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姬這般衝勢,讓她招架不及也萬般始料難及,她哪裡曉得這裡的人們對她的敵視竟然如此強烈,強烈到連新進此地的人都會在這麼短短几日的時間內受到他人的言論影響而可以任意的想對她出手便就立即出手。
紫姬這般聚息凝氣,一時之間四周如同颳起了大風,吹得院中草木搖動,就連屋內的窗櫺都跟着咯吱作響,她輕輕將衣裙放下,退開半步,腦子萬般清明,就覺得看着眼前紫姬這般施招以及那每一個細微的手勢到處都是可攻可破之點,那邊紫姬細聲正色念着訣,她這邊還沒等她捏出一個完整的訣來,便已將破解之法在腦中過了三四遍。
幾招下來,紫姬哪裡會是她的對手,那邊紫姬一招還沒伸出手臂之遠,這邊她一個彈指過去便將其攻了回去,裡裡外幾招下來全部都被她封擋回去,招招都擊在紫姬自己的身上。
她覺得這樣打起來也挺有意思,就像是去參加考試,題目還沒看完答案就已經自動出現在她的腦子裡,現在眼前的景況就是無論紫姬出什麼招式,最終全部都全被她用相應的方式回擊回紫姬自己的身上。
然後她就發現紫姬出的招越來越厲害,又這般過了幾招之後紫姬已然有些吃不消了,卻是拗的厲害強撐着也要繼續,隨之她就看見紫姬的元神。
紫姬的元神中充斥的全是虛無的紫光,雖明亮,卻並不純粹,似是受過不小的重創,虛虛的泛着透明,再這樣糾纏下去,紫姬必然會牽到舊患引出不小的傷勢來,縱然紫姬上來便就沒有給她留下半絲好印象,可她終究還並不想傷害到她,想着不如速戰速決。勾了個訣之後將戰鬥由守轉攻試圖將紫姬引來,二人在元神中來場較量,這樣自己尋到她傷處之後避開就是,總好過這樣盲打。誤傷到紫姬的傷處。
紫姬自然追來。
她在紫姬的元神中糾纏了半晌,終於尋到傷處時也是一驚,她只知紫姬受傷不淺,卻沒想到這傷不是攻來的也不是傷來的,竟是無口之傷。
也就是……情傷?
情傷。由內自外。
對於普通凡人來說,要受情傷並不是太容易,傷心與悲痛確然是有的,但是未必就會造成情傷,所謂情傷,大多是指習武有內力之人,若因情之一字而受到內傷,便就極易走火入魔,更嚴重者甚至會失心成魔,半人半鬼。
而對於非普通人類的修仙者來說。情傷便就更要重要上千倍萬倍。
外表看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蘋果,可是內裡卻是已經有了損壞的苗頭,若是不能自我調理恰當,極有可能最終傷至表皮,即使是神仙也會墮仙,一念成魔也是大有人在。
她萬沒想到紫姬的傷竟然是情傷。
她瞬間意識到在紫姬的元神中纏鬥是個錯誤的決定了,立即便想抽身而退,可偏偏紫姬此時已被她完全激火,似乎完全忘了她自己受了情傷之事,緊追不放。比起先前在體外纏鬥不同,此時在元神之內,反倒收放難以自如,她若是還像在體外之時那樣將招式全都擋去自然不成問題。可這樣一來便就會觸到紫姬的傷處,後果不堪設想,是以便就只能招招接下,可偏偏紫姬半點不曾手下留情,似乎因爲她進入了紫姬的元神而頗爲惱火,勢必要讓她好看不可。
走。走不得,擋,擋不得。
幾招下來,她全部都生生捱了,渾身麻疼,頭皮都跟着發麻,連帶着肉身也跟着起了反應,就快要站立不穩。
再這樣下去何止是吃虧之事,她在這梵妖七界向來沒有向誰求饒這回事,原先自身本事有限挨便捱了,此時她並非打鬥不過,一心想要放對方一條生路,可對方卻半點都不曾讓過她一分一毫,她還讓什麼讓?
