含諷刺之意。
如來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當下再不說話,將那豎在胸前的單掌猛地朝楊天行伸出,在空中朝着楊天行虛空一按。只見他的手掌沐浴着一層金色的佛光,漸漸地變大變長,到最後竟然變成了一隻巨大無比的金色佛手,遮天蔽日地朝着楊天行當空壓下。
楊天行目光一凝,長吟一聲,清若龍嘯,飛身半空,體內的黃靈神氣飛速地運轉,不退反進,運起十成的神氣,朝着天上的巨大佛手閃電似的拍出了一記如來神掌。
兩掌相遇,楊天行陡然發出一記悶哼,只覺如來的金色佛手堅硬如鐵,蘊涵着無窮的力量,自己的如來神掌的威力何其巨大,就算是一座山也要被這一掌化爲齏粉,卻沒想到打在那佛手之上竟然不痛不癢,充其量只是延緩了一下佛手的下壓之勢,而他自己卻被一股強大的反震力震得倒飛回地面。
“砰!”楊天行的雙腳結實地踏在了地面上,陷入地中竟有一尺多深,同時從雙腳上傳來一陣又酸又麻的脹痛感,全身的氣血沸騰翻涌,一股血氣直衝喉頭,險些噴嘴而出。他心中大駭,暗忖:“這是什麼功法,他的肉身竟然強悍如此,能夠抵擋我十成的黃靈神氣而不受絲毫損傷?”
眼見四周陰影一片,那巨大的金色佛手疾若雷霆地壓了下來,楊天行內心的震撼簡直無法用筆墨來形容,他只覺得無論自己怎麼閃躲都無法逃出佛祖的手掌心,而且情況遠遠不只這麼糟糕,佛祖的肉身也不知是怎麼煉成的,居然強悍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楊天行心念電轉,不斷的思索着應對之策,片刻後,他從儲物手鐲上挑選出了一把上品仙劍祭在手上,施展御劍術,人劍合一,身軀陡然化作一道黃色的長虹,朝着金色佛手再度撲去。他就不信佛祖的肉身真的可以抵擋一切攻擊。
“鏗鏘!”半空中響起一記清脆的金鐵交鳴聲。
楊天行再度受挫,手中的上品仙劍刺在佛手之上猶如遇到了一塊堅硬的鐵板,不但未能刺入手掌半寸,反而被一股巨大的反震力將仙劍震得寸寸碎裂,而楊天行在兩次重震之下,再也忍不住地噴出了一口濃血,五腑六髒火辣辣地生疼,就連元嬰也受了輕傷。
這一次,他落在地面時雙腳陷入堅硬的地板竟達兩尺之深,雙腳近乎完全麻木,體內神氣的流轉速度也滯緩了下來,這是他修成靈神後從未遇到過的事。
楊天行凝視着天上的金色佛手,表情肅穆。不過,他終究是身經百戰之人,短短的二十年時間裡經歷過無數次的生死考驗,越到這種關鍵的時候他就越沉穩。他不再貿然出手,前兩次攻擊都無功而返,使他意識到佛祖肉身的強悍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因爲他自問即使是自己的天火之軀也承受不了十成黃靈神氣的攻擊。
正當他苦思冥想之時,冷不妨從靈魂深處傳來一陣意念的波動,他心中一動,這纔想起蕭夜月還隱藏在他的體內,想到剛纔的兩次無功而返,他苦笑着傳音道:“夜月姐,小弟這次是無計可施了。”
蕭夜月嬌笑道:“看你說的,那個老和尚的肉身固然稱得上是舉世無雙,不過小女子卻有辦法對付他。”
楊天行大喜,急忙問道:“什麼辦法?”
蕭夜月沉吟了片刻,說道:“天下間恐怕只有少數的幾把神兵利器能夠威脅到他的肉身,一個是戚戰的天刀,一個是赤月空的奪魄劍。”
楊天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又苦笑起來:“只怕是這樣了,天刀我不知道,但戚戰既然能夠用天刀傷到魔龍,想必也能對付得了如來,而且當年如來就對赤月空的奪魄劍深爲忌憚,可是我現在從哪去弄天刀又或是奪魄劍啊?”
蕭夜月笑道:“你這個大笨蛋,天刀和奪魄劍你是自然得不到,可是你別忘了我蕭夜月就是一把絕世神兵啊。”
楊天行心頭一顫,想都不想就拒絕道:“不行,我絕對不能再利用你了。”
蕭夜月氣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你如果不用聖劍,根本對付了那老和尚,你難道不想見到你師尊了嗎?”
