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過是纔剛剛知道叛烙要做這件事,她不過是被欒之的結罩給耽誤了一陣子,怎麼就一萬年了?
等等……
弓月突然覺得哪裡不對勁。
之前她在暗處不小心聽到叛烙和魔界的人在樹林中談起這件事的時候,她記得當時叛烙是給她設了一個結罩來着……
印象中,自己好像沒有被人救出,就見到欒之了?
自己是怎麼從叛烙的結罩中出來的?
她有些驚懼,再一看叛烙這一身的衣服都與之前不一樣了,若再細看下去,似乎容貌也與之前有了些許細微的不同,似乎成熟了一些?
她大驚失色,失聲道:“叛烙,你將我關在你的結罩裡整整關了一萬年?”
叛烙原本正神傷,聽了這話就覺得外面的天雷劈到了自己的頭上來了,錯愕的提着劍,眼睛瞪的甚大:“你……你說什麼?”
轟!
這一道天雷尤其響亮巨大,將二人給驚的都不由的望了過去。
弓月眉心一蹙,失聲道:“遲霖的茶林?怎麼會有天雷?”
她話音才落就又是一道亮如白晝的雷電擊了過去,叛烙驚道:“遲霖要渡劫?”
“他還早呢!”弓月蹙眉,想着那茶林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候渡劫,那裡除了遲霖之外就是木水莽了,她心頭微亂,想不起木水莽的年紀是不是到了渡劫的時候了。
想着木水莽的修爲,她覺得應該不像她這樣還需要遲霖幫她渡劫,心裡也放了一大半的心。
叛烙卻是看着那道道天雷有些驚歎:“這天雷的力度,要渡劫之人真是了不得了。”
隨之,瓢潑大雨傾盆澆下,雨聲雷聲夾雜起來,弓月的心莫名的有些慌亂,只想着趕緊將叛烙這邊解決商量個妥當,好趕回茶林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渡劫。
“叛烙,你信不信我?”弓月腦子有些亂,覺得眼前似乎有些異樣,叛烙異樣自己也異樣,卻是亂的理不清個頭緒來,那一萬年之說,她也不想再與叛烙計較,若真的被叛烙關了一萬年,她也就認了,只當是還清了欠叛烙的情罷,一萬年的時間被困,她覺得對叛烙來說相當划算了。
叛烙哪明白她想的這些,就只知道自己雖怒卻不想因爲此事而與弓月翻了臉,聽了弓月這句問,他訕訕一笑。
隨後一個結障直接衝着弓月罩了下來。
弓月就要淚奔了。
這一晚上的,人人都給她設結罩不停啊!
看着弓月抓狂極怒的拍打結罩,叛烙面容複雜的看着她,平靜地道:“我信你,但我更信我自己,玄魂鏡我今晚勢必要得到手中,你現在人在我這裡,到時也難以脫了干係,等我拿到玄魂鏡,你就跟我回魔界吧。”
弓月不停的拍打着結罩,叛烙卻是頭都不回一下,直到消失在弓月的視線範圍。
結罩裡弓月從未有過如此冰涼之感,結罩外電閃雷鳴劈打着茶林深處,錘的手都麻木也不自覺,直到心口突然一刺,接着就聽頭頂上方一聲轟隆隆的巨響。
一道明白的閃電如蛇一般劈了下來。
她震驚失色,就聽見結罩破碎的聲音,而那道天雷劈透結罩之後直直的擊打在她的身上,那一瞬間,她只覺得自己的骨骼都要崩裂了。
原來天雷是這樣的感覺。
遲霖當年爲她受了這麼大的罪。
一道天雷劈下,弓月再擡眼時,目光出乎意料的平靜了。
許久之後,她站起身。
她想起了什麼。
一萬年。
這一萬年,隱隱有些什麼是她忘記了的。
叛烙一萬年之後重回九重天來討玄魂鏡了。
這段記憶不再混亂之後,弓月擡頭看了看天,心口現在還在發疼,被一道天雷劈中,她自嘆運氣不好,別人渡劫,她卻遭殃,看到自己頭頂沒有烏雲也不會再有天雷劈到自己的時候,她鬆了口氣,只當劈歪了。
擡步前行,卻是有些艱難。
不過再艱難,也得堅持。
本就在魔軍後方,此時所有人都前赴後繼無人注意她,她跌跌撞撞的走着,卻是有些氣喘,撫着胸口靠到一棵樹的背後,還沒緩過一口氣來,又是一道天雷直接將她身旁倚靠的古樹給劈焦了。
黑煙滾滾,驚的她險些栽倒在地。
我的天。
這到底是誰在茶林渡劫,怎麼總是劈歪?
