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護國烈女
沿街打聽閔王府,清心竟然收穫一份好心情。原來這閔王爺在民間的口碑極好!上忠於朝廷,下體恤百姓,並經常出資接濟貧困的百姓,遇上哪裡需要修橋築路,他也絕不會袖手旁觀。在老百姓眼裡,這閔扶桑是梅蘭國不可多得的一位好王爺。而且,因爲國事操勞過度,現已臥牀半月之久了——
這完全與錦藍楓口中謀篡皇位的叛臣牛馬不相及。
雖然這個消息令她高興,但同時,她的心也在隱隱作疼。想不到斬妖除魔,這些天來對自己呵護有加的錦藍楓竟然也信口雌黃,編制一套謊言來誣衊她的親人。這誣衊不僅讓她傷感,更讓她心裡多了一重疑慮。這疑慮像怪物一樣盤亙在她的腦海裡,腐蝕她對他日漸多起來的好感,並像惡魔一樣撕扯着她的情緒,想要她立刻弄清自己與他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王府在溟城的西北邊。還隔着一條長街,清心就在薄薄的暮色中看到了那座自己在心裡描述過無數次的房子。她心裡描述的王府不奢華,不霸氣,和普通的王府一樣,溫馨,溫暖,充滿親和力,但當它真實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她卻微微有些失望和內疚。
那是一座外表不比皇宮遜色多少的華光灼灼的大房子。
翹檐斜飛,紅牆染雲,琉璃瓦如水晶般閃着碧瑩瑩的光芒;房子周圍,涼亭水榭,修竹異草,綠油油的常青藤攀爬在高高的圍牆上,如一道天然的翠屏。如此奢華的外觀,倒與百姓口中盛讚的王爺有些格格不入了。好在王府周圍,長了一排高大的梧桐樹,那蓬勃的枝椏將王府的外觀遮掩了一多半,但僅露出的這冰山一角,在這西街也足夠獨領風騷了。
清心忽然緊張起來,這府邸與自己想象中的相去甚遠,相反有一種讓人望而生畏的權貴,生疏和冷漠,將她馬上要與親人相見的喜悅之心一下子就沖淡了,心裡多了一份拘謹和猶豫——
她慢慢靠近王府,躲在一棵粗壯的梧桐背後,悄悄地注視着那扇冰冷的紅漆鐵門,心撲通撲通跳着,手心裡攥滿了綿密的汗水,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進還是該退——
正在梳理紛亂的情緒,忽然,那紅漆鐵門咣噹一聲打開了,一大隊人馬從裡面衝了出來,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列成方陣。那些人個個身穿緊身短衣,蒙着面,身挎大刀,看上去年齡都不大——
爲首的那個人身披銀色鎧甲,手拿一把彎月刀,五十上下年紀,身材適中,長相儒雅,隱隱有一股凜然之氣,讓人觀之便生出一股敬怯之心。或許是養尊處優的緣故,那人白淨的臉上略顯富態,說話時,臉上的贅肉隨着短鬚一顫一顫的,彷彿要從臉上掉下來。
只聽他說:“聽着!本王仰仗魔君多年眷顧,終於等到出頭之日了,成敗就在今晚!成了,你們便是本王最得力的臣子;敗了,我們便是遺臭萬年的叛國賊。所以,今晚你們要拿出平時的看家本領來,別給本王丟臉!此事只可勝,不可敗!聽清楚沒有?”
“聽清楚了!我等誓死追隨王爺!”鏗鏘的迴應聲在王府上空久久迴旋。
隱藏在暗處的清心聽到此話,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叛國賊?!——原來,這王爺真有叛變之心啊!不僅欲謀朝篡位,奪人江山,而且還是那玉面魔君的爪牙?
自己可能真錯怪錦藍楓了!
這人,是自己的親爹嗎?自己怎麼沒有一絲熟悉的感覺?有人說,即使一個人失憶了,但當面對自己最親的人時,那種血緣關係也會讓彼此有潛意識的親近感!但她沒有,一點感覺也沒有!彷彿這個人與自己沒有半毛線的關係!
那自己要不要上去試探一下他呢?若貿然上去問話,萬一他不是自己的親爹,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殺了自己?畢竟,自己無意中撞見了他的陰謀。錦藍楓說,這王爺野心勃勃,爲了實現宏偉目標,他可以六親不認——
萬事留一線,自己還是等他們遠走了之後,再敲門找門廝摸摸情況再說。
就在這閔王爺訓完話,準備朝皇宮進發時,忽然從王府裡面跑出來一箇中年女子。這女子穿着華麗,容貌姣好,雖是半老徐娘,但卻風韻猶存,而且眉眼間散發着一股養尊處優的貴胄之氣。跟隨女子跑出來的,是一個還未及笄的小丫頭和兩個慌慌張張的丫鬟。
女子跑到王爺的馬前,忽然拉着那小丫頭的手跪下,她一把抓住王爺手中的馬繩,含淚道:“王爺,看在你我多年夫妻的份上,看在皎兒的份上,你就饒了皇上吧?!”
“福晉,你跑來做什麼?快和皎兒回去。這是男人的事,女人少來攙和!”王爺眉頭皺了皺,不耐煩地朝她們揮手。
“不!我身爲皇上的堂妹,有權維護皇家的利益。王爺若執意如此,那,那賤妾就死在你面前好了!”女人說着,忽然從袖子裡抽出一把剪刀,抵在自己潔白的脖子上。
“爹,爹,你就聽孃親的話,別去了好不好?好不好?”那小丫頭見母親這樣,頓時嚇得大哭了起來,她起身跑到閔王爺身邊,討好地抱着父親的大腿可憐巴巴地乞求着,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看得清心鼻子一酸,也差點也掉下眼淚來。
如果這王爺是自己的親爹,那麼這小女孩便是自己的妹子了,而這女人——是不是自己的親身孃親呢?清心想着,雙手攥得緊緊的,腳步不由往外面挪了一挪。
那王爺卻並不爲這母女的淚水感動,反而爲她們攔住馬頭而惱羞成怒。他回頭朝府邸大聲喝道:“來人,快將福晉和小姐弄進屋去!”
兩個年輕的男家丁應聲而出,但剛走到跟前,就聽見啊的一聲慘叫,那烈性的女人已將剪刀往脖子上狠狠抵了進去,然後又狠狠地往外一抽,那鮮血頓時如噴泉一樣噴出尺餘許,灑在閔王爺的馬頭上,像一朵朵啼血的杜鵑花。女人身子晃了晃,對着閔王爺悽慘一笑:“賤妾——會看着這一切的!”說完,眼一翻,倒地氣絕身亡了。
那小丫頭見孃親死了,大哭一聲,一口氣提不上來,竟也身子一歪,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兩個家丁和那兩個丫鬟愣在當場,還沒有反應過來,早被閔王爺手起刀落,將四人的腦袋從脖子上齊刷刷地削了下來——
從福晉自刎到削掉四顆腦袋,前後不過眨眼之間。但這眨眼之間的功夫,卻令清心如墜冰窟,冷得全身顫抖過不停——
“來人,將福晉的屍體擡進去,等本王回來後再好好安葬。將這幾個沒用的皮囊拖到亂葬崗喂野狗!”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那閔扶桑聲音微微發抖。他臉色慘白,陰鷙的眼眸裡閃過剎那的悲哀之色。看着福晉的屍體被人擡進去後,他悲嘆一聲,擡手將眼角的一痕老淚擦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