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冬至(二)

嚴嵩一把將他扶起來:“汝貞啊汝貞,你快起來,地上涼,你我師生之間何須大禮。坐下來,慢慢說。”

“是,恩師。”胡宗憲又磕了一個頭,站起來在嚴嵩身邊坐下,仔細地端詳着自己的老師。

二人就這麼握着手,想說什麼也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良久,嚴嵩放開胡宗憲,嘆道:“我八十一了,血氣已衰,手涼,汝貞今年春秋幾何?”

胡宗憲剛纔確實感覺到老師的手冷得像冰一樣,心頭更難過:“恩師忘記了,學生今年吃五十六的飯,也老了。”

嚴嵩嘆息:“當年我做院師取了你,你才三十出頭。想不到都也老了,頭髮也花白了,這日子過得真快呀!你一去東南就是好幾個年頭,每年才能見着你一面。爲師時不時記掛着你,在這個世界上,弟子比兒子還要親啊!”

胡宗憲眼圈微紅:“學生也記掛着恩師。”

旁邊,斜躺在胡牀上,蓋着皮裘的一個胖子低聲笑起來,用中氣不足的聲音說:“汝貞,我有的時候真的懷疑你纔是父親大人親生的。”

說話的胖子是嚴嵩的兒子,工部左侍郎嚴世蕃。

他生得五短身材,皮膚黝黑,胖得看不到脖子,又有一隻眼睛裡生得白翳,和嚴嵩、胡宗憲這兩個老帥哥在一起顯得突兀。

嚴嵩:“慶兒你也老了,今日可感覺好些了。”

嚴世蕃有氣無力地說:“依舊如常,渾身都沒力氣,下牀走不了幾步就天旋地轉喘得厲害。”

“都老了。”胡宗憲長嘆一聲:“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也沒有什麼好感慨的,只要能爲國家做些事情就好,學生已經一把年紀,東南戰事大概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大事了。”

“汝貞正當盛年,緣何如此喪氣?你算是我使用的人中最能做事的,當要振作。”嚴嵩有點黯然,問:“你剛纔面聖是不是沒有個好結果,陛下答應給你多少軍餉?”

“天子對學生到是勉勵有加,只是……”胡宗憲遲疑片刻,道:“只是,朝廷只給了二十萬兩軍餉。”

說到這裡,他苦笑一聲:“也只能堪堪把將士們的冬裝補齊,至於其他事,卻做不成的。”

“二十萬兩?”嚴世藩突然激烈起來:“汝貞和東南戰事是我們的門面,朝廷有人這是想讓咱們打敗仗好看笑話兒,對,肯定是上頭有人授意這麼做的。”

嚴嵩搖頭:“我大明朝雖然家業大,但大也有大的難處,統共才兩百萬兩的太倉,誰都做不了這個巧婦。既然是天子親口許的,汝貞你也不要有怨言。”

胡宗憲:“恩師,學生只知道實心用事。”

嚴世蕃低哼一聲:“你倒是會做人,像個受委屈的小媳婦。沒錢,你怎麼打仗,你是孫猴子能變錢出來,還是太上老君能點石成金?”

胡宗憲不敢多說,只擡頭看了看老師,沉默下來。

小閣老嚴世蕃又咳嗽了一氣,皺眉:“陛下一向關心東南倭患,畢竟,那邊可是我大明朝的財賦重地……今日卻如此小氣,究竟是爲什麼呢?父親,今日朝廷商議明年財政支出究竟是什麼情形,你老人家說來聽聽。”

嚴嵩就將今天在內閣值房的情形詳細地說了一遍。

聽完,小閣老用手指敲了敲胡牀的扶手,低呼道:“父親,陛下這是想從太倉銀裡挪些入內帑啊!”

嚴嵩苦笑:“我怎麼不知道,臨近年關,陛下也要用錢。可是,還是那句話,總共才兩百萬兩銀子,這麼大一個朝廷還需要維持,我也爲難。”

皇帝和父親的心思,小閣老如何不知道。

嘉靖天子每年煉丹打醮,修建宮觀,耗費巨大,內庫不敷開支,通常都會問嚴家父子伸手要錢。每次,嚴嵩都盡力滿足,這也是嚴家二十年聖眷不衰的緣故。

估計是皇帝手頭又沒錢了,打起了國庫的主意,想從中挪借一些。

問題是,朝廷每年各項開支加一起就需要三百萬兩,而如今太倉才兩百萬兩。要想維持下去都難,如果再被天子挪用,那可是要命的。

在真實的歷史上,嘉靖一朝從頭到尾都窮得厲害。直到萬曆年張居正實行一條鞭法,國家每年的財政收入才達到了驚人的五百萬兩。如此,朝廷不但能夠正常運轉,還有不少節餘。

靠着張首輔攢下的這筆家業,纔有後來的萬曆三大徵的勝利。

皇帝要錢,你給就是了,咱們嚴家的富貴都是天子給的,至於朝廷如何維持,可管不了那麼多。

父親這是想兩頭討好,世界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小閣老不滿父親的迂腐,可不滿歸不滿,胡宗憲的問題需要解決。

胡在福建的戰事是他們的臉面,仗打得好,父親的地位就穩固,打輸了,就是牆倒衆人推。

嚴世蕃又將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問:“汝貞,你那頭還需要多少軍餉?”

胡宗憲:“尚需百萬。”

“也易,沒有王屠戶還吃帶毛豬?”嚴世藩道:“可讓羅龍文去一趟江浙,將明年的鹽稅提前收了,先解送到軍前。另外,鹽引也可以在今年的基礎上增發三成。”

兩淮鹽和福建鹽是嚴黨的金庫,也是嘉靖皇帝內帑的重要收入。

這其中很多銀子是不入國家財政帳本的。

嚴嵩想了想:“可以做。”

胡宗憲在浙江、福建經營多年,也知道恩師熟悉地方民情,聞言心頭一鬆:“如此也好,明年的仗我打起來也多了三分把握。”

說好這事,三人都輕鬆下來。

嚴嵩笑道:“冬至夜了,忙了一天,汝貞還沒有用飯吧,老夫也餓得厲害,就留在這裡吃吧!”

很快,嚴府就擺了一桌子酒菜。

胡宗憲心中暢快,不覺多吃了兩飯飯。

但小閣老身子虛弱,只喝了一碗羊湯就停下了筷子,精神顯得萎靡。

胡宗憲心中擔憂:“德球病了已經好幾月,怎麼不見好?”

嚴世蕃:“怕是好不了啦,死了拉倒。”

嚴嵩:“休要說喪氣話,對了,徐閣老孫女嫁給紹慶做妾的事,我找人測了八字,倒合,準備定個日子。”

“又是沖喜,說得兒子好象要死了似的。”小閣老很是不滿:“子不語怪力亂神,這事也信不得。徐子升也就是爲討好父親罷了,卻不誠心。他若真有心結好咱們,怎麼不將嫡孫女嫁給紹慶。我聽人說,徐家這個庶出女好爲男裝,瘋瘋癲癲,如何進得了咱們的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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