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站在張寧梅的黃鳥上,向着白清福與呂清尚約定的地方快速飛去着。
跳開原先的圈子,站在圈外看問題,感覺往往都是截然不同。
之前徐清凡被自己給自己劃定的圈子牢牢禁錮在其中,掙扎不脫,眼中滿是人類的延續,正道的職責,九華的復興、朋友弟子的安危等等,只覺得心中一片疲憊,愈是掙扎,反而是陷的愈深,然而在這一刻,做出了遁世的決定之後,卻是突然發現圈外天地竟是如此的廣闊,以往的種種全部拋開,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
徐清凡突然發現,隱世修身,不理天下風起雲涌,冷眼旁觀,或者是他一直追求的境界。
只是,或許是沉入之前的圈子太久了,某些事情已經深入徐清凡的性格深處,剛開始還是和身邊的一衆弟子有說有笑着,但沒過多久,竟是又開始思考起九華的未來、修羅族的危害這些本來已經決定放下的事情來。
想到從此就要脫身事外,徐清凡竟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失落。
張寧梅、白羽兩人站在在徐清凡身邊,嘰嘰喳喳的商量着如何隱世,又在哪裡隱世,隱世之後又該做些什麼,這兩人雖然天資聰慧,但畢竟歷練極少,那態度幾乎將隱世當成了遊戲來看。至於田振仙和田振靈,依舊沉溺在夢想成真的喜悅當中,臉上帶着傻傻的笑意,對於師姐師哥關於隱世的分歧,只知道傻傻的點頭。婷兒似乎已經習慣了身周有陌生人存在,但依舊戒備的看着周圍,寸步不離徐清凡。王澤剛穩重的守在隊伍最後,面色不喜不憂。對他而言,隱世也好入世也罷,只不過是修行方式的不同罷了,沒什麼值得激動地,
而只有白清福發現了東方清靈的異常,漫步走到東方清靈的身邊,笑着問道:“東方師妹,你在想些什麼?”
“啊?”聽到白清福的話。東方清靈心中一驚,從哀怨中清醒了過來,忙說道:“沒什麼。”
白清福微微一笑,旁觀者清,他對東方清靈的想法可是清楚的緊,只是不願拆穿,悠悠的說道:“徐師弟這人看似天天眉頭緊皺,似乎隨時隨刻都在苦思着什麼。其實遲鈍的很,再加上平時事情太多,正道聯盟、九華、自己地修仙,在有些方面卻是從來沒有考慮過。所以很多事情,你不說。他是不會知道的。”
白清福說的有些露骨,但東方清靈也早早過了羞澀該有的階段,只是沉默着,腦中回想着她和徐清凡這些年來的種種。尤其在南荒的那些日子,宛如夫婦一般,她不辭辛苦的照料着徐清凡,爲徐清凡擦拭身體,梳洗頭髮,將當時失去活動能力的徐清凡搬來搬去,這所有地一切都早已遠遠超出了同門的情誼,徐清凡是真的不明白嗎?或者說只是在故意沒看到?
想到這裡。東方清靈愈加的有些哀怨茫然。
白清福看着東方清靈的樣子,嘆息道:“如果你也想跟着徐師弟隱世,就直接去說好了,並不是每一個決定都是需要理由地。”
東方清靈默默的點了點頭,既沒有表示贊成,也沒有表示反對。
看着東方清靈的模樣,白清福再次嘆息一聲,卻是岔開了話題。突然問道:“你覺得徐師弟當真會隱世嗎?”
東方清靈微微一愣。問道:“如何不會?他這些年太累了,早就應該休息了。我想這次隱世的決定應該是他早就在心中醞釀地,更何況,他現在的狀態,已經不容於修仙界了。不隱世,又能幹些什麼?”
