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更適合踏青、露營,聊聊天、燒烤什麼的,會很愜意。或者是去遊樂場呢,年後城東那邊新開了家,聽說規模挺大的,裡面的遊玩項目很多,過山車、跳樓機,還有鬼屋,都挺刺激的不是嗎,不一定非要去看打架……”
“不嘛小姨,我想看擂臺格鬥,我膽子很大的,不會被嚇到的。”
“這不是膽子大小的問題,是你現在的年紀不適合看這個……樑哥,你是專業人士,你來說說綜合格鬥適不適合小孩看。”
“呃……”
疾馳車裡,主駕駛、副駕駛位置,昨天剛旅遊回來的樑哥與唐朝面面相覷,透過後視鏡,看着後方雙手抱肩心情明顯不是很美好的謝薇與一臉撒嬌的糖豆,不由都是苦笑。
這事怎麼說呢,今天週六,上午,他們現在是去體育館的路上,去看那邊已經開始兩三天的綜合格鬥比賽。這是一早就定好的行程,週末活動,包括謝薇當時也是同意的。
但在昨天,謝薇不知從哪聽到了個消息,那綜合格鬥比賽裡出現嚴重傷人情況,傷者是嶺江本地的一個坐館武師,至於打人者好像是個泰國選手,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受傷場面貌似很慘烈,也很血腥,這就讓謝薇無法接受了,考慮到糖豆年齡還小,便就出現了眼下這臨時變卦、不斷勸阻的一幕。
說來也是關心,唐朝聽了都想跟着勸兩句,但是怎麼說呢,最近兩天他沒有見到楊老,不清楚所謂受傷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外加上小姑娘期待這週末活動好幾天了,好像還和同學有約,也就只好選擇沉默不語。
當然,謝薇也沒指望他幫腔就是了,在前者看來,他大抵算是此行的罪魁禍首,最次也是幫兇……
終於,撒嬌拉鋸中,後座兩人勉強協商好只要出現嚴重受傷情況,比如血濺擂臺這種的,那這次週末活動就臨時取消。其實謝薇是想約定有受傷情況就撤的,但小姑娘到底還是機智,清楚只要打架就不可能不受傷,識破了小姨的語言陷阱。
抵達體育館,幾人下得車來,並沒有打電話給楊老,他們有票的。來得有點遲,觀衆們大多已經進場,也就沒排隊。進場前,唐朝擡頭看了眼懸掛檢票口上方的橫幅,熱烈慶祝格林莫XX屆綜合格鬥成功舉行……有點寒酸啊。
也在意料之中,不說格林莫這牌子算不得響亮,影響力有限。只說格鬥這項賽事,在國內就是小衆。熱愛的人極其關注,不熱愛的估計都沒聽說。還好華夏人口衆多,即便是小衆也是相當大的比例。進得場來,觀衆數量也確實不少,且先不論這裡面有多少是撐場票,至少四周座位席是坐的滿滿當當。
氣氛也還不錯,場中擂臺上已經開打,瞧着是散打與拳擊的對決,拳拳到肉的場面還是很能調動觀衆情緒的,時不時響起整齊驚呼。但縱觀全場,總會覺得少了點什麼……是扛着攝像機拿着話筒的媒體記者。
倒不是說沒有,採訪區那邊還是有不少的,但大多是體貌特徵明顯的外國記者,嶺江本地媒體少的可憐,小貓兩三隻,還不是電視臺或者某某報業等平面媒體,而是現階段影響力不強的網媒。
這就不只是小衆的問題了,主要還是國.情關係,國內官方一般不會宣傳這類賽事,有時還會有意無意的忽視,箇中原因就不解釋了,大家都懂。
找到前排位置,謝薇三人坐下,唐朝則打個招呼起身離開。楊老是在這裡的,之前沒打招呼就算了,但已經進來再不找過去說聲就不合適了。不過,唐朝剛離開坐席範圍,耳旁就忽然傳來陣陣喧譁吵鬧,仔細一聽,噓聲裡分明是各種口音的國罵。
唐朝下意識轉頭,臺上沒站着華夏武者,一個身軀魁梧的歐美拳擊手,一個黃皮膚擺出泰拳起手式的亞洲人,嗯,應該是泰國選手……這罵的是誰?
離着不遠的幾個座位,幾名像是一起過來的老闆模樣的中年男子,霍然起身,面色潮紅且激動,
“草泥馬!泰國佬!”
“你罵的人家也聽不懂啊……我怎麼就忘了請個泰語翻譯過來呢,明明昨天還記着的,管不了了,整洋的吧……法克魷!敢在我們地盤囂張,廢了你丫挺的——”
“老江,你不是說你保鏢很能打,退役特種兵嗎,找機會辦了這些泰國佬啊,打殘了醫藥費我給你出!”
“我倒是想,特麼這些泰國佬每天不是打比賽,就是回酒店,慫的很,找不到機會啊!”
