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還是那棟未竣工大樓。
一道身影從沒安窗戶的窗戶跳了出去，或者說，是被扔了下去，九樓，急速下墜時一把抓住八樓外凸陽臺，窸窣窣碎石崩裂滑落，很驚險，但還是將將止住了下落趨勢，腰部發力憑空翻了上去，剛露出半個頭，一隻腳便踏在眼前，頓了頓。
“今天就到這。”
移開，唐朝順勢坐在陽臺上，雙腿懸空，呼呼夜風自身旁無能咆哮，但當然是吹不下來他的。坐了下，感覺不是很舒服，又往旁邊挪了挪，然後低頭看着陽臺邊緣上的裂口碎石，微微搖頭，
“凡事全力以赴是好事，但現階段的你應該學會如何收力……這棟大樓快建好了，別總是讓人家返工，會扣工資的。”
“是，老師。”應了聲，任不平順着陽臺邊緣爬了上來，看着那被自己徒手扒出來的缺口，遲疑了下，道，“這棟房子……建的有問題。”
“嗯？”
“不應該這麼脆弱的。”
“那就更不能破壞了，下次換個地方，豆腐渣工程這種事情……呵，你們九州崛起也管不了。”搖了搖頭，也就不再理會。
任不平同樣找個地方坐了下來，學着唐朝模樣呆呆看向遠方漆黑夜空，彼此陷入沉默。
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任不平本就是個話不多的人，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自閉，在他的世界裡，武技修爲就是一切，拳頭可比嘴皮子有趣多了。不過今晚是個例外，他是有訴說想法的，但看了會坐在身旁的唐朝，好似老師也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老師。”
“嗯。”
“你在想什麼？”這就是任不平的交流方式，直來直去，簡單直接。
“在想如何殺人。”
“哦。”點點頭，場面再次陷入沉默。
一問一答，僅此而已。至於爲什麼要殺人，要殺什麼人……抱歉，那不在任不平考慮範圍之內，若是換作宗清在這的話，可能會旁敲側擊的說點什麼，警告估計不敢，但勸慰安撫肯定是有的，再最終委婉的引申到殺人不好，有傷天和又髒了手，不如交由他們出手關個十年八年什麼的……
又過了一會，“老師，我最近上學了，初一，宗隊他們要求的。”
“挺好，什麼感覺？”
“感覺？不是很好……大家最近都在找那頭變異猞猁的行蹤，一直沒有消息，判斷可能是離開了嶺江，也可能是藏的比較深，我想幫忙，但他們把我送進了學校……”
“我是說上學的感覺。”
“說不上來……”任不平微微皺眉，這種表情對他來說還是比較罕見的，因爲一般情況下，能到皺眉這種程度的事情，在皺眉之前，他的拳頭就揮出去了，“那些老師挺弱的……那些同學，更弱……”
“那些老師同學看你的感覺也是如此吧。”
任不平聞言怔了怔，隨即緩緩點頭：“差不多，他們會的我基本不會。”
“沒事可以多和他們交流交流，交幾個朋友什麼的，至少能說得上話的那種，不是讓你去學習他們，亦或者學到多少知識，你和他們終究不是一類人，但這並不妨礙你融入他們……融入，這可是一項了不得的技能呢，我也在學習，雖然還是會時常走神，忍不住殺人……”
“融入……”任不平默默唸了幾遍，點頭，“我知道了，老師，我會去嘗試做的。”
“嗯，其實這取決於你自己的角色定位，該你自己決定。不是這個世界，是那個世界，你打算好演繹怎樣的角色了嗎？”
“老師，我聽不懂。”
“很簡單，比如我，我是殺手，所以我學的全部技能都是向着這個方向靠攏的。聖誕樹看過吧，樹體就是殺手本職，上面懸掛的襪子、彩燈、樹頂星、布偶、雪花片、鈴鐺、蘋果等等，這些就是殺手應該掌握的技能，我會逐一學習然後把它們掛上去，不管用不用得到。當然我不會把微波爐掛上去，因爲那對於殺手真的沒用，它的用處可能在別的職業……你要找到屬於你的那棵聖誕樹，然後再往上面掛東西就會發現順暢許多。”