白清福卻搖了搖頭,看着被一衆弟子圍在中間的徐清凡,說道:“如果這次正道聯盟阻止了修羅族的復出,那麼一切好說,一旦修羅族當真復出,整個人類都將面臨一場滅頂之災,你以爲我們當真能脫身事外嗎?就算可以,以徐師弟的性格,面對人類即將覆滅,他真的可能脫身不管嗎?”
東方清靈眼露嘆息之色,聽白清福的判斷,確實這次隱世只是徐清凡心神疲憊到極限之後想當然的想法,在這個時候,只能希望正道聯盟能阻止修羅族復出了。
白清福遙望着“黑皇崖”地方向,卻繼續說道:“更何況,那個人已經看上徐師弟了,以那個人的性子,是絕對不會容忍徐師弟隱世的。”
東方清靈問道:“你說的誰?”
白清福輕聲說道:“張虛聖,或者是因爲我是被他創造出來的,又沒有見識過修羅族的手段,所以對他更加敬畏,但我總有種感覺,相比較修羅族,他纔是真正可怕的。”
白清福話聲很輕,但莫名的,聽到這句話後,東方清靈心中不由地微微一冷。
又和東方清靈說了幾句之後,白清福漫步走向了徐清凡,心中默默嘆息道:“矜持啊,多少感情就因爲這個毀地。”
看到白清福走來,徐清凡將五名弟子打法到一邊,此時張寧梅和白羽在隱居的方式上發生了根本地分歧,張寧梅認爲蓋幾間草舍就好,養些奇花異草,幾隻仙鶴,平時看書下棋飲茶,更添情趣,但白羽受兒時看的一部小說影響,簡直認爲應該蓋一方大大的堡壘,易守難攻,然後他們這些做弟子也出些人才,做修仙界的威懾力量云云,雙方吵的不亦樂乎。
待弟子們到一邊爭吵後,徐清凡看了白清福一眼,突然問道:“你就這麼肯定我無法隱世嗎?”
“或者可以隱世一段時間,其實你心底也知道,真正的可以做到獨善其身,是根本不可能的。”白清福淡淡的笑着說道。
徐清凡沉默片刻後,突然說道:“除非是張虛聖打來。否則我是真的不會再出世了,我已經夠累了,真的不想在參與任何事情,我這次已經下定決心了。”
白清福笑意更濃,說道:“你這麼反覆表示肯定,是爲了說服我,還是說服自己?”
徐清凡眼神一陣波動。
白清福嘆息道:“抱歉,徐師弟。我不是逼你,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只要你認爲是對的就好,不過,聽到你地入魔經歷,我還是有些擔心張虛聖啊。”
“你說,張虛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徐清凡皺眉問道。
“他不是說了嗎?他只想找到一個可以將他毀滅的人。”白清福奇怪的答道。
徐清凡卻搖了搖頭,說道:“這只是張虛聖靈魂中殘存的善良一面的想法,他的邪惡地那部分靈魂呢?他這些年的佈置。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他的邪惡靈魂在控制着他究竟要做些什麼,我卻是猜不透。”
白清福卻沉默了,他被張虛聖創造,對張虛聖的敬畏無人瞭解。即使此刻只是談論猜測,也讓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或者,正是因爲他猜出了一些什麼的緣故。