“找到機會我看也懸……昨天那嚴師傅不是無名之輩,在嶺江很有名氣的,練得是家傳嚴門拳,年輕那會又學了散打,脾氣火爆,幾年前據傳差點失手打死人……結果你們也看到了,兩個回合都沒能撐得下來,生生被人打暈在擂臺上,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根,現在都沒醒過來……”
“老賀你說這些幹什麼,不是長他人威風嘛……”
“我是就事論事,這幫泰國佬下手黑着呢,昨天方師傅喪失抵抗能力,還捱了個重手……嗎的泰拳這麼厲害的嗎,看看,臺上這塊頭的洋鬼子都扛不住一記鞭腿,慫了……”
“厲害個屁!特孃的,看得真憋屈,我出去抽根菸……”
……
唐朝琢磨過味來了,回頭看了眼臺上正展開凌厲攻勢的泰拳手,挑挑眉,繞過觀衆席。
後臺入口有名大漢守着,謝建平公司的安保人員。唐朝原本想着讓對方進去通傳一聲,結果那大漢上下打量眼唐朝,點點頭,側身就放他進去了。
裡面是各個國家或者說各個拳種的選手休息準備區,唐朝找到華夏拳師所在地方,同時也想起了門口那有點面熟的大漢是誰,依稀是去年認親時候,謝薇與謝建平所帶的兩名保鏢其中之一,嗯,被他上撩陰腿的那個……真是有緣啊!
感慨着,唐朝站在門口探頭望向裡面,得,這邊也吵着呢。
“什麼身體不舒服,不就是怕了那幫泰國佬,想退賽!拍捱打,還學什麼拳、練什麼武?回家養豬去不是更好!”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老沈,消消氣,想個轍對付那幫泰國佬纔是正事。”
“想什麼轍,坐這半天憋出一個屁來了嗎?人家現在擺明是要踩乎我們上位,給那個什麼泰拳館揚名。那幫外來的當然可以不當回事,拳館又沒開在他們地頭上,想退賽就退賽,最後倒黴的還不是我們……外面會怎麼傳,你嶺江武術界丟人,被一幫泰國佬給壓的擡不起頭!”
“老沈你屬瘋狗的,怎麼逮誰咬誰,合着我願意看到人家屁股坐在我腦門上面拉屎拉尿?”
“行了,都少說兩句,一把年紀讓孩子們看笑話……別在這圍着,下一場該誰上去打,先去準備……老顏,你家那位坐館武師,對上那幫泰國佬有機會嗎?”
“夠嗆,他前兩年和方虎方師傅交過手,算是不輸贏……泰拳我有過點研究,基本都是打小磨練筋骨,訓練殘酷,無限壓榨人體潛能,當打之年威力極大,但一旦過了三十五、四十,後反應就來了,廢掉都不稀奇……所以別看這次過來的那幫泰國佬大多二十郎當歲,最小的聽說只有十幾歲,但他們的身體筋骨、競技狀態,都是接近巔峰狀態的。而我們這邊的成名拳師,歲數大多上了四十,身體各方面素質都在退化,硬碰硬,只要一口氣卸了,再想贏就難了……”
“華海呢?年輕一輩裡的身體素質屬他最出挑,對上有希望贏嗎?”
“有沒有希望不知道,關鍵是他家裡不讓他出來打啊,昨晚他爸打電話給我了,讓我別安排他兒子上場……”
滿屋子的人,大多上了歲數,搖頭嘆氣。楊老坐在中間位置,一直沉默不語,察覺到什麼,擡頭對上唐朝視線,怔了怔,隨即起身和周圍人打個招呼,走出門來。
“不好意思,小唐,忘了接你們進來……你是怎麼進來的?小糖豆呢?”
“沒事,我們跟着個長輩進來的,糖豆正陪着呢。”唐朝擡頭示意屋裡面,“楊老這是……出事了?”
“唉,別提了……”正要說,一名約莫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從隔壁休息間裡走出,身軀魁梧,面容剛毅,走到跟前,先是衝着唐朝友好點頭,隨即望向楊老,語氣堅定道,“師父,我選擇打下去!”
這人唐朝認識,叫徐生,是楊老的親傳弟子,現在在警隊那邊做教官工作。與唐朝見過幾面,在江月公館,楊老的一衆弟子裡面,也就數他往江月公館跑的最勤。
楊老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只神情複雜道:“阿生,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
“嗯……”楊老緩緩點頭,輕聲道:“一定要贏!”
“放心吧,師父,我不會輸的!”斬釘截鐵迴應,隨即再次向唐朝輕輕點頭,大步離開。
側身望着徐生魁梧身影,楊老神情默默,一言不發。唐朝陪在身旁,暗暗輕嘆。
或許,楊老最後也最想說出的話是注意安全。但他明白這話並不適合在這時候說,會影響到他徒弟的鬥志,所以他說的是一定要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