楊天行被憋得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想想也覺得窩囊,自己千里迢迢的趕到佛界來,不就是爲了想見師尊一面嗎,可他又實在不忍心再讓蕭夜月變成一把冷冰冰的聖劍。
正猶豫不絕時,蕭夜月的聲音再度傳來:“別再婆婆媽媽的了,如果你再不出手就來不及了。”
楊天行咬了咬牙,無奈地道:“那好吧,就此一次,只是讓你受委屈了。”
蕭夜月嬌笑道:“別再優柔寡斷了,快去吧。”
她的話音未落,楊天行就覺得身子一顫,一蓬白光從體內穿出,化作一把通體透明的長劍出現在他手中。他緊緊的握着,心頭涌起一股複雜難明的感覺。他如此分明地感受到從聖劍之上傳來一股祥和溫暖的靈力,而蕭夜月的生命氣息卻在飛速的消散。
下一刻,楊天行豪情頓生,仰天悲嘯一聲,運起御劍術,再度人劍合一地朝着離頭頂尚不足十丈的金色佛手撲去。只不過,他手中的寶劍換成了舉世聞名的光明聖劍。
光明聖劍一出,八方雲動。從四周的空間裡頓時涌出了無數的祥氣靈光,簇擁着透亮的劍身,呈開天闢地之勢,彷彿這一劍將那天宇也要刺破。
靈光首次淹沒了佛光,呈燎原之勢層層涌向天際。
沒有再出現預料中的金鐵交鳴聲,彷彿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聖劍分毫不差地刺在金色佛手的掌心之上,進而以無上的鋒利刺入了掌心半寸,卻也無法再深入分毫。不過破了肉身就一切都改變了,洶涌澎湃的靈氣加上楊天行近乎十二成的黃靈神氣如江河決堤般洶涌而入手掌經脈,瞬間便將佛手上蘊涵的佛氣驅散得四分五裂,而在此同時,巨大的金色佛手開始急劇地縮小,後撤,直到漫天的佛光盡數化爲烏有。
漫天的光芒散盡,衆佛皆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那邊,如來驚懼地看着楊天行手中的光明聖劍,目光閃動,勃然變色道:“光明聖劍?”
楊天行斜指劍尖,微微一甩長袍,悠然點頭道:“不錯!這就是光明聖劍。”
如來沉默了一陣,突然仰天長笑道:“楊天行,若不是你有光明聖劍相助,你絕對破不了本佛祖的金剛舍利金身。”
楊天行心中大驚,失聲道:“原來你修煉成了金剛舍利金身,難怪你的肉身這麼強悍。”
如來得意地笑道:“本佛祖四萬年來從未踏出過雷音寺半步,就是爲了修煉金剛舍利金身,當年千鬼殿之役,我的金剛舍利金身才剛剛修煉到第四重,以致被赤月空那個老妖怪的奪魄劍所破,如今我已經修煉到了第八重,即使天刀戚戰親來,我也不懼。如果不是我費盡心思,一心參研金剛舍利,到現在我早就跨入了太神境,天下第一高手的寶座也輪不到戚戰坐兩萬年之久。”他的話語裡透出一股沖天的傲氣,似乎對戚戰也不放在心上。
楊天行默然半晌,他不得不承認自己低估瞭如來的實力,還不只自己,相信天下人都低估了,看來這四萬年來,每個絕頂高手都沒有閒着,戚戰正竭力突破太神境,向着古往今來從未有人涉足的聖神境邁進;赤月空意圖突破赤妖劍訣的最後一關“赤魅無極”從靈神修成太神;衛青的紫電槍法也越見精純,相信不日也可跨入太神境;至於巫王烈震也潛心鑽研其巫術,逐漸超越當年的冥界第一高手蒙雲天,成爲冥界創界以來的第一高手。
據楊天行從金剛經上的記載來看,金剛舍利並不是一套功法。滅神時代末期,佛界的創界佛祖上古燃燈佛祖在圓寂之前,將自己全身的真元注入到他修煉的金剛舍利子中,意圖留給後人一筆寶貴的財富。從那以後,歷代佛祖都苦心參研金剛舍利,妄圖看透其中的玄機,汲取捨利子中的佛法真元,可惜從未有一人能夠從中獲益。鑑於燃燈佛祖的遺言,從那以後的歷代佛祖在圓寂之前也都將自身的真元注入到舍利子中,如此一來,金剛舍利子內的佛法真元越積越多,與金蓮寶座一起並稱爲佛界的兩大聖物。不過,有資格參研金剛舍利的人僅有佛祖一人而已。楊天行沒想到這麼多年來從未有人蔘透的金剛舍利竟然被當代的如來佛祖堪透了,還修成了無上金剛舍利金身,成了當今天下肉身最爲強悍的人。
金剛經中對有關金剛舍利的描述甚少,楊天行也僅知它的來龍去脈,對金剛舍利金身更是一無所知,如果這次不是有光明聖劍在手,只怕自己要吃大虧了。
想到這,楊天行不由汗流浹背,暗道僥倖。
如來見楊天行久久不發一語,心下更是得意,繼續道:“楊天行,你是不是後悔了?即使你有光明聖劍在手,也不是我的對手。本佛祖修成靈神業已五萬餘年了,而你只不過才修成靈神不到區區一年,即便你再怎麼天資聰穎,也對付不了我的金剛神氣。”