看到白清福不想再多說,徐清凡也就不再多問。只是遙視着遠方,既然已經決定遁世,很多事情還是需要好好規劃一番。
沒過多久之後,徐清凡等人已經來到了白清福和呂清尚的約定之地,只是呂清尚還沒有到來,衆人就在那裡等待着,彼此閒聊着些什麼。
徐清凡等了片刻之後,有些無聊。突然想起了之前魔祖對他的警告,對着白清福等人吩咐了一番,就獨自走到了一邊,選了一個隱蔽處盤坐了下來,閉目冥想,開始再一次探查起自己體內的狀況來。
隨着靈氣運轉,所探查到地情況和最初一樣,隨着吸收了大量的正魔二氣。他所修煉的生死二氣強大了數十倍。卻也多了一些正魔二氣的特性,另有大量的正魔二氣還沒有來得及吸收。因爲已經不如徐清凡本身靈氣地強大,只是潛伏在徐清凡身體各處,等着被徐清凡完全吸收煉化。此外,因爲“魔珠”搶得先機,並與徐清凡的身體融合的時間更長的關係,徐清凡地身體魔性明顯。
然而,情況一模一樣,並沒有發現什麼像魔祖說的需要小心的隱患。
無法察覺,卻讓徐清凡愈加的謹慎起來,更加專注的探查着體內的情況,卻依舊沒什麼察覺。
然而,隨着徐清凡冥想愈深,他的心神卻是開始飄忽了起來,脫離體外,向着身周不斷擴散着,先是方圓百里內的情景全部進入了徐清凡地心中,然後是千里,數千裡,到了最後,似乎方圓萬里內的一草一木,一風一雲,在徐清凡的心中都是無比的清晰,在這一刻,就好像徐清凡的心中裝着一個世界一般。
隨着神識探測的範圍擴散到了極致,突然一陣心悸傳來,卻是感應到在他的神識探測範圍之外,“黑皇崖”位置附近,正有百餘股磅礴的波動彼此混雜在一起,讓他不由心驚,波動劇烈,顯然正是一場大戰。
“這股最大地靈氣波動,雖然無比強大,我連其半成地威能也沒達到,但卻是有些混雜,應該是正道聯盟的修士們所組成地‘萬仙大陣’了。另有三股比我強大的多的靈氣波動,看其特性,應該是紫真仙人、劉先生和張虛聖了,卻不知李福祿到了哪裡,難道已然在爭鬥中犧牲了?其他的波動有四股與我相當,七股比我弱上許多,但也很強大了,應該就是正道聯盟的其他十一位宗師了。”
“此外,還有百餘股氣息極爲強大,但都若隱若現,應該就是修羅族人了,這麼說修羅族還沒有復出嗎?只是,看其靈氣波動,‘萬仙大陣’正在全力運轉着。其對手又是誰呢?爲什麼我竟然全無感應?”
徐清凡心中不由有些奇怪。
繼續觀察了片刻之後,徐清凡突然一陣苦笑,暗暗想道:“既然我已經決定隱世了,又想這些在幹嘛呢?”
同時,兩股氣息突然自“榮華山”位置出現,向着這裡快速趕來,一股應該是呂清尚了,而另一股。卻是威嚴神聖,內中滿是銳利逼人,竟是金清寒。
“該來的總是會來啊。”
想到這裡,徐清凡就不再觀察,收攏着神識,從冥想中清醒過來。
然而,就在徐清凡打坐結束時,下意識的運轉體內靈氣時。卻是突然一愣。
因爲他清楚的記得,他體內殘餘的正魔二氣,彼此之間應該是旗鼓相當的,然而在這一刻,他卻分明發現。他體內殘餘的魔氣數量明顯要比正氣多了那麼一線。
“怎麼回事?這些魔氣難道是憑空出現地不成?”