想着這裡八成是因爲有太重的魔息纔會影響了天雷的準確性,弓月覺得自己腳下的遠塵山實在絕非久留之地,沉吸了一口氣拼了這條命駕了祥雲直衝一清宮而去。
她知道玄魂鏡就在一清宮。
一萬年前叛烙得手,她從叛烙手中又偷了回來,後來這玄魂鏡輾轉之下是怎麼進到一清宮的,她不知情,只知道玄魂鏡就在一清宮。
到得一清宮腳下,仙娥竟是識得她就是玄蒼的弓月上神,都無需她自報家門她也覺得甚是欣慰,仙娥道:“帝尊現在去往遲霖上神的茶林去矣,弓月上神若有要事實在無法,而且東澤尊上現在也赴往凌霄殿……”
弓月撐着體力微笑:“哦,是這樣,那好,早知如此我就不必跑這一趟了,還不如直接去茶林找帝尊,只是這一來二回的難免誤了時辰,玉帝只是派我來叮囑一句,請一清宮務必要將玄魂鏡安置妥當,還叮囑我要看到玄魂鏡確實安妥纔好……”
她是玄蒼的未來之主,名聲在九重天比她個人的重量要重的多,仙娥聽後不疑有它,便笑着將弓月往裡請:“既然是玉帝旨意,小仙引路,有勞上神跟隨一看便妥。”
仙娥一路不急不徐,弓月心中再急也知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讓人瞧出破綻,端的自然也是不急不徐的態度一路跟着彎彎繞繞。
等到了山門前,仙娥將山門打開,不再往裡引,遙遙的站在門外伸手往裡指給她看。
玄魂鏡安妥的放置着。
看過,就是完成任務了,弓月不強求,笑着告了句叨擾便回身往回走。
仙娥含笑點頭,捏訣將山門重新合上。
完全沒有留意到弓月袖內的手微微一動,一個石子無聲彈出墊在了山門中,正正將那山門給錯來一指寬的窄縫來。
出了一清宮,弓月在仙娥的目送下駕雲而去,待到了視線不可及的範圍立即調頭,半空中不忘捏個訣化成了個飛蟲,一路一栽一栽的朝一清宮的山門而去。
那一指寬的門縫自然還在,她化身飛蟲進去自然輕便,到得那玄魂鏡前現出真身,再捏個訣將玄魂鏡收入仙體之內毫不費力,隨之再化爲飛蟲一隻,跌跌撞撞的雖連來時的體力都不如,總也算撐着平安出了一清宮。
在去重返一清宮的路上,她發現茶林那邊的天雷已經止歇了。
她很想過去看一看,於是加快了趕回遠塵山的速度。
再進遠塵山,她心中也是有種曾經滄海之感了。
一萬年前,叛烙拿到玄魂鏡,彼時她來尋叛烙,因着叛烙從不會對她有所防備便得了近身,她才順利將玄魂鏡偷了回去。
一萬年後,叛烙再來拿玄魂鏡,此時她又來,卻是偷了玄魂鏡來借給他。
後果如何,不能去想。
然則,這一來一回拿玄魂鏡的前後腳功夫,再一看這遠塵山,又是另一番景緻了。
她看見一抹清瘦的白衣身影懸立在上空俯瞰而下。
她在凌霄殿聽天奴的語氣欒之並未到,後到一清宮聽那仙娥說起欒之與東澤都各在各處,雖然說的如此,但是以欒之的性子,這麼大的事不可能有別的事情排在首位,想必是因爲凡塵兩世惱了玉帝,想在這個事上還給玉帝一個絆子,是以就只派了東澤前來,欒之他本人沒準去了哪裡聽笑話瞧好看了。
然而現在,她不這麼想了。
站在欒之身後的,是十萬天將,這一會子一直沒出現的功夫,就是調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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欒之是不會敗給叛烙的,哪怕魔軍的陣容更爲強大,但只要有欒之在場,這場戰爭一旦動起手來也是個速戰速決叛烙被打回魔界的收場。
她看見欒之朝天空拋灑了三杯薄酒。
要開戰了。
然而卻是在第三杯拋灑過後突然頓住了手,似是僵住了。
