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君禾眼眸中是完全被此刻的司徒所震撼到的不可置信,隨即透露出一絲絲地痛楚。夕兒,怎麼變成了這樣?他沒有伸手,也不再阻攔。她緩緩站直了身子,微微側過身,對着木君禾悽然一笑,竟是落下兩行血淚。
木君禾見狀,心中一陣悲慟。只見他剛要上前,司徒卻已向後退去一步,“不要跟着我。”
木君禾顫抖着收回了想要擁住她的手,望着她轉頭,一步步走離自己的世界。他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何事,卻也看懂,如今橫隔在他們之間的距離,隨着孩子的消亡變得無法跨越。除了讓她離去,他竟是找不到有什麼更好的,對她而言,是她所願意的方式。
看着她的身影逐漸消失。他不由地回想起當初,她還是那麼小的時候,只認得自己和剪影。她拉着自己,如此依賴,問着他,君禾會不會把夕兒丟下?
可是如今,他什麼都來不及去做,她就已經不需要他,走了。
未料想,不過片刻之後,木君禾的身邊忽然閃過幾道黑影,接着,便有幾個人,跪倒再地,開口喊道,“屬下一接到殿下離開魔神殿之後的消息,便立即帶人來了人界接應殿下,未料到,途中遇到魔神大人和公主,屬下們只好暫避……這才姍姍來遲,請殿下責罰。”爲首的是一名清麗的女子,木君禾瞧着眼熟,卻也一時半刻記不清是誰。他一邊聽着她的話,一邊細細推敲。看樣子,極是可能自己丟了一部分的記憶,自己顯然是已經回到了魔界,重新成了魔界的皇子。而這些,是他的手下。他沒有說話,慕三見狀。繼而有開口說道,“慕三,請殿下責罰。”
木君禾不動聲色,要解開他和夕兒之間的心結,至少要搞清楚,這段時日到底發生了什麼,孩子又是怎麼死的。夕兒不願說,也不願相信他,他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了,儘管。他對這個皇子之位一點也沒有興趣。
只見木君禾不動聲色,慕三等人也料不準他心中所想,慕三隻得試探地開口繼續說道。“殿下,目前,我們的人,還近三分之一的人留守在魔界。屬下來的路上,聽聞破軍已降世。而殿下是破軍的命定之人,既然殿下身體內的破軍之力已甦醒,即便沒有魔劍,魔神之位對於殿下,也已經是唾手可得。就連這三界,於殿下而言。也不在話下。殿下,需要慕三將留守的人一併召到人界嗎?”
聽到這兒,木君禾不由一驚。自己竟然真的是破軍轉世?破軍之力既然已甦醒,爲何這幾日他卻絲毫感受不到?容不得多想,望着依舊跪倒在地的那些魔族,他淡淡地開口,“起來吧。不必將人招來人界了。我自有打算。”
幸而夕兒走了。身體裡留有破軍之力,他失憶卻感受不到那股力量。這些事加起來,他忽然對眼下的自己也持了一絲警惕,或許夕兒暫離他,是對的。總比,倒時,他入魔用這股力量傷害到她的好。
想着想着,他便走遠了。身後是那幾個屬下。只聽慕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殿下,您這是要去哪兒?”
他轉念一想,或許這幾人正等着自己下達命令,可現在的自己,根本連自己怎麼成了他們的殿下也不知曉,對他們,以及對自己在魔界的一切也是一無所有,“你們先都回魔界吧。有事,我自會去尋你們。”說完,他繼續向前走,聽那女子之意,似乎失憶之前的他,還有着問鼎三界的想法?