楊天行聞言突然微微一笑,正當衆佛莫名其妙之時,他卻飛身而起,同時將手中的光明聖劍朝空一拋,便見那聖劍突然象空氣一般消失在虛空中,遁跡斂形,不知所蹤,接着又手掐寶瓶印,朝着佛祖打出一道剛猛的寶瓶神氣。
這一連串的動作完成得快如閃電,衆人只看得眼前一花,待清醒過來時,形勢已然突變。
如來哪知道楊天行會突然出手,一時間被打了個措手不及,眼前黃光濯濯,有一點極亮的黃光飛奔而來,另外又不得不強行進入大寂滅的境界,放出神識去搜索光明聖劍的蹤影。他對楊天行打出的寶瓶印倒不怎麼放在心上,他擔心的是那神出鬼沒的光明聖劍,因爲他的金剛舍利金身尚不能抵禦聖劍的攻擊。
寶瓶印高度螺旋,與空氣摩擦產生劇烈的聲響,夾雜着風雷之聲,疾若流星。
如來看也不看,彈指射出手中的一枚綠玉佛珠。那佛珠被他灌以金剛神氣,金光閃閃,佛氣四濺。
可是如來怎麼也沒想到楊天行的寶瓶印能將黃靈神氣提升數倍,也就是說,他面對的不是一個楊天行,而是好幾個楊天行的同時攻擊。他的金剛神氣固然霸道,而且威力也比之黃靈神氣甚至還要更勝一籌,但再怎麼強悍也不是被加持了好幾倍的黃靈神氣的對手。
只聽一聲轟然大響,綠玉佛珠與寶瓶神氣剛一相遇就被炸成了一片粉末。而高度螺旋集中的寶瓶印卻依舊餘勢不衰,朝着他當胸印來。與此同時,如來全身一震,心裡也是一驚,感覺到渾身微微發麻。他冷笑一聲,看着飛速逼近的寶瓶印竟然不閃不避,任由寶瓶印在他胸前炸裂。
一片黃光消逝之後,如來被接連震退了數步,渾身氣血翻涌,胸前的佛衣被盡數炸成粉碎,露出了淡金色的舍利金身。在他胸前赫然出現了一個清晰的黃色手掌印,那是寶瓶印留下的記號。
如來哪知道楊天行的寶瓶印竟然如此強悍,雖然傷不到他的肉身,卻將他苦心維持的大寂滅境界打破,使他再也無法集中神識去搜索光明聖劍的蹤影。
就在這短短的一剎那間,光明聖劍現身了。
那猶如天外來客的一點劍光匪夷所思地出現在如來的胸前,雪白的劍尖上黃芒吞吐,爍人眼目,頃刻間便突破瞭如來的護體佛氣和舍利金身,刺入了他的胸膛。
一點殷紅的血斑從傷口處慢慢擴散開去,流淌在如來淡金色的胸膛之上,觸目驚心。
楊天行見機不可失,連忙催發神念控制住光明聖劍。他感到從如來的體內產生出一股強大的抵抗力量,光明聖劍儘管刺破了肉皮,卻不能在寸進半步,反而被那股巨力強行往外頂,迫使他不得不持續地往劍身上施加神力。
如來好生強悍,陡然一聲沉喝,猛地將胸膛往內凹陷幾分,差點就脫離了劍尖,同時伸出一隻渡滿金色佛光的手一把抓住劍身,使勁往外扯。
楊天行被逼無奈,只得再次吐出九字真言。別看他表面上佔足了上風,卻是有苦說不出。雖然憑藉一把光明聖劍暫時牽制住瞭如來,也破了他的舍利金身,但如來的金剛神氣也讓他吃足了苦頭,畢竟是修煉了四萬年之久的靈神氣,比他才融合不了一年的黃靈神氣要霸道了許多。如此僵持下去將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別說想要取勝,在佛界的地盤能夠全身而退就算是燒高香了。
“兵!”
強大的真言破空而出,如來不可避免得再遭影響,憋足了的一口神氣頓時鬆懈下來,劍尖再度透體半寸,更多的鮮血急涌而出。
在旁觀戰的衆佛看得心驚膽戰,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兩大絕世高手的較量讓他們大開了眼界,一個是修成了金剛舍利金身,擁有了天下間最強悍肉身的元老級靈神如來佛祖,一個是手持光明聖劍的新科靈神楊天行,兩方的碰撞激情四射,卻又殘酷萬分。只要有一方稍有不甚,便會落得個慘敗的下場。他們的心情是矛盾的,一方面希望如來取勝,另一方面卻又不願意看到楊天行快速地敗下陣來。
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文殊菩薩目光陰沉得注視着滿臉通紅,心無旁騖的楊天行,臉上漸漸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獰笑。他靠近身邊的地藏王菩薩小聲地耳語了幾句,一開始地藏王菩薩眉頭緊皺,搖了搖頭,但經不住他的屢次誘惑,終於點了點頭。
下一刻,這兩大真神菩薩竟然同時飛身而出,口頌佛咒,朝着楊天行閃電般地撲去。半空中,文殊菩薩打出了一記如來神掌,而地藏王菩薩也打出了一記羅漢神拳。兩團金色氣團幾乎同時破空劃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在楊天行的胸膛之上。
異變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