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烈陽高照,李墨藏身在一棵大樹之中,靜靜地望着河對面的一座小山丘上。那裡有一百多大月國的騎兵把守,戒備深嚴。從裝束看,都是騎兵,但他懷疑裡面至少藏着三名以上的大月魔宮修士。
自打那天在敕勒川殺了那一百多名犬戎的騎兵,北方異族的修士就像瘋了一般追殺李墨。他這人,歷來沒有逞英雄的習慣,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如此在草原上沒有固定方向地一通亂竄,居然六七天了,還沒有被對方圍堵到。不過,由於對方的人手多集中在東邊,他不得不往西南方走,以便重新進入陰山。
李墨打定主意,乾坤袋裡的給養還有不少,能入陰山秘境中修煉段時間最好,進不了乾坤道,就在山裡躲段時間。眼前這條河的對面,就是陰山山麓。不過此時的他心裡也很有些緊張,敵人隊伍裡的修行中人越來越多,不少還是剛剛從陰山秘境中出來的,看着面熟。
這樣下去可不大妙!
李墨對自己的實力很清楚,若對方真的準備全力收拾他,可承受不起,所以近幾日都是以躲爲主,絕對不會胡亂出手。
天空中飛過一個黑點,遠遠飄來一聲悠揚的鳴叫。李墨神識微微一動,這是北地有名的一種馴鷹,海東青,善於追蹤捕獵。而天上飛過的這隻青色海東青已經屬於魔獸,幾千只同類中才能出這麼一隻,很是兇猛!昨日裡突然出現,還好他出生在雍陽,對這種獵鷹有些瞭解,纔沒有被盯住。
這隻海東青的到來,驚動了小河那邊的騎兵,一百多人裡發生了些許混亂,也就是這點混亂,讓李墨從人堆裡找出了五個可疑的傢伙。這五個傢伙裡,一人是騎兵領隊,另外四人應該是修行者。雖然四名修行者的穿着與旁邊的騎士相同,但海東青從頭頂掠過之後,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靈力波動。
這四人此時也不再隱藏,仰頭看天,待那隻海東青飛走,與騎兵領隊商量了幾句,紛紛上馬,引着一干騎兵順流往東南方疾馳而去。
這意味着什麼?
李墨微微一想,估計那海東青發出了什麼信號,所以那幫人就轉移了地方。他等了一會,慢慢放出靈識,附近一兩裡地沒有什麼特別的動靜。他慢慢從樹裡顯出身形,正欲邁步過河,突然覺得不對……
就算是沒發現人,但這裡屬於方圓十里處最易過河的一個地方,且過河之後就能入陰山,所以一干人早早就守在這裡。可見主事的人不是笨蛋,沒有理由就此放棄啊?難說有詐?不行!得等等看。就是要過河,也得等入夜之後。
李墨遁入土中,重新選了顆胡楊樹藏身,凝神靜氣,內視修功,有心看看對方到底有什麼花樣。
天黑了,藍白雙月逐一升上樹梢,蟲鳴鳥叫,夜風輕悠,甚是寧靜安詳。時間逐漸過去,李墨漸漸對自己的判斷髮生了動搖,就在他即將決定過河之際,河對岸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音。
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十幾個人騎馬來到對岸,唧唧咕咕,盡是些域外異族的話,不知道說些啥,不過聲音很大。
好險!
李墨心中暗道,看來自己這點定力,有幸比對方強上那麼一點點。不然中了埋伏,就得靠霹靂雷光遁逃命。這霹靂雷光遁好是好,不過施展完之後,全身靈力消耗一空,若是那時再遇到什麼敵人,可就糟糕之極!