慕三聽令之後,揮手讓身後的人回了魔界,自己卻悄悄跟上了前邊的木君禾。木君禾也不在意,走着走着就又走回到了那個山洞。只見那獨自坐在山洞的一角,一抹月光透過幽深的洞口,照映着他的下顎和半邊身側。而慕三也偷偷跟着他,到了山洞之外。
她不知道他的目光落在哪裡,心中又在想些什麼。或許是此時此刻月華如水,盪漾起記憶的漣漪。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殿下。殿下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冰封的火焰,那麼難以讓人靠近。除了他認準的人,似乎誰都無法主動地去突破他內心的防線,走進他的心底。或許,今夜,這是她的一個機會呢?就在她準備走進山洞的那一刻,只見木君禾忽然起身,背對着山洞入口,要往山洞深處走去。
慕三急着上前,一咬牙,竟是除盡身上的衣裙,從他的後背,一把抱住了他。
“殿下。”一聲輕喚,那雙手也替他解了腰帶,輕撫着他胸膛。木君禾一瞬間的失神,她又吻上了他的後背。
他伸手,抓住她那雙試圖點火的手。
“殿下難道不想三兒嗎?殿下在魔神殿中一呆就是那麼久,三兒,可是時時刻刻都念着殿下。”
木君禾不語,這個女人,好似還和沒失憶前的自己,關係匪淺?他越來越覺得這整件事離奇的很。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跟除了夕兒之外的女子有所瓜葛,這也是夕兒不願看見他的其中一個原因嗎?
此刻的慕三心中也是一番計較,若生往昔,殿下的性子,對於女子,自是有一番憐惜之意,斷然不會置此刻的溫存不顧。想來,定是因爲她。自從她出現之後,殿下的心,變得更難琢磨了。殿下已經爲了她,亂了心。想到這兒,她掙脫掉木君禾的手,從他的身體上撤離。走到了他的面前。
木君禾見狀,微微一皺眉,揮手之間,慕三已經變回了身着衣裙完好的模樣。
“殿下竟是沒有興致?若是以往,殿下可不會如此。”說完,慕三偷偷打量起他的面色,見他一聲未吭,又伸手,挽着他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殿下是爲了魔劍傷神嗎?殿下此次從魔神殿前往人界,走得匆忙。屬下聽聞是爲了皇妃?哦,不對。是已經被驅逐了的前皇妃。殿下,皇妃若是真的心繫殿下,又怎麼會置殿下危難之時離開,遲遲不肯講魔劍交回殿下。屬下聽聞,她身懷六甲,產下的孩兒也慘死在天神手下。屬下,聽聞,天神命喪殿下之手?殿下前來,不就是爲了等天神搶奪走孩子,皇妃不敵。只得拿出魔劍對抗之時,再將皇妃手中的魔劍奪回嗎?殿下,這其中是出了什麼變故嗎?”
未想木君禾聽完慕三這一番話。隨即便轉身,對着慕三就是一掌,隱隱間已有入魔的徵兆。慕三始料不及,一絲防備也沒有,靠在山洞一壁面上。胸口痛得她不停地咳嗽,一咳嗽,嘴角便溢出血來。
“殿下。“她一臉震驚地望着他。
而此時此刻的他,卻是一臉的猙獰。他失了記憶,聽了慕三對自己的一番揣測,便信以爲真。怪不得。夕兒望着自己的時候,是如此絕望和悲慟。他做了什麼?他不僅僅有了別的女人,還未了魔劍。利用了他們的孩子?孩子,是被他害死的!夕兒不願見他,是夕兒恨他!
他越想,越是難以控制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只見,他伸手。狠狠掐住了慕三的脖子,將她拽到了身前。
“說。我還對她做了什麼?“
慕三此刻更是不解了,“殿下?爲何有此一問。“
他微微一用力,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慕三又是咳嗽幾聲,“殿下……你這樣,屬……下,說……不了啊。“
他鬆開手,慕三跌坐在地,“殿下都不記得了?“慕三見他不說話,卻隱隱又有對自己逼近的樣子,驚恐的一下將發生在魔界的種種,從身爲慕雅之時的木君禾有意地接近司徒到最終將她關在牢裡,不斷折磨她的事統統都說了出來。
只是她未想到,她說的這一切,將木君禾變得更爲瘋狂可怕。體內的破軍之力,隨着他的憤怒,完全爆發了。他的雙足微微前伸,踩在了慕三撐地的手上。冷冷地開口,“你該死。“
