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還有時間讓弓月邁不動步子猶豫不絕,兩脣相對的一刻,弓月頭都要炸了,渾身發冷雞皮疙瘩起了一層不說,身上每一根寒毛是怎麼一根根的豎起來的,她體驗的那叫一個淋漓盡致。
“快渡仙氣!你親安無儀親上癮了?”
這一聲如雷鳴一般將弓月劈的焦頭爛額,一口仙氣渡了過去趕緊起身,卻是腰間還被欒之施術纏着,動彈不得。
“你這個混蛋,快放我下來!”她真的要炸毛了,傳音吼了回去。
腰上立即一鬆,卻是鬆的太突然,她哪裡做好這個準備了,整個人原本懸在半空,砰的一聲全趴在了欒之的身上。
這下她真的炸毛了。
那一霎弓月覺得,五雷轟頂也不過如此。她就這樣趴着的瞬間,腦中想的是這到底算是趴在了安無儀的身上還是趴在了欒之的身上,可無論是趴在這二人誰的身上,她在這一瞬間,都恨不得召記天雷劈死身下的這個傢伙,任他水鳳還要再和紅索糾纏一世也罷,或者是欒之現在還在安無儀的體內也一遭的被劈也罷,她現在只想撒開了手,怎麼痛快怎麼能出了心頭的這口氣怎麼來。
這麼些個念頭在腦中過濾起來不過電閃之間,其實她也就只趴了一下,就有一股力量從欒之的身體彈出,一大團白光——欒之的神識衝出安無儀的體內,將她給撞了出去。
半空中弓月想着自己現在的姿勢肯定不大好看,腦中推測自己現在這個姿勢八成與當時她孃親將她從玄蒼踹出來讓她去相親那回差不了什麼,半空中她也看見欒之衝出安無儀身體後,那屍首的面容以呼吸的速度迅速又變回了安無儀的容顏,而她自己——抱着欒之那團銀白的神識,也砸到了地上。
屁股一沾地,弓月就一腳將胸前的白光給狠狠的踹了出去。
再不出口氣,自己非得憋死不可。
話說欒之本來還在好奇何以衝出安無儀體內之後卻沒有下腳落地的實在感,冷不丁感覺一陣勁風,立即便擋,感覺自己這是被弓月踹了一腳之後,他心頭覺得十分好笑,後而彈飛而出虛空中化出身形來,穩紮穩打的輕輕落地,面前——弓月纔剛剛從地上站起,正在拍打着身上的塵土。
他真的忍不住笑了。
“你莫急莫氣,虧了你的欠了你的會還給你的,安無儀現在死不了,我剛剛在他體內給他順帶清了一部分毒,今天晚上就給你把這口氣出了,順便給你解解悶,可好麼?”這一番話下來,欒之幾次都快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弓月未言。
她只是就這麼看着欒之。
兩世這麼折騰下來,到了最後關頭都要來上這麼一出,她總覺得這有些不對勁的厲害。
她覺得自己被誆了。
可以她對欒之的認識和了解,又覺得誆自己的似乎不應該是欒之。
他現在笑,就是純粹的取笑。
父神啊,難道七星閣天樞和天璣在背後陰我不成?爲什麼我每回都要去給水鳳用這個法子渡口仙氣救他回來?
而且爲什麼每次都是欒之及時趕過來進入水鳳的體內?
弓月盯着欒之的笑,覺得頭有些發暈。一回又一回,她覺得這事不對勁。
欒之雖然笑着,但被弓月這麼盯着,也是渾身的不自在,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準備說點什麼把這個尷尬的氣氛緩上一緩的當口,牀上挺屍的安無儀,因爲受了弓月那口仙氣——從鬼門關又給拽回來了。
安無儀這一醒,覺得頭也清明瞭身子也不那麼沉了,雖然不知道是何因所致,但是也知道自己並沒有死成。
但是方纔自己死去的過程,他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萬沒有,再活過來並且現在感覺這麼輕鬆的感覺纔是。
他噌的坐起:“我回光返照了?”
