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遮霧隱的丹霄殿中,天色初破曉時,便已經盈滿了人。
劉春秋端坐在雲臺之上,看着殿中身影不一的弟子,面色凝重。
常林站在中間,手中捧着一樣紅綢蓋上的事物。
兩側站着不少神遊真人,以及執事堂的管事。
因爲黎陌外出,丹陽子閉死關,謝辭和葉影帶着不少內門弟子站在堂中。
黎兮兮同樓重九趕到的時候,殿內中的空氣分外壓抑。
只因爲常林掀開的紅綢中赫然放着一個圓盤,正是禁靈盤。
“稟宗主,定是有人將此物放在露華臺陣法臺上,才幹擾了護山法陣,任由魔宗自由來去。害得葉殿主戰死,丹雲宗顏面盡失,懇請宗主下令查明,究竟是何人敢做出如此膽大包天的事情。”常林大聲喝道,眉眼之間盡是憤怒,怎麼會有這麼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發生。
“是誰如此大膽,孽子,當誅!”更有老一輩的神遊真人,咬牙切齒厲聲喝道。
“此等賊子,必將揪出,以正剛法!”也有人義正言辭說道,顯然對這種勾結魔教,吃裡扒外之人,都是厭惡至極。
也有人沉默,因爲他們曾常林的那句話聯想到了更多,這可不僅僅是有弟子勾結魔宗這麼簡單,甚至有可能,勾結魔宗之人,是丹雲宗高層,那麼這事情的嚴重程度,就更不一樣了。
知情的人畏懼,不敢胡亂言語。
可已經惹了一身騷,重大失責的常林,可不怕。現在他迫切的想找出是誰勾結魔宗,害他失責,犯下如此大過。因此他冷言大聲道:“衆所周知,護山大陣所在的露華臺需要令符才能入內。這令符世間僅存數枚,宗主手中一枚、丹陽子師伯一枚、梨陌一枚、葉修一枚,共有四枚。”
常林話音剛落,便有人道:“丹陽子已經閉死關,可以排除在外。而葉修這人妒惡如仇,此番又拼命戰死魔人,更是不可能勾結魔宗。宗主更是不用沒有動機,至於梨陌,聽聞,最近出門訪友,不在宗內,可有些難說了。”說話的正是昨天幫助常林的儒雅男子,他一番凱凱而談,卻將矛頭引到了梨陌身上。
黎兮兮聞言,神色一冷,冰涼的目光打量着那人,清淺的不帶一絲溫度。
“雲嶺子此言差矣,當年黎淵夫婦死於魔宗之手,黎陌可是恨不得生淡其肉,餓飲其血,怎麼可能會與魔宗勾結。也是,你還年少,這些陳年往事你也不太清楚。“有白髮蒼蒼的神遊老者搖頭嘆道。
“是啊,當年黎淵夫婦慘死魔宗之手,我記得黎殿主可是獨自一人剿滅了好幾個魔宗殘支,與魔宗有血海深仇,怎麼可能會勾結魔宗。”有些老人忙點頭附議道。
“哦,原來還有這般往事,是雲嶺子疏忽了。可是令符只有四枚,沒有令符,這禁靈盤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進入露華臺吧。”雲嶺子臉上帶着絲歉意點頭說道,儒雅的臉孔依舊溫和。
黎兮兮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這雲嶺子,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來。
穩坐在雲臺上的李春秋面沉如水,看不出絲毫情緒。可是他心中卻劇烈跳動着,因爲,除卻他們四人手裡有令符,還有一人手中有令符。
當年,丹雲宗初創,設下護山大陣,籠罩三分六脈,也留下了六枚靈符。
除去之前的三人,各手持一枚外,其實李春秋手中,應是有三枚令符。但有一枚,當年他已曾贈與李秋彤。
果然,常林見衆人平息後,又道:“排除梨陌、葉修、丹陽子手中的三枚令符,應是還有三枚在宗主手中,不知宗主可否拿出來一見。”
常林的話音剛落,大殿內的氣氛再度凝滯起來。這意思?難道是懷疑宗主。
“常林,你此言何意,你是在懷疑本座嗎?”李春秋長袖一揮,帶起股股勁風。低沉威嚴的聲音響徹殿宇,帶着一股深沉的威壓,逼向常林。
常林心底一驚,慌忙地下頭顱,忙道:“常林絕無此意,還請宗主息怒。”
由於自己的失責,常林迫切的希望能夠尋找到勾結魔宗之人,一時情急之下,也沒有顧得上李春秋的身份。此時被恐怖的通幽期威壓逼迫着,心中的恐懼自然而然的就升了上來,有些後悔自己剛纔的急不擇言了。
“宗主爲何生氣,還是說,這三枚令符其實不在宗主身上。”突兀的,一道仿若清泉滴答的清澈聲音響徹整個殿宇。仿若一股春風,吹開層層凍結的寒冰,卻帶着一股勢不可擋犀利。
冬天終將過去,抵擋不住春的腳步。而李春秋,也抵擋不住黎兮兮犀利的言語。
所有人,突然回頭看像發聲之處。那竟是個十五六歲模樣的精緻少女。精緻的五官,不足以用言語形容其美麗。一襲黑紗長袍曳地,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潑墨般的長髮僅用一根髮簪束起,風姿清雅,卓然獨立。
更讓人難以忘記的她那悠然的氣質,平靜璀璨的雙眸,一言一語間,氣定神閒,面對如此多前輩高人,卻毫沒有膽怯。見者,都不由得心中暗歎一聲:“此女不俗!”