慕三疼得呻吟起來,“殿下,殿下饒命,一切都是爲了殿下的大業啊。“
“哈哈哈,哈哈……大業?我的大業?我的大業不過是,整個三界都抵不過我的夕兒。我竟是如此對她?我恨不得一劍捅死我自己,把自己給了結了。“說着說着,他竟是捲縮起身子,抱頭嘶吼起來。
他沒有辦法原諒這樣的自己,他悔恨,他甚至對那樣一個自己深惡痛絕。
“殿下,難道是忘了,她是怎麼對待殿下的嗎?殿下只不過是因爲愛她,所以纔會被她所迷惑了。她根本不是真心愛着殿下的!殿下,三兒,三兒纔是真心一直守在殿下身邊的人啊。殿下,爲何就不能回頭看看三兒呢?殿下不能因爲愛着她,就連她微微一笑,殿下也把她當做她也是真心對着殿下的。“慕三的一番話,讓他擡起頭來望着她。
“這不是比較。正因爲我愛她,即便她什麼都沒有做,你也是輸了。況且,夕兒並非你口中所說的那樣。她若不是愛我,以她的心性,怎麼會和一個,如此骯髒的男人在一起?“
“骯髒的男人?殿下如此身份,怎會是骯髒的?“
“殿下?沒有她,我根本什麼都不是。我不是你的殿下,我只是木君禾。“失了控的木君禾紅了雙眼,一股不可抑制的毀滅感侵襲着他,似乎只有不斷粉碎周圍的一切,才能舒緩他的心中的憤怒和悲絕。他起身,慕三看着他一步步地向着自己走來,她嚇得直哆嗦。殿下的力量是如此的不可撼動,她親眼所見過,有無數的人,無論在旁人的眼中是多麼的強大,只要,是在殿下的面前,就是如塵沙般的渺小。就在木君禾觸碰到她顫抖的肩膀時,慕三忽然跪倒在地,抱住他前行的雙足,“殿下,屬下知錯了,殿下饒了屬下吧,屬下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會自作主張了。殿下,三兒跟着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慕三說道這裡時,木君禾原本運着靈力的手放回了身側,慕三見他有些鬆動,便繼續說道,“殿下,三兒就知道,殿下心裡不是沒有三兒的。”慕三不知。此刻的木君禾早就不是她所瞭解的慕雅了,她的這一句話,更是讓木君禾激怒到了極點。他腳下一用力,便講慕三甩開,“你該死。所有傷害過夕兒的人都該死。”慕三甚至來不及反應,她的身子在一瞬間倒地,被木君禾擰下的腦袋掉落在她自己的腳邊,斷了頭的那瞬間,鮮血噴射在山洞的壁面上,又順着壁面留到了地上。一下子,整個山洞就瀰漫着濃濃的血腥之味。木君禾好似並未感受到一般,面無表情地走出了山洞。那一瞬間。腦海中所剩下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找到他的夕兒。
若是從前的他,發生了這樣的事。若是司徒不允許他出現,那他即便是被誤會也依舊會選擇她所期望的方式,盡他的所能去做他能爲司徒做的事。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着她。可如今的他,早已喪失理智,失去了原本的性子。在破軍之力的影響之下,他偏激,瘋狂。甚至變得可怕。
他探尋着司徒的蹤影,而她並沒有走出天之涯村的林子。他追尋而去,很快便找到了那一片林子。可是。無論他怎麼着他都看不到哪裡有她的影子。她躲着他!她不知用了什麼身法偷偷隱匿起身形躲着他!可是,失了控越想找到她的人,反而越發找不到。他只得閉目,感受到她所在的方向。她不願現身,他無法對她動手。迫她在自己的面前現身。
“夕兒,你出來。你出來見見我。”他對着那個方向嘶吼着,筆直的身軀在那一瞬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撐着地,整個腦袋都陷在了地面之上,“夕兒,我錯了……”模糊的沙啞的聲音傳來,帶着一絲抽泣。這個曾經口不能言,面無表情,到後來的乖張多變,戾氣邪魅的他,如今,竟是無措的哭了。他不知道,再讓她如何相信他。