弓月一栽。
欒之撫了撫額,又清了清嗓子。
“不對。”安無儀眼睛快要瞪出來了,聲音都抖了起來,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弓月:“你,你到底是什麼人?”他自然是知道自己方纔死了的,但是現在又活了,這絕對不可能是柳紫君和寧細言這兩個聖手就能起死回生的事,若不是有非常人的力量怎麼可能做的到,況且,再是愚鈍,他也知道迴光返照這回事絕對不是他這種情況。
“她是你的恩人,讓你再回來一次,見一見趙飛水最後一面。但是……”欒之笑了,弓月在旁邊看着他的那個笑容,知道他又有不可告人的損招了,果然欒之立即就接了口:“你可以見,但是你需記住,你時間並不多,在這期間你不能觸碰任何人,否則對方立即會死,你也會跟着死。就算你早晚都要死,但是你還是掂量掂量爲好。”
這一番話,欒之相當的居高臨下。
弓月一直未言語,只知道欒之這話也就能唬一唬安無儀罷了,一碰別人自己和對方就都會立即死,她真是快要笑場了。
怎麼,怕安無儀一個衝動抱住趙飛水,兩人又捨不得分開嗎?
安無儀原本就已經震驚弓月的身份了,此時再一聽欒之這般言語,越發覺得這二人絕非普通人類的同時,也越發的對死前弓月的那一番幾世輪迴解情結的話不由的更信了些。
他有些懼的看着弓月:“在下一窮二白,已是氣絕,也應了你所言不再糾纏,何以還要再拽我回來?”
你當我多願意拽你回來?
弓月心頭直抽抽,面上卻得端的高深些,事以至此,也不得不順着欒之安排的本子往下演:“你不糾纏是對的,但是趙飛水那邊也得一清二白纔可,她現在也是關鍵時刻,不讓她徹底死了心,你們下一世還得繼續……”
安無儀臉色慘白,站起身,苦澀一笑:“我一人吞下這結局還不夠嗎,也罷,左右也活不過今天,無論我與她究竟爲何會如此,都聽你們的安排就是了。”
說現在的安無儀如同行屍走肉,可不是虛的,他現在,是真真的就是一個行屍走肉。
晃到圍牆處時,弓月站在他身後跟着,都隱隱的看見水鳳的靈識開始若隱若現了。
隨時就要衝出安無儀肉身的感覺。
欒之以眼神示意她暫且放心,而安無儀則是站在老地方,就那麼隔着圍牆,望着。
欒之抿脣淡淡一笑:“收收心性罷。”隨後伸手一拂,圍牆如水中泡影一般,光影流漓了幾瞬,圍牆消失不見。
安無儀突然閉上了眼,就好像面前是洪水猛獸,隨時就要向他撲來,竟不敢看了。
半晌他扭過頭來,忽然一笑:“柳紫君,你該不會是天上的神仙罷。”
“啊?”弓月愣了愣,把圍牆變消失的是欒之,他這話問的卻是她,安無儀這次是真的相信了吧?她斂住心神,不點頭也不搖頭,應也不應,不管怎麼着,這時如果承認自己是神仙,別再讓安無儀生出什麼請求或再追問下去纔是正經,好不容易捱到這一世水鳳通透了,絕不能再出紕漏。
“如果你們二人是神仙,我也不知道做神仙的到底是渡化世人還是來阻礙世人了,我不過是凡塵中極不起眼的小角色,有什麼斤兩值得二位連着兩世追着跟着,煞費心機?”
這是在暗示他想不明白弓月和欒之二人到底意在何處了。
弓月不想說話,欒之也看向別處。
我們就是受命過來瞎折騰的,你別再猜了,快別看了!
安無儀就這麼回着頭望着她,夜色徐風中衣衫飛揚,隨時都要魂歸故里,恍若——
恍若一萬年以前在九重天上的仙學府時,整夜整夜守在圍牆上一身邪魅卻心靈澄澈的水鳳。
“你這麼緊張我,可是與我有什麼淵源不成?”他又問。
弓月不敢直視他的眼睛,這問題越問她越發毛。
“你雖然看似在分離我與飛水,但是我聽得出來什麼纔是最好的收場,在下一窮二白,最後八成也就剩下這一抹幽魂了,要是有用,姑娘就請拿去,就當是作爲在下的答謝好了。”
安無儀說完,不等弓月回過神來向前大步而去。
甚有一番赴死的瀟灑。
“似乎,還是晚了。”
就在弓月不忍上前靠近,準備等着安無儀處理這後事的時候,突然聽見前方安無儀嘆了這麼一句。
“柳紫君,人若是死在水裡,是不是就會變成水鬼不會再有轉世了。”
弓月一怔,猛一擡眼,就見安無儀正正縱身一躍,跳入欒之後院的荷花池中。
弓月驚傻,欒之卻是手快,幾乎看見的同時,右手就已擡起,手掌虛虛一抓,面容似笑非笑,一團白光自掌心而出直襲安無儀後心,就見下半身都被水浸了個透的安無儀怎麼跳下去的又怎麼給拽了回來。
欒之笑的很是玩味:“當本座是個擺設了。”
弓月咂舌。
安無儀挑的這個地方不好,纔沒了半身就滿是淤泥,因爲掙扎,還扯下了一片荷葉片子,一見自己又被大仙給拽了回來,頗爲無奈頹然,有些氣急敗壞的將那片大荷葉給摔在地上。
“飛水已經投水了,我一人獨活有何意思?!”