與紫姬打鬥到現在,她從不曾想過要使出封魂術來,咒語記得清清楚楚,她師父教給她的她從來都不會讓其付諸東流。
雙手間列出虛印來之時,她於紫姬的元神之中已經捱了數道劈斬,眼看着紫姬又召了一道猛的,她口中的咒語與此同時衝口而出,一團紫光之中陡然便鋪展開一團扎眼刺目的白光,白光急速的衝出形成一條條帶子,直衝紫姬而去,眼看着便將紫姬纏繞封印之時,就聽一聲厲喝當庭而起。
她神識一明,呼出一口氣來之時立即明白自己做了些什麼,瞬間便將那條條帶子急收而回,招已出,更何況是這般決狠的大招,強收起來必然傷及自身,一條條帶子全部反彈回來之時,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她的神識上。
“撲。”她神識歸位,吐出一口鮮血來。
睜開眼的一瞬間,就見池雨將虛弱的紫姬快速扶了住,而就在這一當口,紫姬也睜開了眼睛,一個掌風橫掃而過,她哪裡想到戰事已經被池雨打斷之後紫姬還會再出一招,第二口鮮血還沒吐出只得強得嚥下,姿勢難拿側身閃躲卻還是捱上了這一道掌風。
旋身歸回原地之時,她突然感覺臉頰有些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拭,一道血口。
而紫姬,看似虛弱極了,倚在池雨的懷中連眼睛都快要閉上了。
她就這麼看着,看見池雨似乎發了很大的火。
是衝着她的。
而紫姬,虛弱是真的,但那也只是因爲紫姬在元神之中追殺她追的太緊而勞累所致。
她也知道,自己這口鮮血吐的也是實打實的,還有被自己嚥下去的那一口,也是半分都假不得。
“她,她不喜歡小喜在我這裡養着……”紫姬倚在池雨的懷中,搖頭勸着:“你若要怪她,是我……是我沒有解釋清楚……”
“你快別說了,好好休養”池雨目光緊皺,凝視了紫姬許久方纔轉過頭來看向她:“我去送她回去。”
她一直未語,此時也如是。
不知過了多久,院中已是早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人,突然響起的吱吱叫聲將她驚的醒了過來,後而一側目,就見那隻名叫小喜的狸貓不知何時趴在了樹上。此時正一臉兇狠露着攻擊之相的呲牙看着自己。
她不敢相信這隻小喜真的是自己以前養的。
這個念頭才起,小喜突然之間一蹬樹杈向她猛衝過來,她的額頭立即就是一刺,被這般撲到險些沒跌坐在地。再一撫額,竟是一排爪子劃破的血痕。
她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撫到傷處的一瞬,她的忍耐也瞬間到了極限,她甚至於聽到自己的心絃繃的一聲斷掉的聲音。
她一雙手抖抖索索的伸了出去,事實上她捏的訣根本就是多餘。不用她去抓,小喜衝着她的脖子就衝來,還要再來撲第二下,卻是她這手伸的及時,正正好掐住了小喜的脖子。
這種觸感很熟悉,毛茸茸的觸感,如她所料想一般,十分的不喜歡。
她根本不敢相信這隻小喜以前是她所養,自己怎麼可能會喜歡狸貓,而若這小喜真是自己所養。又爲何這樣攻擊她?