他曾忘了初衷,忘了自己許下過的誓言,背叛了自己對她所有的愛意,傷她如此,置他們的孩子不顧,致使她變成如今的模樣。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他沒有在她的身邊過,他搖身一變,成了魔界的皇子,享受着皇子的尊榮。可是她呢?她飄零着,孤單的前行。只要一想到曾有無數個她落寞的背影,而他只能通過這樣的臆想去感受她一步一步所留下的痕跡,無從出手,他的心,便越發抽疼起來。疼到他,被淚水打溼了整個面龐。想見她,好好抱抱她。他不要,連這樣的觸碰都成爲自己的最大的奢望。
哭喊着她的名字,念及這兒,他忽然擡起頭。一臉泥濘的他,撐着地的手忽然擡了起來,手中緊緊拽了一把匕首。
“我知道,我傷了你。只要你能原諒我,我做什麼都可以,我把那些傷都還給你。”說着,他拿起匕首的手,忽地轉向自己的胸口,一連幾刀直直地刺向自己的胸口,從始至終,一聲未吭。胸前的血一點點從心口處散漫開,浸溼了他的整個上衣。他的面色慘白,就算強大如他,傷了心,也絕不是一件小事。
只要她不現身,他便一直如此自傷下去。如此決絕,不留後路給自己。他也不知,自己能堅持多久,或許下一刀入身,他便會痛的昏厥而去。可就算如此,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那一刻的時間似乎被他的偏執狠狠拖住,流走的速度也比往常慢上了好幾倍。
不知過了多久,他喘息的聲音越來越明顯,而他的自傷的速度也越來越慢,視線越來越模糊,手開始無力地下垂。就當他還要繼續捅向自己的時候,他的手微微一動,便停了下來。
是什麼,抓住了他的手臂。
那份欣喜就將千瘡百孔的心瞬間填滿,他知道,那是什麼!他伸出另一隻手,狠狠拽住那看不見的手。她的手不暖,甚至冰寒到讓他渾身一顫。可是,他不怕,他不會再鬆手。他開口,輕輕一念咒,只見,從他抓住的手開始,她的身影一點點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星光點點,他迫了她的法術。她散落的一頭青絲,遮住了她的半側臉龐,她就坐在他的身前,用同樣的姿態面對着他。她的手竟是僅僅抓住那刀刃一面,阻止着他傷害自己。她白皙的手心處滴下紅色的血液。他鬆開拽着她手腕的手,一點點將她流血的手掰開,將她的手重新放在了自己的胸前。已分不清,留在她掌心的是誰的血。而她的那雙眸子不再空洞無光,渙散的眼神中透露着的是回過神之後的哀傷和心疼,雖然還帶着傷,可她身上那股濃厚的無望氣息卻消失了,他知道,是自己,用這樣的方式將她的靈魂重新帶回了身體之內。
那紅色的淚痕依舊還在她的面頰之上,只見他呼了口氣,用自己的額頭輕輕抵在她的額間。凝視着她。
儘管此刻誰都未開口。她的淚又落下,木君禾輕撫上她的面頰,深深地吻上了她落淚的眼。
她很想問。卻最終什麼都沒有問。
爲什麼,要這樣傷害我。
爲什麼,又要這樣傷害你自己。我以爲我已心死如灰,卻在那一瞬間,凝視你的眼。看着你一刀一刀落在自己心間,我還會刺痛。在那一瞬間,重新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在失去所有了之後,你竟是亦如當初,回到了我的身邊。那一刻,不願在想。這一切存在多少真實亦或是多少的虛幻。
或許,在愛上一個人的瞬間,自己就給了地方傷害自己的資格。無論是她和君禾也好。她和慕雅也罷。都只是不斷在這個圈子裡,誰都沒有那個能力,狠狠掙脫過。
她還記得在三界夾縫的時候,他已然抱着必死的心情,爲她除盡危機。要她活下去的時候。他都沒有像這一刻,有這樣的狼狽。淚水模糊的視線。鮮血淋漓的身體,以及泥濘一臉的頹敗。
她明白,他不害怕死亡。卻深深地恐懼着對自己的傷害。這麼多年以來,在竹園的十年,他所活着的目的就是爲了好好保護她,守護着她,或許一日,可以相逢。司徒一直是他,爲自己高高豎起的那個不滅的信仰。而人,最無法接受的絕不是爲了自己的信仰死去,而是自己親手一點點摧毀了自己的信仰,自己存在的意義。正是因爲這樣的明白,才讓她願意相信,那個時候的木君禾是真正的回來了。不同於慕雅,他是木君禾。
次日清晨,相擁的兩人在晨曦下慢慢醒來。
“夕兒。”木君禾開口輕喚道。
司徒從他的懷裡擡起頭,凝視着他。“嗯?”
“你想去哪裡?”