“這是誰?”
“這你都不認識,是黎陌的孫女,葉修的大徒弟!”
“這麼小的女娃娃,竟然是葉修的大徒弟?”
“小女娃說話挺犀利,不簡單呀。”
“若是簡單的小娃娃,現在會站在這裡嗎?估計早哭暈在葉修墳前了,哪裡還會來着討公道!”
衆人議論紛紛,畢竟不少神遊真人閉關不出,還是不怎麼認識黎兮兮的。此刻乍然見到,當然要評頭論足一番。
聞言,李春秋眸光一冷,看到黎兮兮的面容時閃過一絲疑惑,幾息後,纔想起黎兮兮的身份。不由眉頭皺起,對黎兮兮犀利的言語很不喜。冷道:“黎兮兮,你這是懷疑本座嗎?”
“宗主言重了,兮兮相信,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仙宗,卻唯獨您不會背叛仙宗。”黎兮兮勾脣,清淺笑道。那麼樣,竟有些是因爲害怕李春秋纔會改口一般。
果然,李春秋神色一緩,剛想說些什麼。
黎兮兮卻又道:“畢竟,宗主之位,號令宗門。宗主怎麼會捨棄大好基業去投靠魔宗呢,這不是鼠頭蛇尾了嗎!呵呵。”看着李春秋陡然色變,黎兮兮抿脣繼續說道:“雖然兮兮相信宗主的清白,可宗主這般拒絕拿出令符,難道說,這三枚令符丟了?”
黎兮兮說道此時,一臉驚訝的表情,彷彿李春秋把令符弄丟,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而周圍的人卻比黎兮兮想的更多,紛紛皺起眉頭。李春秋百般推脫拿出令符,難道說,是真有什麼差池。因此衆人看向李春秋的眼神都帶着一絲懷疑和控訴。
樓重九站在黎兮兮身側,看着這個精緻明豔的少女,站在大殿中絲毫不怯場的侃侃而談,她眉眼素淡,卻蘊含星辰,劍修的堅韌在她身上展現的淋淋盡致。他眼神複雜,似乎心裡有什麼被觸動了。
"宗主?難道令符真的丟了?”常林此刻站直了身體,略有些詫異的問道,眉眼間帶着一絲譴責。要知道這露華臺可是丹雲宗核心陣法所在之地,若是別人得到令符,進入之後破壞了陣法,那丹雲宗就相當於門戶大開,任人長驅直入了。
李春秋眸光微緊,臉色不善,此時被黎兮兮言語攻擊,陷入兩難之地。若是不拿出令符,難以堵住幽幽衆口,可是也不能真的說自己的令符丟了,那這個責任,可真的要自己背上了。
眸光變換間,李春秋已經想通了一切。手指一動,自儲物袋中取出了兩枚相同的令符置於生前,看着眸光疑惑的衆人道:“這裡保管了兩枚令符,還有一枚,我交給了小女李秋彤保管。諸位莫擔心,小女自幼生於宗門,鮮少外出,定不會與魔宗牽扯上絲毫瓜葛。諸位稍等,現在就讓人將小女請來。”
李春秋一揮手,便有在一旁聽命的弟子前去請李秋彤去了。
可是,就算他如此說,衆人臉色還是不善了起來。
陣法令牌,只能由三脈六峰的峰主保管,這是開宗祖師立下的規定。可李春秋卻因一己之私,將祖宗禮法至於不顧,擅自將令牌給了李秋彤。一時間,衆人對李春秋的人品印象直線下降。
再聯想到,今日劍峰之上,風雨交加,魔氣縱橫。他們這些神遊真人感受不到,可李春秋又怎麼會察覺不到。要知道,通幽老祖,神思洞察劍,可管千里。廣覽羣山,細查綠草,一絲的風吹草動,都在毫釐之間。若真的說李春秋一點都沒聽到動靜,大家可是真的不相信。難道,李春秋另有所圖?
要知道,當年葉修還未迴歸之際,李春秋早有打算將劍峰併入水煉一脈,當初就是因爲劍峰的老頑固一直堅持,纔沒有成功,苦苦支撐到了葉修的到來。現在劍修一死,最終得利的會是誰呢?衆人腦海中紛紛猜忌,諸多念頭雜亂,理不出思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