水滑的毛卻讓她更加心生膩味,似有若無的痛意一點點從她的手背傳至心中,小喜瘋狂的抓着她的手背,已經立即血肉模糊,她捏着訣灌着意識於自己的手中,看見小喜一點點弱了下去,四隻爪子糾結的越發緩慢,馬上就沒了什麼力氣和攻擊力。
仍舊是這麼戲劇性,池雨正正好又送完紫姬回來了,一進院瞧見這一幕便立即將她拉開。把小喜從她手中救了去。
“你在幹什麼?你到底是怎麼了”池雨厲聲大喝,聲音竟然比先前還要更大。
而小喜則臥在池雨的懷裡,委屈的甚至於掉了幾滴眼淚出來,瑟瑟發抖的樣子。與先前的紫姬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天知道,她確然不喜歡這個叫小喜的狸貓,可也從未想過要對小喜下什麼殺手,不過是想抓來查探一下這個叫小喜的狸貓是不是自己以前養過的罷了。
池雨這一番話,還有方纔從這隻狸貓身上所感應而來的,紼是讓她腦中一片空白。興許她以前真的養過一隻狸貓叫小喜,但是絕對絕對不是眼前這隻,而很顯然,池雨已是認爲她會殺死這隻小喜,確定無疑了。
“我不知道那個紫姬是從哪來的,也不知道這個小喜是哪來的,我和這個小喜不和,既然紫姬與它很和,便就勞煩池雨你再走一趟,把小喜給紫姬送去。”她無力的說道,隨後便就挺着脊背向屋內走去。
她什麼都不想說,只是覺得此時萬般無力,就聽池雨在她身後焦急的說道:“紫姬性子興許有些過直,也許她方纔帶着小喜來的時候當真衝撞了你,可你也不能對她下狠手,還進入到她的元神裡去,她纔來梵妖七界不久,而且女帝對她甚是喜歡,若是一旦出些差子,對你也是一場麻煩討不到任何好處去……”
她駐足,只覺得方纔再是如何,卻也比不及此時聽到池雨這一番話更讓她心裡發堵,甚至於感覺自己方纔嚥下去的那口血又想要翻上來了。
“你現在別跟我說話,你心裡認定的事情,你想讓我怎麼解釋?你說的這些對我來說有什麼重要?我一個被人踩在腳下的人,就算得罪了紫姬得罪了女帝也沒什麼可擔心的,整個梵妖七界都沒瞧得上我,再多幾個也無防,大不了沒有我的容身之所,可那又有何防,我走就是。”
可池雨卻哪能讓她就這般回了房間,剛上前兩步,奈何他懷裡的小喜卻是怵的厲害,像是被她嚇到了一般吱吱的叫的慘不成聲,池雨只能原地站住,急的大聲道:“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我這是爲了你好,你心裡明明是知道的,這些日子以來我是如何待你的,你明明都看在眼裡也在心裡記下的,明明一切已經好起來了,你今天又說出這些喪氣的話來……”
“是嗎?我說的這些聽在你的耳朵裡竟是喪氣話嗎?”她轉過頭來冷冷的看着他:“池雨大人,您貴人事忙,完全用不着天天在我這裡耗着你寶貴的時間,話說白了,紫姬明明纔來梵妖七界並沒有幾天,何以她能如此放肆對我這般不客氣,還是說到了現在你還是堅持認爲是我不講道理主動對她不客氣?這梵妖七界沒人對我客氣過,就連一個剛來這裡沒多久的人都尚且如何,何以你對我就孑然不同,你待我的好,到底是出於你自願,還是因爲你心中有所愧疚?我這一身傷養到現在,連過往的記憶都失去了,你以爲我失憶了就不知道這是因爲誰?”
池雨一震,後而低下頭去:“確然是因爲我,是我造成的,可我這般待你不單單是因爲我心中有愧……”
“就算還有別的原因又有什麼可重要的?”她截住話頭:“池雨,我現在倒希望你以後對我還是冷淡無情一些更好,也免得惹來更多人的無名火找到我這裡來尋事,我不還手對不起我自己,我若是還了手,還得把賬算到我的頭上來,你還是少來這裡,別給我添些無妄之災。”
“這些日子過來,你就是這麼想的?”
她沒作答,擡步往屋裡邁去。
池雨反笑:“是了,這些日子以來,你修爲大有長進,我一直以爲你只是自己想要強大起來而在這些日子慢慢修習,心裡也爲你高興,可你所用的招式根本就不是你自己原先所有,這現在這一身修爲是從何而來,這些日子在你身上發生過什麼發生了什麼,你竟然一個字都不曾告訴我,你甚至到現在也沒想過要跟我說上一說,是了,看你今天這一身本事,想來也不用我保護了,這梵妖七界怕是也不會再有誰能欺負得了你了……”
“你說對了。”她拂袖一揮,門咣的一聲關上,她的聲音隔着門傳出去給池雨聽:“你完全不用覺得不公平,我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恩將仇報,你這些日子對我的好,本來就是你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