“我想去哪裡?”司徒皺着眉問着,似是有些不解。
“恩,夕兒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不好嗎?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們在一起。”
“他不會放過我的……他殺了我們的孩子。我們哪裡都去不了,君禾。”說道這兒,她又開口問道,“對了,君禾你是怎麼想起從前的事,又忘了……”說到這兒,她望着木君禾,等待他給自己一個答案。
木君禾忍不移開了自己的視線,他有些猶豫着開口,“我……我不知道。夕兒,你相信我,好不好。”說完這一句,他又擁她入懷。無法開口向她解釋,他會想起來其實是因爲他身體內的破軍之力已甦醒,也無法告訴他,自己從那樣一個女人身上得知了自己親手殺了天神的事。唯有,什麼都不說。只想,天涯海角地隨着她去。
“君禾,你不知道,我不得不信你。我累了,不想再去想這些問題了。我願意跟隨我的心。我的心告訴我,我必須要深信你。我想去的那個地方,沒有三界,沒有六族,甚至沒有卡努努。這個世間所有的紛紛擾擾都不再跟我們有關,就讓我們靜靜地離開所有人的視線,就這樣吧。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過我們自己的生活。君禾,你說,真的會有這樣的地方呢?”
“會有的。只要你願意相信,我會帶着夕兒去那個地方的。”
她在他的懷裡搖了搖頭,“君禾,其實我知道,就算真的會有那個地方,我也一定做不到,不和這世間的一切人和事又所牽絆。我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所以說,有時候復生或是復甦,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它總是讓我不斷地陷入這樣的局面裡。或許,會造成如今的局面,以及會發生種種這樣的事,其實都是我自己一手促成。”
“別這樣說,這些,不是你的錯。”
“我知道。君禾。我沒有在難過。如果我沒有這樣去選擇,這樣去做。或許,我就不是我了。所以,我並沒有後悔過。”說完,她從他的懷裡起來,“你不在的這大半年裡,我一直住在天之涯村林子的小木屋裡,過着簡單的生活,就連自己都忘了,忘了往昔自己所揹負着的命運。”她擡頭。仰望蒼穹。
“如果你喜歡,我們就留在這裡。”她點頭,帶着他。往林子裡的木屋走去。一邊走着,她一邊說着,“紅顏易老,剎那芳華。君禾,如今的我。不過。只剩下幾十年的時間。君禾,你還有漫長無盡的時光。我終究是無法與你長伴的。”
他停住腳步,望着走在前面的她,“不會的。雖然我不知道,我們最終能夠在一起多久,但是。沒有到最後一刻,就不能斷定這一切正如你所言。夕兒,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把你找回來。”
聽完他的話,司徒也是微微一愣,回頭,淡淡地望着他那一雙異眼,“君禾。我入不了輪迴的。所以,我的下場只要一個。魂飛魄散,最終消亡。”
他無法接受,越發顯得驚慌失措,他匆匆走至她的身前,緊緊抓住她的肩膀,“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就連天神都可以,都可以再塑,爲何你不可?”在三界之中,越是擁有接近永恆生命的人,便越是難入輪迴。而尋常的人族,死後不出意外,都是進入六道輪迴。
司徒微微皺眉,從昨晚見到他開始,他的情緒起伏波動就很大,這極不像從前那個時常能夠冷靜自持的他。他同她一樣,自小經歷的一切便已異於常人。她有些擔心眼前的他,那也是她一直所擔心的事,這事關於自己,君禾會如此,也是常理吧?想到這兒,她又放下了心中的那份擔憂。緩緩開口,“我是天地間僅存的火鳳後裔,繼承了天界的司命一職,又失去了一身精血,身體恢復成長。當年,我的姐姐,爲了天神,放棄了司命的身份,同樣恢復了成長,等待她的是如同尋常人一般的壽命以及會蒼老的容顏。儘管後來,她早亡。可這一直是我們這一族的命運,儘管我沒有喪失司命的身份,可失去了火鳳的一身精血,不再是純正的火鳳後裔。成長,就說明我的身體在衰老了,君禾。或許,再過幾年,連我的容顏也會逐漸變老,不復今日風華。不過,我如今這般,倒真的算不上還有什麼風華。”說到這兒,她破天荒地笑了。
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兩個人便走到了木屋之前。只是令兩人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站在木屋門口的竟然是碳。
經年一別,這是頭一回重逢再見。碳同樣也是始料未及。前一刻還在憂思,小牙呆在已恢復了破軍之力的木君禾身邊是否真正能夠安全,而這一刻,她已經帶着他回到這裡。木君禾也不再是之前瘋魔的樣子。在愣神片刻之後,碳腦海中盤旋的問題便是,小牙知道了嗎?知道木君禾已經成爲破軍的事實了嗎?若是有一面木君禾入魔滅世,與整個三界爲敵,那她要如何自處呢?她會站在他的身後,看他毀滅一切嗎?想到這裡,他有些難過。以小牙的個性,他已經不願再揣測下去。他只知道,無論是哪種結果,最終受傷最多的那個人還是她。
“大叔,你怎麼在這裡?”正當司徒開口問道之時,剪影推開了木門,他微微一愣,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木君禾身上。
四個人長久的沉默,最後結束在剪影淡淡的一句話裡,“進來吧。”三個人一起進了屋內。司徒一揮手,只見桌上便出現了一整套的茶具。未同身旁的幾個男子多言,她已是坐下,開始爲他們三位煮茶。
碳望了身旁的木君禾一眼,那一眼的對視,許是已望見了對彼此的敵意。
“小牙,君禾的事你都已經知道了嗎?”