對面一干人似乎意見不一,發生了一些爭吵。李墨雖然聽不懂,但從語氣、神態裡可以清楚看出,大月和犬戎的幾個人,與那靈鷲宮的幾名弟子之間,有些不對盤,爭吵了一會,調轉馬頭,往東南方走了。靈鷲宮的人有五個,留在原地商量了一會,策馬馳往陰山。
這下李墨可以大大方方地過河,但他還是謹慎地等了一會。天色將明
之際,他終於來到陰山山腳下,望着巍峨的羣山和山腳下的樹林,心裡一鬆,正想休息片刻,突然察覺到一股靈識突然從樹林裡傳出,在自己身上掃過,立馬意識到自己已被對方鎖定,全身汗毛乍起……
五名全身藏在斗篷裡的傢伙出現在樹林邊,其中四人飛速站成一列,後面三人的手摁在前面的人的背部……
陰山秘境中,五名靈鷲宮弟子聯手化刀傷人的一幕頓時出現在李墨的腦海裡,未及細想,天罡劍出現在手裡,聚氣凝神……
碰!
爲首的靈鷲宮弟子化刀飛出大約十來丈遠,李墨的霹靂雷霆劍也已經準備好,驟然飆出,兩邊在半途凌空對碰,發出一聲巨響。
李墨的身子連續翻出十幾個跟頭,落地時站立不穩,腿一軟,不得不單膝跪地,反手將天罡劍插入土中,才勉強穩住身形,隨即口中噴出片血霧。那化刀的靈鷲宮弟子則已經被劍氣凌空絞碎,化爲一陣血雨;聚力的三人則仰頭噴血,摔到在地……
兩敗俱傷!虧啊!
李墨很想給自己兩耳刮子。悟出霹靂雷霆劍之後,有幸靠此技掙了些威名,讓他的腦袋有些發昏,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見對方蓄力發招,第一想法居然不是躲避,而是硬拼,真他媽的狗血!
靈鷲宮弟子中還有一人沒有出手,這人身材高挑,全身裹在黑袍之中,戴着頭巾,臉上裹着厚厚的黑紗,李墨在秘境裡曾遠遠地見過其一次。這黑衣人對自己的同門似乎毫不關心,看都沒看一眼,而是從黑袍下抽出兩把細劍,慢慢逼近李墨,身形輕靈。
李墨此時全身痠痛,內腑震盪劇烈,血氣翻涌,對手逼上前,卻無法聚力迎敵,連遁術都無法用出,心中暗暗叫苦,腦子一轉,一揮手,拼盡全力祭出十來杆陣旗,佈置了一個最爲簡單的幻影迷蹤陣,掏出那顆蜃珠……
咦!
那黑衣人剛剛靠近,卻突然發現眼前一花,場景瞬間一變,面前不再是片空蕩蕩的草地,突然變成了片樹林。他眨了眨眼,“慕容小和是你殺的?”
這聲音清雅悅耳,是女聲,只是中土話說得還有點不大順流,聽着微微有點彆扭。李墨不敢出聲,也出不了聲。他剛剛服下趙無極給的三花丹,正在催化藥力,努力平復胸中翻涌的血氣,將散去的靈力重新納回原位。
“你叫李墨,是麼?”那黑衣女子接着問,目光閃動。她出身靈鷲宮,與幽州萬化門的慕容小和接觸很多,就是中土語言,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跟慕容小和練出來的,雖說慕容小和不會將海市蜃樓這等壓箱底的技藝告知於她,卻也清楚幻術的一些特點。
不過,李墨不僅僅是使用了幻術,同時還輔以陣法,若不是身體不能動彈,他還會再加上些禁制,與單純的幻術相比,且不說威力,單就幻術效果而言,就已是遠遠不同。
那黑衣女子見李墨一直躲在幻影中不吭氣,知道他在幹什麼,按照平時與慕容小和交流得來的經驗,找到了幻術的破解點,忽左忽右地踏前幾步,同時全身聚起靈力。但,與她預想的不同,走入幻影中後,樹林雖然消失了,眼前卻變成了一片濃濃的霧氣。伸出潔白如玉的手臂,皮膚上居然能感覺到冰涼的霧氣中隱含的水分。
那黑衣女大吃了一驚!這已經不是她所認知的幻術,而應該是某種特異的法術,難怪慕容小和死在這人的手裡。她奮力揮動雙劍,兩股無形的罡力發出,卻無法將霧氣擊散,心中不免有些後悔。早知道不應該進入幻影中,在幻影外施法破此邪術應該更容易些,且不會身陷險地。託大了!本以爲勝券在握,沒想到卻不小心在小河溝裡翻了船。
心中驟然多了幾分謹慎,黑衣女小心翼翼地收起右手的細劍,拿出盞琉璃燈,嵌
入晶石,高高舉起。燈驟然一亮,發出七彩光輝,慢慢透過那層迷霧,照出李墨盤膝而坐的身形。
看來,這幻影魔法,不算是特別的厲害!
