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怨不得天樞。
這些子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與欒之下凡來執行這個勞什子的任務,卻是明擺着有人在小事上做小動作,看起來並不重要到能影響什麼,但是卻讓他們二人多費些周章,這就相當於跑個長跑,明明一條道直通很快就能到的,卻偏偏有人在半路上撥亂指引,不影響你到終點,卻是讓你多跑了好幾個圈子。
換誰,心裡不嘔?
真要計較,倒顯得自己雞毛蒜皮小家子氣,可不計較,那就得自己消化。
眼下就是想計較,這二人也知道天樞實在冤枉。
倒是欒之親自去了一趟李無行的老家,瞧看四方施術小查一二得出了這些暗裡的瑣碎事,且不說仙術如何,這份縝密的心思也讓弓月稍稍有些刮目相看。
這人,雖然冷了些毒舌了些,辦事倒是可以的。
要是不抱着個愛寵辦公就能更好了。
天樞走了以後,欒之立即讓在含煙樓大門外醒目處張貼了佈告,重金禮聘才貌雙全的淑德女子來做含煙樓的頭牌,薪酬豐厚,不籤賣身契。
不籤賣身契,這可是多少風塵女子想都不曾想過的,這個榜一貼出來之後含煙樓立即車水馬龍門庭若市,縱然大家都知道佈告上寫的清楚只招一人,卻仍舊有參差不等的各種等級的風塵女子慕名而來。而欒之,則是在私下裡交給了一個女子的畫像,那女子衣衫鮮亮,眼眸傳神如波盪漾,春面桃心——正是陳詩云。
人選是內定的,可是見天兒的見了無數名女子來應徵,真正要等的陳詩云,還不知何時纔會來。
更不知,陳詩云所在的揚城是不是也收到了這個消息。
想着陳詩云如果有錢也不可能淪落風塵,而且已經邁進了揚城梅雪閣的門,纔不過短短半月有餘,又哪來的錢贖身,弓月想到這裡暗道一聲糟糕,只怕陳詩云現在還沒有來,是不能來。
欒之這個搭檔做的不錯,自己也不能無所事事不作爲,這一晚弓月聽着欒之那邊安靜的沒什麼動靜,不想驚動樓裡的姑娘們注意,她變了身公子裝,帶上銀袋子隱了形,以極快之速再次去往揚城的梅雪閣。
再去梅雪閣,那龜公見到她後的態度簡直就像見到了一個人形行走的錢袋子,兩眼發着金光哈着腰往裡引着路:“這位爺今兒自己個兒來的?真是緣份了,您是不是還想見陳詩云姑娘?她在呢,她這會兒都空閒着呢……”
一聽陳詩云沒客陪,弓月脣角微微一抿,笑了。
陳詩云對李無行的感情不是虛的,李無行的老子知道他沉迷酒色,這幾日自然是把李無行給抓走了,沒李無行在身邊,誰還能讓陳詩云再去伺候。
但同時她不禁又想着這青樓之地所有女子的風光和大牌也只是表面看起來,任性起來不接客,背後要吃下多少苦頭不是常人所能體會的。
拋了個金粒子出去,弓月就往樓上走:“那還真是緣份了。”
“當然是緣份,就說這詩云姑娘自從上次在樓上一賭爺您的風采之後,就沒再見過其他的香客了,那是日思夜想睡不安寢的……”
弓月只是笑,並不拆穿。
到了三樓,陳詩云的門是從外面鎖上的。
落了鎖,龜公要往裡帶,弓月豎手止了,龜公會意,陪着笑臉帶着人下了樓。
屋內一片幽暗。
縱然心裡有所準備,可看到陳詩云雙目無神猶如抽了魂似的攤在牀上時,她着實心中微有所痛。
陳詩云很漂亮,今晚的漂亮又與先前上一次在李無行面前的那種截然不同,那樣失了魂一般的美人美顏,縱然沒了力氣,卻仍透着那日所沒有的硬骨氣。
想來也是,沒有這樣的硬骨頭,也不可能爲了李無行頹然至此了。
再是心中不忍,弓月卻也明白在凡塵不得心軟,事情越早了結,紅索和水鳳纔會更早一點脫離這塵世之苦。
而至於這二人的情結解了之後又會何去何從,弓月不願去想。
深吸了一口氣,回了回神之後,弓月走到廳中的桌前坐下,將錢袋子不輕不重的啪到了桌上。
“滾。”
若不是這屋裡只有她與陳詩云二人,她幾乎要懷疑這個聲音是不是從牀上那個如同死屍一般的人口中所出了。
弓月輕聲道:“這裡面的錢夠贖你身,若真惦記着情郎,就且拿出勇氣來去追。”
弓月餘光感覺到陳詩云雖然未動卻是一僵,她便起了身,順手將張貼在柔城含煙樓門前的佈告塞在錢袋下面。
“今夜的錢已經給過了,你想怎麼走以後的路,都隨你高興。”
她言罷,頗爲瀟灑的走出了門去。
門再度掩上,外面的聲情酒色涌入又淹沒,半晌後陳詩云從牀上站起,猶疑的走到桌前,打開錢袋後震驚不已,失神的看向了門外。
而弓月一進一出不足一盞茶的功夫,再次讓那龜公刮目相看。
這種香客可遇不可求,身家背景更是深不可測,恭恭敬敬的送走之後,龜公站在門外目送着,旁邊的小廝拉了拉他的衣襬:“覺得人家有風度?”
龜公嘖嘖的咂舌,嘆道:“要是來閣裡的都是這樣的傻子該多好啊……”
已經走到龜公的肉眼凡胎目所難及之處的弓月脣角微微一笑。
世人愚鈍,有眼不識真神,本上神不同他們一般見識。
含煙樓裡的姑娘們向來關係挺有愛,縱使欒之張貼了這麼一張佈告出來,她們也沒有覺得自己不入欒之的眼而不舒服過,爲了怕影響姑娘們工作的熱情,弓月時常會與她們在閒暇時分聊聊閒事唱些小酒,大家偶爾還會在空閒的時候一起在後花園裡做做女子們之間的遊戲,感情日益漸增。
半個月過去了,來應徵的姑娘們漸漸減少,日子漸漸恢復如常,弓月琢磨着陳詩云也差不多應該解決完揚城那邊的事了,要來含煙樓的日子應該就在這幾天前後。
這一晚弓月剛剛躺下,卻是腦中響起欒之陰沉的召喚聲,聽他那聲音還夾雜着他順着那狸貓毛的雜聲,她心情立即就有些不大爽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