“嗯?”司徒煮着茶,輕言一聲。還未等碳開口,木君禾已是接下司徒遞來的茶杯,將茶杯推到了碳的身前,示意他喝茶。當然,這一微妙的動作都沒有逃過司徒和剪影眼中。
司徒一挑眉,“君禾的事?君禾的什麼事?還有什麼是君禾沒有告訴我的事嗎?”
剪影看着她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那股子不寒而慄的感覺瞬間便襲來。而原本那沉默的氣氛也發生了變化。剪影伸手,拍了拍木君禾的肩膀,“你,保重。”
這樣一來,原本那些到了嘴邊的話,碳忽然之間反而說不出了。他十年未見她,幾日之前,見到她的時候,她已是傷痕累累,倒在了木君禾的懷裡。而如今這樣輕鬆的局面。讓他想起來了從前,他們還在卡努努一起生活的日子。不知爲何,他不想打斷這種感覺。
“沒什麼。前幾天我們到了的時候,你已經昏厥過去,本來想把你帶回卡努努,可沒想到,君禾居然用術法把自己變成了一頭熊。對着我們撕心裂肺地吼,最後,陽光掌門只好作罷,讓他把你帶走。”
碳的這番話說完,木君禾望了碳一眼,彼此間心照不宣。就連剪影。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這樣的時光,能持續多久就持續多久吧。
他們不知道眼前如此的她,是否還能再承受更大的打擊。好不容易。她的臉上纔出現了一點生氣。
“君禾變成了一頭熊?”司徒皺眉,“我不信。這不是木君禾會做的事。”
“你未親眼所見,不相信也是正常的。”剪影淡淡地說着。
就這樣,四人一邊喝着茶,一邊閒談着。
另一邊。天之涯村。幾日之後,若生和雙兒。
雙兒始終放心不下。剪影他們的狀況。若生便帶着她,又回到了天之涯村的木屋。這下,四人變成了六人。
而隨着時間的增移,木君禾被破軍的力量所影響,越發地難以自控。只要司徒一刻不在他的眼前,他就會變得十分的暴躁和不安。只有她在他的眼前,他才能夠安心。
而司徒也顯然發現了他的變化,似乎所有人都對着她,小心翼翼地在隱瞞着一些事情。而懷疑,一旦產生,便如洪水入侵一般,她將他回來之後所有的變化和失常串聯在一起,又想起那一日,碳欲言又止的樣子。她便越發的懷疑起來。
直到那一天,她拉着木君禾,離開了木屋。他們必須離開,如今的木君禾時常一個人凝視着某一個方向,身上的魔氣越發的濃厚。就連她,望着緊緊拽着自己的他,也會感受到一絲害怕。那是她所不曾感受到的。
她帶着他,竟是往山洞的地方走去。他沒有料到她會帶他回去那個山洞。腦海中依稀記得自己離開山洞之前,將那個女人的屍首留在了山洞之內。已是過去好幾日,就算夕兒回到山洞,見着了,也想必不會在意吧?不對,想到這兒,他有皺眉,以夕兒的個性,怎麼可能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任何一絲可能呢?她肯定會懷疑的,這幾日,好像她會離開自己的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了……木君禾,想着想着,便忽然蹲下身子,雙手抱頭。
司徒見狀,停下來,“清心咒。”她安撫着他,希望他可以快點冷靜下來。
他伸手,抓着她的雙肩,“夕兒,不要回山洞,好不好?”