“我好像明白了一點。”
“嗯，不急，這種事情急也沒用，有些人一輩子都找不到屬於自己的那棵聖誕樹……回去慢慢想，走了。”
……
一個小時後，唐朝潛入別墅，關文凡的獨棟別墅。
上下幾層全部走了一遍，很遺憾，除了幾個傭人以及後院那兩條蠢狗外，關文凡以及此行的目標對象武坤並不在別墅內，也不知跑到哪瀟灑去了。
呵，運氣倒是不錯……拿起個放在臥室桌上的水果手機，唐朝無趣的撇了撇嘴。這是他此行的定位點，但關文凡好像把手機忘在家裡了……
是的，唐朝方纔與任不平說的話，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他是真準備來殺人的，殺武坤。
下午那記撩陰腿並不重，這點唐朝心裡是有數的，大庭廣衆之下他也不可能做出一腿廢掉一個僱傭兵的事來，最多也就是踢僵直了而已。
這算是個不起眼的小衝突，按常理來說並不會有什麼嚴重後續，畢竟唐朝的撩陰腿也踹了好幾個人了，但這次不一樣，目標對象的身份不一樣。
普通人踹了最多產生惡感，可能會報復，但結果也就那樣。僱傭兵被踹了……結果如何唐朝並不清楚，他的異能不是預知，他也不知道對方的爲人，眥睚必報？還是大度容人？好吧，也沒必要知道，他是殺手，有屬於殺手的思維和做事方式……嗯，可能也沒這麼上綱上線。更重要的還是，左右都出來了，夜間鍛鍊嘛，殺個人而已，能費多大事呢。
可惜，沒逮着。
……
鍾婉清很有先見之明。
接下來的兩天，黑西裝們果然沒有絲毫撤走的意思，就這麼閒散的站在街頭巷尾，盯着百草事務所的捲簾門，跟着唐朝他們上班、下班，按時按點……哦，黑西裝換成了各色羽絨服，這時節還是挺冷的，又沒了空調車，穿西裝站在外面是有點扛不住。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第三天的下午，約莫三點鐘左右光景，鍾婉清打着電話從她那間小辦公室走了出來，
“……我再確認一遍，黑皮，你確定你那朋友看到那輛車了……是關文凡？還有個女人？你那朋友還追星啊……我不是歧視你們，好吧，我就是在歧視你們，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成天都在想些什麼，追追女明星我還信，關文凡，你那朋友性.取向有問題啊……女朋友喜歡？好吧，那就講得通了……行，讓你朋友在那等着，老規矩，確認後費用打你卡上，你們之間怎麼算是你們的事情……”
啪，掛斷電話。看着同時擡頭看來的唐朝三人，鍾婉清如釋重負：“找到了，真是懸啊，差點就沒趕上明天廖冰離開拘留所。”
“哇哈哈——”木靈大喜過望，蹦起來就要大笑歡呼。不過瞬間又被一腦門子黑線的唐朝眼疾手快拉住，“淡定淡定，別驚動了外面那幫人。”
“哦哦。”木靈聞言立刻緊緊捂住嘴巴，小腦袋不斷點啊點。
這也就是鍾婉清之前說的機會，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他們在這被全天候無死角監視，關文凡那邊則必然降低警覺。但後者沒想到的是，他們並不用出去就有大把眼線灑在外面，那是鍾婉清做警察多年積累下來的人脈關係，當然，不到重要時刻鐘婉清也不會去想着動用那些人，一是費用不低，二是會欠人情。那些地痞混混可都是打蛇隨棍上的主，一旦纏上麻煩的很。
“時間不多，讓我們行動起來。”鍾婉清轉頭看向唐朝，雷厲風行道，“小唐，待會你按照計劃開車出去，走3號路線，帶着外面那幫人逛大街。知道你車技好，但不要離開他們的視線，直到我這邊完成任務後給信號，你再把車開回來，明白嗎？”
“放心吧。”
“OK，注意安全，行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