說是一驚又一驚一點也不爲過,再一望那荷花池,尋覓那荷葉間,果然看見水面上一縷縷隨水波而擺動的黑髮。
弓月驚望欒之,欒之卻是掐了掐指,後道:“死不了。”
那……
那就先讓趙飛水在水裡泡一泡?
弓月不想下去,首先她不喜水,不止是不喜,還有些懼,再加上方纔安無儀才跳了半截身子下去就一身淤泥上來,她更不想去了。
但她心裡不由的也會想欒之雖然向來掐算的準確,但誰又知道這次那玉帝老兒會不會再使個絆什麼的……
話說,在水鳳和紅索的這一世裡,玉帝好像還沒出招呢……
心裡前後猶豫,但這都不足以讓弓月動搖下水去救那趙飛水。
安無儀還被欒之虛虛的捏着不能動彈,掙扎了幾下動彈不得也就放棄了,那頹廢的模樣更像個行屍走肉了,弓月心煩意亂,忍不住對着安無儀道:“你急什麼,趙飛水現在死不了,泡一會兒罷了,一會兒她自己就上來了,剛剛掐算過了,她不是死於水中,也不是這個時辰死,你放心吧。”
安無儀聽了之後只是微愣,但並沒有好轉,萬念俱灰地道:“那又如何,早晚也是死,還不如我和她一起死在水裡做一對水鬼,不用輪迴也就沒有下一世。”
弓月懶得理他,欒之壓根就沒想理。
兩人一個死死的盯着水面,另一個雖是沒看,但也關注着水面的動靜。
弓月心裡有些發毛了,趙飛水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跳下去的,正常普通人類,就算是像趙飛水這樣一身武藝在身的,也不能憋這麼久的氣吧。
這麼長的時間都還沒浮上來,也不是個事兒啊。
倒不是她對欒之的掐算產生懷疑,單是想着馬上就要了結此事了,卻讓趙飛水在水裡泡着拖延着時辰也是彆扭,後而一咬牙,走到池邊,捋了袖子。
“你要下去救?”欒之皺眉。
“我沒你那麼能耐把人從水裡拽上來,我手抓不行嗎?”弓月翻了個白眼,走到水面上,彎腰伸手入水。
讓她在水面怎麼跳怎麼跑都行,就是別讓她下水,怎麼都成。
一抓,自然抓的就是趙飛水天靈蓋那些黑髮,用力一提,一邊悠着勁用仙力拖着以免趙飛水疼痛,卻是這麼一拽,大量的水跟着趙飛水的身體一道的帶了上來,嘩嘩的像是個漏了水的大水桶一般。
距離太近,這些水毫不客氣的順着胳膊就淌進了弓月的身上,弓月給驚的左跳右跳,揪着趙飛水的頭還在左甩右甩,最後實在太懼,咣的一聲,實在懼的要死,將趙飛水甩到了岸上。
可憐趙飛水被弓月這樣提上來,也沒醒。
安無儀擔心的要死,急着往前衝:“快讓我去救她,她溺水了!”
“你站住!”欒之厲聲道:“你誰也不能碰,不然趙飛水和你立即就歸西,你忘了?”
安無儀雙手緊握成拳。
欒之深吸了一口氣,後而不耐地對弓月道:“你進去趙飛水身體裡。”
轟。
這裡,三個人,安無儀,欒之,還有她。
她進到趙飛水身體裡,安無儀不可以和趙飛水接觸……
“你和我裡應外合,我去渡她一口氣。”
欒之的聲音平平常常,聽在弓月耳中卻猶如魔音穿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