黑衣女微微一笑,踏步上前。可走了十幾步,卻發現自己離李墨的距離反而越來越遠。她吃了一驚!這是什麼法術?西方修士,對中土陣法一道,着實沒什麼瞭解,心中驚懼益深,此時先不求殺敵,先保證自身安全再說。她從身上又掏出一件物品,是面小盾牌,迎風一抖,變得有一人高,三尺寬,自動飛在身旁環繞,護住全身……
李墨此時已經將血氣壓住,勉強可以動用身上的靈力。擡眼看看那黑衣女子,揮手有祭出十幾杆陣旗,將其團團圍住,而後慢慢走出陣,走到另外三個傢伙身邊,這三人所受的傷其實還不如他,可惜沒有好藥,所以只能無奈地成爲李墨劍下的亡魂,這讓他再次意識到靈丹妙藥的好處。
“你要走了麼?”
那黑衣女子高舉着靈燈,站在陣法中央,勉強可以看到李墨的身影,卻無法走出迷蹤陣。
“我?我爲什麼要走?”
李墨對黑衣女這個問話感到很是奇怪,雖然她有面法寶盾牌護身,但只要不能破解這迷蹤陣,繼續這麼耗下去,身上靈力總有耗完的時候,他有勝無敗。
“你不怕其他人追過來麼?”黑衣女的語調十分平穩,顯得有十足的信心。
“其他人?”李墨掏出水囊喝了一口,微微一笑,“你說的是那幾個在河邊與你們分手的傢伙?”
黑衣女一驚,僅僅過了片刻就回過神,“你很聰明!不過,若是他們肯聽我的,你就插翅難逃。”
李墨沉默了片刻,點點頭,“你說得對!不過那有怎樣?最終我還是到了這裡,而你……”他偏頭看了看那黑衣女子,身形雖然嚴嚴實實地藏在黑袍中,但那雙明亮動人、如天空一般蔚藍的眼睛卻是異常動人。
“眼下我雖然受困,但你一時半會也奈何不了我!”黑衣女的神態略微變得有些輕鬆,李墨並不如她原來想象的那麼衝動好殺,平心而論,是個外表俊逸、舉止灑脫的少年,言行舉止中透着聰慧,這樣的人,應該可以說動。
“我想你也清楚,他們在其它地方找不到你,遲早還是要往這個方向來。以我估計,最晚今天天黑前,就應該有人轉過來。而一天時間,不論你身上有多好的藥,都不可能完全治好你的傷……何況,你雖然手段多樣,極善於戰鬥,可畢竟年輕,修爲不高,不可能在草原上所向無敵……”
“那是當然!”李墨笑了笑,“我若是有那等本事,草原上這些人如何還敢與我們中土較勁?!行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就是想我趕緊進山麼?我走就是!”說着,他站起身,走了幾步,突然回過頭,“山裡面有什麼人在等我?”
那黑衣女聲調不變,“有人等你,我們幾個怎麼會在這裡守候你?”
“不!這裡面有點問題。”李墨輕輕搖着頭,回身來到陣邊,“現在困住你的,叫陣法。它不止是能讓人無法找到方向走出來,也能殺人……”說着,又有三十六杆陣旗升上天空,“這些旗子落下,殺機立現。除非……除非你的修爲可以強行將陣法破去……”
黑衣女眼神一亮,終於等到出手的機會,手一甩,幾顆黑呼呼的東西旋轉着朝李墨飛出。李墨輕輕一碰旗杆,旗杆上的晶石發出一道閃光連在另一杆陣旗之上,又接着傳到下一杆……
這幻影迷蹤陣驟然一亮,黑衣女只感覺眼前一陣晃動,飛出了幾個刀輪隨即拐了個彎,飛回她的手裡。這時無論她再怎麼催動手裡的靈燈,也不能再看到李墨的身影。
“山裡面有誰?”李墨冷冷地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