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插曲

悅客來的老闆的確是個擅長做生意的,但凡富庶之地,必有名下的酒樓。揚州城自是不例外,且也因如此,酒樓之中另有其他菜系的廚子,可隨時做出客人想吃的食物來。且此酒樓坐落在揚州城最爲出名的瘦西湖旁邊,依水而建。並在大門前修了條寬闊平整的青石板路,以便客人馬車行進,足以顯示其財力雄厚。

時飯點之際,正是酒樓生意最好的時候,小二們於各個飯桌之間穿梭,身形靈活,報菜名的,上菜的,吆喝之聲不斷。一片熱鬧繁華之景。剛剛上完菜的吳小二,眼尖得瞄到大門口走進一身形修長的男子。面容俊朗,穿着雖是普通富貴人家的模樣,但氣度卻是不同。乾淨的走上前去,“這位爺,可由什麼需要?”

“有無雅間?”永璧此次也在隨駕之列,和親王年紀愈長,人便愈荒唐起來。但弘曆自幼與他親厚,便也隨着他胡鬧。但該需要他出力的時候,弘晝也能將差事辦得漂亮。永璧小得時候,倒是有些調皮胡鬧,如今大了,性子卻是穩重可靠。在和親王府有時候說話比和親王還要靠譜。弘曆也是挺喜歡這個侄子的,此次南巡便也將他帶在了身邊。

“回爺的話,雅間已在三日間便被客人預訂完了,現下已是沒有了。”小二便見客人面色略有不虞,立即補充道,“但雅座還有一些。”

永璧有些爲難,老爺今個可是與夫人一同出來的,即便是雅坐,也是不方便的。“小二,你與你們家掌櫃說說,能否讓騰出個雅室,我家老爺不會令您們吃虧的。”

吳小二有些爲難,能訂着他們家雅座的客人皆是揚州城有頭有臉的,並不缺銀子。冒冒然然的就讓客人騰出個雅間,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對客人不尊重。但他擡頭再細細瞧了永璧一眼,只覺眼前的男子氣度愈發貴氣,言談之間雖是客氣,然而不經意間仍然泄漏出些許清貴疏離。舉手擡足間,有股沁到骨子裡的貴氣。

悅客來酒樓短短几年間能發展如此之快,其中的一點便是對於店中的小二選拔非常嚴格。能入選的皆是相貌乾淨,機靈之人。並在他們正式上工前,首先便讓他們學會識人。吳小二想了想,道,“這位爺,您稍等片刻,小得這就前去問問我們家掌櫃。”見對方點頭示意後,便扭頭疾步走向櫃檯。

永璧就見那掌櫃擡眼瞧來,微微頷首,就見那掌櫃離了櫃檯,向着自個走了過來。 掌櫃姓李,是個斯文儒雅中年男子,瞧着倒像個讀書人。揚州城的悅客來自開張起,就由他在掌管。眼光更是毒辣,僅僅一眼,便能斷定,那年輕男子,不是普通富貴人家能養得出來。便走了過來,與永璧搭了幾句話。觀其行,聽其言,已是料定男子身份不簡單。但又見他提起家中老爺夫人時,神態之間毫不掩飾的尊敬,心下暗暗驚詫不已。

李掌櫃閱人無數,自是認爲眼光即便不是一等一的好,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眼前的這位年輕人絕不會是屈居人下的,但在他提起老爺夫人時的恭敬態度,再聯想最近傳言。面色稍稍變了下,很快恢復如常。

悅客來生意如此之好,日進斗金也不爲過。如此大業,怎不會招人紅眼。但其主人據說乃是極其有背景的,尋常人是動不得的。故而這麼些年下來,也無人鬧事的。

揚州城從來不缺有錢的,雅間再貴,也是天天有人排着隊再等。但酒家卻有三間最好的雅室,從不對外開放。任你再有錢,買家也不會買你的賬。今個看來,是用得着了。心思轉動不過瞬間,李掌櫃笑吟吟道,“請隨我來”

“掌櫃稍等,請問可否另有通道前去雅間?”永璧掃了圈一層大廳,座無虛席,熱鬧喧囂。眉頭微微皺起,“我家夫人若從前廳經過,卻是有些不便的。”

李掌櫃笑道,“客人不必擔心,雅間後頭自有隱僻的通道。”他們這裡也不是沒有大家夫人前來用餐的,這些個深閨婦人,素來不喜拋頭露面。後院另有專供女眷前去雅間的小道。“只是,那卻是女眷用的。老爺卻是隻能從前頭過去了。”

“我且去與我家老爺說說。”李掌櫃點頭,便見他走向門外不遠處一輛略顯樸素的車子。說了幾句,扭頭衝着自個點了點頭。隨即掀開簾子,自裡頭扶着位身着褐色錦袍的男子出來,但見他身量頗高,腰繫玉帶,懸着的玉佩隨着走動,不時晃動着。

估摸着三十來歲的樣子,相貌頗爲俊朗,第一眼瞧上去,只覺他神色溫和,觀之可親。再望過去,卻又令人心生畏懼。很是難言。背覆雙手,不僅不慢的走了過來。漆黑雙眸淡淡一掃,李掌櫃便覺自個整個人被看個通透,脊背一涼,不由垂下頭來,側過身子,右手一伸,“這位爺,請”