徐清凡心中暗驚,開始仔細的探查起體內的魔氣情況來。
良久之後,徐清凡終於發現了原因,也終於明白了魔祖所說的魔氣不簡單之處了。
原來。徐清凡的身體自魔化之後,竟在不斷的自主滋生着魔氣,這些魔氣雖然極少,但卻是無時無刻的增長着,照這般形勢持續下去,早晚有一天,魔氣會徹底壓倒徐清凡的力量,完全控制徐清凡。
按魔氣增長地速度來判斷。這般情景或許已是數百年之後了,但依舊是讓徐清凡心驚不已,只覺的麻煩頭痛不已。
“一得魔身,終生爲魔。當年修魔者的口號,我終於知道是什麼意思了,難道這般宿命當真是無法解脫嗎?算了,還有一兩百年的時間,一定會找到什麼辦法的。”
徐清凡默默的想到。
卻說在另一邊。就在張寧梅和白羽兩人依舊在爲隱居的形式而爭吵不休的時候。呂清尚終於駕雲趕來,一同前來地。則是金清寒。
徐清凡自境界突破到出竅期之後,因爲魔氣明顯的原因,一直極力壓抑着自己的氣息氣勢,害怕將其他人嚇到,此外衆位也是被徐清凡的形象氣質和經歷所吸引,並沒有太過關注徐清凡的氣勢變化。
然而,當見識到金清寒之後,衆人才真正見識到什麼叫宗師風範,只見金清寒腳踏金蓮,背後滿是佛陀羅漢虛影幻像,所到之處金花飄落,佛音仙吟隱約可聞,身上威壓逼人,舉手擡足間滿是莫大地威嚴,彷彿是一個自遠古就存在的強大神靈一般。
明明是熟悉之人,但見到金清寒,衆人皆是用敬畏的眼神打量着,一時間竟是無人敢主動搭話。
而金清寒來到衆人所在的位置後,就出奇地沉默了,臉上的孤傲之色愈加的明顯,靜靜的看着不遠處的一處低矮山丘後面,眼神銳利至極,似乎就要穿透岩石,看到另一邊的情景。
無需氣息的感應,心有靈犀間,金清寒知道,徐清凡就在山丘的後面。
“你們找到徐師弟了嗎?”
呂清尚降下身來後,向衆人問道。
衆人還沒有回答,金清寒卻已是漫步向着山丘處走去。
同時,彷彿約定好了一般,徐清凡自山丘地另一頭出現,向着金清寒迎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在了一起,激起了一陣蘊意頗深的火花。
看到徐清凡此時的形象,呂清尚不由的輕呼了一聲,白清福輕聲說道:“不要擔心,徐師弟還是原來的徐師弟,只不過因爲有人設計,所以險些入魔罷了,他的身體雖然有了些魔性,但神智依然清醒。”
聽到白清福這麼說,呂清尚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畢竟徐清凡對九華意味着太多了,與他也是相交頗深,徐清凡無事,他心中歡喜沒有一絲作假。
舉步就要和金清寒一起向徐清凡迎去,卻是被白清福所攔住。
呂清尚微微一愣,看了看徐清凡,又看了看金清寒,面露恍然之色,現在是金清寒和徐清凡的時間,容不得他插進去。
在衆人注視下,徐清凡和金清寒終於走到了一起。一個神聖威嚴,渾身金光閃爍,彷彿戰神降世。一個面龐帶着詭異黑色圖紋,雙眼一片漆黑,身周帶着若有若無地黑霧環繞,彷彿從地獄深淵逃脫而出地惡魔,但兩人站在一起,卻又出奇的和諧。
金清寒身上地金光引得徐清凡體內的魔氣,甚至“魔死之氣”都有些蠢蠢欲動,讓徐清凡強自按了下來,接着卻是對着金清寒微微一笑,然後似乎很舒適的坐到了地上。
金清寒毫不猶豫,也坐到了地上,依舊與徐清凡面對面看着。
接着徐清凡沒等金清寒詢問,就將事情的前後,包括他當時爲什麼沒來得及解釋就離開的原因細細向金清寒說了一遍。
並沒有說抱歉或者原諒這些話語,兩人的情誼已經不需這些俗套,正如金清寒追徐清凡時所說的那般——“只要你解釋,我就相信。”
解釋完之後,金清寒點了點頭,問道:“這麼說,你要遁世了?”
“對。”徐清凡點頭道:“我考慮過了,我在這個時候隱世,對九華,對我,對正道聯盟,都是件好事情,更何況,現在修仙界已經無我容身之地了。金師弟,你要和我一起嗎?”
徐清凡已經知道了答案,但還是問道。
“我很想,但我不能。”金清寒眼露黯然之色,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