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老臣真煩。’
‘這些舞姬真煩。’
‘這些老貴族真煩。’
‘這個女子真好看。’
帝辛的心聲突然多了幾句‘嘿嘿’的笑聲,表面還是沉穩不動,健壯的肌肉在輕衫遮掩下,對周圍那些身材姣好的女人們似乎有着致命吸引力。
帝辛心裡明白,其實吸引她們的,是自己手中那至高無上的王權。
‘先舒服一下。’
帝辛抓過了看着最滿意的肉體。
李平安黑着臉停下感應帝辛的心聲。
不是,凡俗帝王真就這麼、這麼浪蕩啊?爲什麼自己竟然還有點小羨慕。
他閒着也是閒着,心底冒出了一點關於慾望、權力、生死的大道,於是靜靜感悟,將自己產生的感悟傳輸給主元神,加深自己對衆生大道的理解。
其實有時候吧,看多了這個世界,還真挺支持毀滅世界的方案的。
當然,理性一點說,無辜之人太多了。
李平安現在掌握了差不多整個天地的命運,無數生靈的生死都繫於他一念之上,當前天地有幾千億人族和百族,按照凡人一百歲的週期來算,那千年尺度上就會有多少生靈?萬年尺度上就會有多少生靈?
所以天道只能存理、法、度,而不能存性。
嗯,不能存性。
李平安把朝歌城上空當做了自己悟道之地,主動進入了一種冥冥的狀態,不斷接納天地間的信息,然後匯聚在心底,篩選對自己有感觸、有觸動之事。
如此過了大概兩日,王宮中的一次爭吵,引起了他的注意。
幾名老臣跪在帝辛面前,懇請帝辛放過姬昌。
帝辛明顯有些不耐煩,一旁站着的尤渾看到自家主子的表情,準備着順主子心意,罵姬昌幾句。
諸老臣道:
“大王!西伯侯姬昌只是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話,這般就問罪,難以服衆,恐讓各路諸侯心生不滿。”
“那姬昌有聖賢之名,擅數算、知禮節,在朝歌城中也算有口皆碑,現在下面人都在議論紛紛,他們都說、說大王您嫉妒賢能,才故意對姬昌問罪!”
“混賬!”
帝辛怒道:“寡人是大王!是商人的王!一個諸侯豈能惹寡人妒忌!”
說話的那名老臣連忙低頭。
尤渾在旁陰陽怪氣地說:“那姬昌,也不過是得了大王的恩賞,得了大王的寬允,得了大王的仁義,纔到處用他聖賢之名招搖撞騙,要說聖賢,唯有商國之先祖,唯有當今之大王!”
帝辛露出了舒服的微笑。
李平安:哥是不是也搞個佞臣出來拍馬屁啊?
老臣高呼:
“大王您還應早做決斷!”
“現在朝歌城中百姓議論紛紛,西路諸侯都在關注此事,是殺、是放,您早做決斷纔是。”
帝辛略微思忖,此刻他的思路就變得異常紛雜。
李平安自是在聽他的心聲。
‘這個姬昌,若是能找機會現在就除掉,自是再好不過,但問題在周而不只是在於姬昌,姬昌自身的威望也是建在周國強盛的基礎上。周國過去這些年,暗中發展出了以虞國爲首的十幾個小國,都在邊界位置。他們還聯絡了羌族人,羌族內也是分部落的,周國扶持了幾個部落,每次我們讓他們去征戰羌人,他們就去敵對的部落抓羊。當真狡詐。’
‘如今最大的問題在於東,西倒是可以用崇侯虎去牽制,不過崇侯虎並不是周國的對手,崇侯虎父子雖善征戰,卻不擅經營,自己大軍的糧草都養不起,還要寡人年年貼補。’
‘如何滅姜破姬?寡人的皇后倒是個尤物,多寵幸幾年再廢了也不遲,還好寡人已經有了子嗣,每次寵幸她都帶個美人在旁,不讓她得種,不然讓姜家的女兒生個嫡長子,那就真糟了。他們就敢吃了寡人。’
‘唉,父王留下的這個爛攤子,真難收拾……’
帝辛已是有了決斷,低頭看向那些臣子,緩聲道:
“姬昌位列三公,近年來也是累有功績,西伯侯府一家也是累年爲我大商抓捕人牲。
“只是,寡人那不成器的兄長大放厥詞,西伯侯就在場,難免他不會被這種妖言所蠱。
“幾位愛卿覺得這般如何。
“寡人下一道旨意,讓西伯侯免了牢獄之災,在城中府邸禁足三年,爲了安撫西伯侯府,就讓姬昌的長子姬考離開朝歌城,回西岐去。”
幾位老臣各自低頭:“大王英明!”