她望着他的眼神忽然冷下來,“爲什麼不要回去,君禾,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我是在山洞醒來的,我想回山洞看看,有何不可?君禾你爲何不要回去山洞?”
木君禾沉默,司徒一把將他拽了起來,“跟我走,我倒要看看,山洞裡到底有什麼,能讓你木君禾怕成這樣。”原本是想帶着他回到山洞,和他好好談一談這幾天他的變化,讓他對着自己坦誠。沒想到,還能發生這樣的事。能讓他害怕成這樣的,到底是什麼呢?
她決定的事,一向無法逆轉。
她拉着他瞬移而去,很快就到了山洞門口。她回頭,望了他一眼,便進了山洞。一進山洞,便聽見“嗚嗚”的聲音,似乎像是小獸的哭鳴聲。她走進,眸色一變,眼前出現的是一團團的毛絨動物。而那些毛絨絨的動物好似錦簇地圍着什麼。她伸手,隔空微微一指,似乎已有幾隻小獸被擊到,向外散開。
那一刻,她走進一望。露在外邊的是一截被啃食得只剩下一絲絲皮肉的手骨……她有些驚訝,還未回過神。便見山洞深處,又跑來幾隻追逐着的小獸。而在小獸中間,被幾隻小獸相互搶奪的竟然是……一個腦袋。
那腦袋早就面無全非,已是快被這些小獸們啃食乾淨。
“你不想我來,是因爲這個嗎?”司徒淡淡地開口問道。木君禾上前,拉住她,將她帶到自己的懷裡。“別看。”
“君禾,你覺的,這些會嚇倒我嗎?還是你要告訴我,你這樣子不想我來就是因爲怕我看見,這些場景?你知道這個人是誰?也知道這個人爲何死在了這裡?“
她接連而來的幾個問題問得他啞口無言。原本準備好的說辭在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無力開口。似乎自己一早,就已經被看她看穿了。自己現在所有的掩飾,讓他覺得在她的面前自己就好像是一個小丑。
“你不願意說,君禾。“
“夕兒,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這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不是嗎?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緊拽着這個事不放。“
“君禾,事情的本質不是這樣的,不是嗎?不是這個人到底是誰的問題,是你,你一直隱瞞了我很多事,不是嗎?你能否認說,你沒有瞞着我嗎?“
“難倒我從前就沒有瞞着過你什麼事嗎?夕兒,你爲什麼就要拽着這件事不放呢?好,我告訴你,這個人,我也不認識,那天你走了之後,她過來找我。我根本不認得她,她讓我跟她回魔界。我怎麼可能回去。“
聽着他的解釋的司徒還未等他說完就打斷了他,“所以,你就把她殺了?“
“嗯。“
“你撒謊。“她的冷淡,似乎將他激怒。
“我說了你又不信。你到底想怎麼樣?“他拉着她的手質問着他,這時,有幾隻小獸圍了上來,在他的腳邊打轉。他低頭便是一腳,那幾只小獸瞬間被他踢到了山洞的壁面之上,嗚咽幾聲,便倒在地上,不再翻動了。
“清心咒。“司徒淡淡地開口說着,這幾天來,他已經聽了太多次她的這句話。一聽到”清心咒“三個字,他便知曉,她是要自己冷靜下來。
“君禾,你最近越來越不能自持了。“而他越是暴躁,她便越是淡漠。不知爲何,越是見到她面對自己是這一副淡漠的樣子,他就無法接受,心中的怒意更甚。”我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太涼薄,還是這一切讓你變成了這樣!“
在聽到涼薄這兩個字之後,她的眸色忽然一變,最後黯淡下來。她不再多言,依舊是淡淡的語氣,“還是等你冷靜之後,我們再好好談一談吧。“說完,她便轉過身,往山洞外走去。
她是真的不知道那副屍骨是誰嗎?她怎麼會不知道,那是慕三。只是,她想要聽他,對她無所隱瞞的親口告訴她。而木君禾,顯然讓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