雙目微眯,脣角勾起,現出一抹笑意,舉步向前走去。待弘曆過去之後,李掌櫃輕呼了一口氣,方纔不知不覺中,竟然屏住了呼吸。又趕緊的喚個婆子,前去引着夫人從後院過去。

那婆子笑呵呵得對着駕車的小廝道,“這位小哥,請隨老身走吧”說罷,便向着旁邊走去。悅客來坐北朝南,東西兩邊連着圍牆,成合圍之向着北面包去。靠東北角處,開了道供車子行進的門。過後,便可見一道垂花門。“夫人,前面車子便不好再進了。”

話音落下,從車裡伸出一隻雪白粉嫩的小手來,掀開簾子,輕盈跳下。雖不是什麼絕頂美人,但勝在肌膚白膩晶瑩,一雙眼兒黑白分明,粉嫩的脣角噙着微微笑意,透着股溫柔。穿了件淺綠上衣,下着顏色略淺一點的馬面裙。瞧着倒像大戶人家的小姐。

那少女見婆子看向自個,落落大方的笑笑,便轉過身子,扶着位面色嚴肅,很有派頭的婦人走了出來。心說,瞧瞧這氣勢,還真不是尋常人家能擁有的。哪知還未想完,就見這位婦人與先前下來的少女一左一右,扶着位女子下來。

女子不僅不慢踩着凳子下地,立穩身子後,擡起手來,摸摸鬢角。但見手指纖長,關節細緻精巧,潤澤如玉。待她放下手後,婆子才瞧清對方容貌。竟是看得有些呆了,雙目直愣愣得瞪着對方臉上。

“帶路”面色嚴肅的婦人,不悅出聲道,看向婆子的眼神亦是嚴厲的緊。婆子心下一驚,忙不跌的轉身向前走去,一個踉蹌,幸好被人及時拉住,不然非得摔上一跤不可。“謝謝姑娘”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少女見婆子已然站穩,便鬆開手,笑呵呵道,“容媽媽,瞧您嚴肅的,嚇壞人家了。”

“天生如此”容嬤嬤搭着個眼皮,正兒八經的回答。“夫人,咱們進去吧”

景嫺輕輕頷首,邊走邊看着侍畫與容嬤嬤逗趣,面上的笑容自出來之後,便未褪下去。玩了一上午,雖是有些累,精神頭卻是很好的。處在熱鬧的市井之中,喧囂熱鬧的氣氛,使得她整個人也放鬆了下來。

過了垂花門,入眼是個佈局雅緻的小院,十字型的石子小路分別連着三面的走廊。穿過小院,就被引入了間屋子,舉目便可瞧見,一可供三四人並排走的木製樓梯。

行至一半時,上半段傳來細微腳步聲,“站住”清脆的嗓音,略顯嬌蠻。“你們幾個趕快讓路與我家夫人。”開口說話的乃是知府夫人身邊的丫頭綠珠。夫人今個邀了幾位相好的夫人過來用餐。完畢之後,一行人便打道回府。到了樓梯口時,便見有人上來。樓梯不窄,卻也是不寬的。而來人又是走的中間,那難不成讓夫人從旁邊走過去?想來夫人也是想到了這兒,臉色便有些難看起來。

身爲夫人跟前最爲得力的丫頭,綠珠自是要爲夫人排憂解難的,便出言阻攔對方的前行。哪想,前面的幾人壓根不見自個的話兒放在眼裡。扭頭瞧了瞧夫人,就見她微微擡起下巴,眸光一掃,繼續與旁邊的幾個夫人聊天了。

景嫺一開始聽着聲音,還真的未意識到,那丫鬟原是衝着自個來的,兀自繼續向上行去。即便是容嬤嬤也未反應過來。直至目光所及之處,出現了一隻粉色繡花鞋,方擡起頭來。漆黑雙眸淡淡的掃了眼對面諸人,紅脣微抿,並未答話。

“放肆”容嬤嬤縱橫宮中多年,莫說自家主子了,即便是身爲奶嬤嬤的自個,宮裡頭的那些個大大小小的主子那哪個不是言笑晏晏,客氣有加的。現在不過是個小丫頭,竟然也敢用着如此語氣與主子說話。本就嚴肅的面容更加沉了下來,眉毛豎起,雙目如電直射那丫頭,出聲斥道。氣勢比那些官家太太,更是逼人。

綠珠不過是個府衙裡頭的丫頭,被她一喝,只覺整個身子都好似僵硬不能動了。知府夫人聞聲,才耐下性子打量起幾人。這一看,心頭忍不住揣揣起來。僅僅那中年婦人,通身的氣派便不是自個身邊的幾位夫人能比得上的。再看她扶着的中間女子,容貌絕美,氣度高華。眸眼淡淡一掃,便令人心生怯意。不緊不慢的輕移步履,緩緩向上而來。攔着的衆人不由自主的側開身子,讓出一條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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