帝辛似乎很滿意自己這種處置方式。
‘姬考那傢伙已經廢了,他回去剛好帶一批眼線,想要瓦解西岐城,比除掉姜家更難。’
‘如果瓦解不了西岐,就扶持姬考上位……也要看下姬考能力如何,不可放虎歸山……當初父親就該直接攻打周國……’
那幾名大臣告退離去。
帝辛對着尤渾招了招手,後者立刻向前,低頭聽命。
“大王,您吩咐。”
“查一下這個姬考,他現在歲數也不小了,府上肯定有美姬,看他最喜歡哪個,等我召姬考入宮後,你就派人抓來,送到這。”
帝辛緩聲道:
“若此子善隱忍,寡人今後必殺之。
“若此子隱忍不住,寡人自是不必多管他。”
“是,”尤渾低頭領命,轉身快步離去。
朝歌城中,姬考與姬昌並不住在一起,姬考是周國的質子,有專門的‘質子區’。
李平安聽到這微微挑眉。
這個帝辛,還真有點帝王的樣子,思路十分清晰。
他不是個好人。
說實話,好人在這種位置上也坐不住。
不殺微子啓,是因爲微子啓背後有王室勢力;不殺姬昌,是因爲還沒做好收拾周國的準備。
尤渾剛走,兩名大臣自宮門外匆匆趕來,卻是首相商容與王叔比干,這也是商國之中,能鉗制王權的兩大權利體系的代表人物。
‘繼續看看,還挺有意思。’
李平安停下悟道,仔細觀摩。
比干與商容到了殿中,躬身行了禮,口中稱大王。
帝辛道:“賜座。”
有侍衛搬來兩把椅子,一左一右斜斜放置。
“謝大王。”
帝辛笑道:“王叔與首相爲何事而來啊?”
比干拱手道:“大王,臣是爲姬昌之事而來,請大王下令,格殺姬昌!”
“哦?”帝辛目中多了幾分亮光,“王叔何出此言?可是姬昌平日裡有什麼得罪你的地方?”
比干苦笑:“大王,臣與姬昌何來舊怨?着實是機會難得,姬昌已是我大商的心腹大患!”
“大王,”商容也道,“而今誅除姬昌,雖會揹負殺賢的罵名,卻可短暫壓制周國,若周國生亂,那更是徹底解決這般憂患的最好時機!”
帝辛沉吟幾聲。
他覺得,這兩位肱骨重臣,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些。
比干問:“大王可是有什麼疑慮?”
‘疑慮就是周國那部分藏起來的力量啊,若想征伐周國,我們必須出動精銳,東部若趁虛而入,朝歌何爲?’
帝辛緩聲道:“倒也非疑慮,只是,此時若是事發時,自可一刀斬之,現在已鬧的人盡皆知,那些被處死之人的供詞也是能對應,姬昌還呵斥了寡人那愚鈍的兄長……”比干道:“大王,現在不是彰顯仁義之時!”
“大王,”商容沉聲道,“就算不殺那姬昌,也應讓他損些威望,不然他在朝中威望漸高,恐復季歷之事!”
“確實是這般。”
帝辛嘆了口氣:
“這姬昌,未免過於隱忍,只是現在最讓我們頭疼的是東伯侯,若妄動西伯侯,恐怕會起兩面之戰端。
“王叔、首相,你們可有妙策對付寡人這丈人?”
兩個老臣盡皆沉吟不已。
比干道:“此前東夷諸部落聯軍爲患,就是這姜家背後縱容,東側地勢一馬平川,姜家與那些東夷部落若明面上聯合,其勢確實驚人。”
商容也道:“大王還請慎重,此前我商人便是起於東,得上蒼器重,管理大地之事,那邊確實要更重視幾分。”
“唉,”帝辛擡手扶着額頭,“南伯侯好處置,生性膽小,軍備不足,找個南部的諸侯殺雞儆猴就能讓他們安穩幾十年,北部不必憂慮,崇侯虎一家雖名聲有負,卻對我大商忠心耿耿,唯有東西這二家。”
比干寬慰道:“此事並非一朝一夕而成,姜家與姬家都已有數百年累積。”
“但現在,這個問題必須由寡人解決。”
帝辛嘆了口氣:
“姬昌暫時動不得,殺了一個姬昌,後續還有一羣姬昌的兒子。
“以北制西,全力解決姜家之憂。”
商容問:“大王,您想如何解決姜家?”