他目光望着弓月所在的範圍。
弓月一抽。
心想莫不是這老傢伙的眼力比自己還好,竟然能在這麼重的魔息下還能瞧得見她不說,還盯的這般的準確了。
玄魂鏡還在她身上,她不緊張都不行。
東澤就在欒之的身旁,見狀就上了前準備和他耳語。
弓月立即沉息偷聽。
“等着呢,你倒是拋杯啊!”東澤咬牙低語。
“……”
“你怎麼了?看你神情罕見的恍惚,茶林那邊出什麼事了,我剛纔看見天雷來着,遲霖是不是受傷不輕?”東澤皺眉又道。
欒之的脣色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白,並未應東澤的話。
半晌後輕描淡寫了一句:“再等等看吧。”
說完就再沒說過半個字,見他這般,東澤也知道就是爭執起來也不可能從欒之口中再問出半個字,退回自己的位置,睨眼瞧着他,而他,始終端着那個酒盞,就那麼站着。
欒之收了收目光的銳利,看似不經意的在等着什麼,卻是注視着那個方向。
他本來並沒有注意到弓月,他趕過來這裡的時候,這裡一沒弓月的影子,二沒遲霖的身影,想着八成是遲霖不知道在哪裡已經將弓月截下阻了她過來遠塵山,心裡也是踏實。
卻沒想到,戰事在即,卻讓他突然感應到了玄魂鏡。
再一看過去,竟是弓月。
就在魔軍後方。
玄魂鏡是爲什麼會到了她手中的,此時追究無用也無果,要是強搶也定然搶的回,只是他很想看看,弓月拿着這個玄魂鏡,到底是不是真的會親手交給叛烙。
叛鶴不是一萬年前的叛鶴了,一萬年前若真的得手了玄魂鏡,興許叛鶴還有一絲人性,但也只是一絲而已,但是眼下這一萬年過去,今時不同往日早就不可同日而語,這一萬年來叛鶴的跟隨自認不可能再有玄魂鏡可用,用盡邪門邪術,現在的叛鶴半絲理智都無,拿了玄魂鏡幫他恢復,只怕等到叛鶴完全清醒下來的那天,這個天界要比當年離鏡與他交手的難度還要更難。
想了想,欒之覺得自己有必要將這個事實告訴弓月。
於是他端着酒盞傳音過去。
猛聽到欒之傳音給自己,弓月怎能不嚇一跳!
“叛鶴的情況不是你可以料想得到的,我知你想讓他們父子團聚,順便還可藉此感化叛鶴,你不曾見過叛鶴,你不能憑藉你對叛烙的瞭解就想當然的以爲自己也瞭解他老子,你若真想幫他,就對得起你的身份和年紀,切忌莽撞行事,一切確定再做決定也不遲。”他頓了一頓,才又道:“別做了之後,再後悔,一旦出差子,不是你我二人之力就可力挽狂瀾。”
弓月的心沉了下來。
欒之讓她有些動搖。
確然欒之說的沒錯,至少在觀點上給她提了個醒。
叛烙如此,未必叛鶴也如此。
然則,這世上是不是真的就有鐵石心腸不可感化之人,關於這一點,她心裡還是多少存有一番保留。
再然則,記載的過往也是白紙黑字,叛鶴當年如何,字字觸目驚心。
而若玄魂鏡交給叛烙,叛鶴醒轉就是不久遠的將來,到時,究竟叛鶴會不會有所改變,這是兩種可能都會發生的,如若美滿,那自當大圓滿,而如若是另一種呢?
深吸了一口氣,她傳音召了叛烙來。
叛烙震驚於她竟衝出他所設的屏障,趕至之後見弓月面色蒼白,心下是多少有一些心疼的,想她爲了衝破結罩必然耗了不少修爲。
但是她寧可這樣耗損也要衝出結罩來陰止他,倒讓他越來越不高興了。
“叛烙,當年你父親那一戰,足足七七四十九日,烽火連天硝煙瀰漫,橫屍遍野一點也不爲過,最終雖然兵敗卻是六界傷亡慘重,現今你兩度上天庭來取玄魂鏡,我且問你,你雖爲他的後裔,但是你究竟是希望六界平和還是隻是爲了全你自己一個人的一個念想。”弓月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