“姜家之底氣,在於東夷諸部落,”帝辛笑了笑,“若我王室子弟皆奮勇爭先,大商子民秣兵歷馬,區區蠻夷又有何懼?此間諸事之根源,在於我們鎮不住這些諸侯了,讓他們有異心了。”
比干笑道:“大王英明。”
商容卻是沉吟幾聲:“大王,您是想……”
“東征。”
帝辛目中多是寒光:
“只有武力,纔可讓這些豺狼虎豹蟄伏,而後再一步步去收拾。
“寡人正值壯年,而今各地連年豐收,糧草充足,寡人革新軍制,有一大批小將急需軍功,他們自會奮勇殺敵。
“故,寡人先軟禁姬昌,放歸姬考,如此麻痹周人。
“隨後各路兵馬秘密調去東部,驅逐東夷、奪其糧草,以東部諸關兵馬牽制姜家,只要姜家敢有異動立刻誅除,若姜家不動,那就清掃東夷部落,再以大軍需要糧草兵甲,要姜家拿出他們的儲備。
“一切皆在於征討之戰能否得勝!”
帝辛大手揮舞:
“我商人以武定四海八荒,而今就必須以武打開中興之門!
“單純靠祭祀時殺多少人牲,已鎮不住這些傢伙了。”
比干和商容起身行禮,各自拜服。
帝辛志得意滿的一笑。
空中,李平安也是緩緩點頭。
如果沒有任何外力干擾,帝辛的計劃還真有可能奏效,雖然這裡面有很多風險,比如他征討東夷萬一失敗了,那就是加速諸侯動亂。
還有個問題是,現在諸侯已是對朝歌城起了覬覦之心,權力的慾望一旦開啓,那就着實不好壓下去了。
‘作爲商王,確實是不錯的。’
李平安含笑搖頭,繼續閉目凝神。
至於,帝辛後續將姬考招入王宮內,賜下美酒、賜下美姬,逼姬考當面脫盡衣物與美姬交合,又當着姬考的面侵犯了姬考最愛的美姬……這種事……
‘墮落的凡人。’
李平安搖搖頭,沒多看下方情形,虛影消失不見。
姬昌暫時死不了。
帝辛雄才大略又要東征了。
姬考即將被放回西岐城,而且因姬考在帝辛侵犯他女人時的叫好聲,帝辛對姬考已起了殺心。
‘多餘的表演。’
……
大概一個多月後。
姬考的車隊抵達西岐城,在西岐引發了不小的轟動。
而他當着周國百姓的面,對衆臣言說的那些話,也讓西岐百姓安定了下來。
姬考說,姬昌確實捲入了一場謀反案,但姬昌是被奸人陷害,現在大王已經查明,不會對姬昌降罪,只是讓姬昌閉門思過幾年,反思一下爲什麼給別人陷害他的機會。
“大王是英明的!”
姬考站在車架上,振振有詞地說着這般話。
然而,等他回到了西伯侯府之後,喝了點酒開始砸東西,把眼前能看到的東西盡數摔砸了一遍,把姬發嚇的不輕。
李平安靜靜觀察着,他這個‘姬旦’並未去西伯侯府爲姬考接風。
如此又過了兩日。
姬考與姬發便裝出行,出現在了小院中。
“老四!”
姬發招呼一聲:“快看誰來了!”
李平安從打坐中醒來,伸了下懶腰,慢悠悠地出了房間。
姬考露出了幾分微笑,表現的十分熱切,向前就要去抓姬旦的胳膊;李平安卻向後退了半步,含笑搖頭。
“兄長,咱們生疏了。”
“是、是嗎?”
姬考低聲道:“你近來還好嗎?”
“這不是,挺不錯。”
李平安攤攤手:
“兄長自朝歌城中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而今才知,四弟當時急流勇退,是何等睿智,”姬考慘笑着,“爲兄遠不如也。”
“兄長不必如此,”李平安道,“若無事,小弟就休息了。”
姬考欲言又止,但李平安已含笑後退兩步,關上了屋門。
姬發在旁有點撓頭。
咋回事,老四平時不這樣啊?對他不是很客氣也很有禮貌嗎?
朝歌城中有故事?
姬發頓時多了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