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得志便覺春色好,失意哪堪秋風悲。
醉裡乾坤若許大,醒時歲月恁般催。
紅塵沾染鬢髮老,仙氣蘊藉靈山巍。
道破姓名只一語,便教爛柯不願歸。
話說那時,胡拉格斯要打徐文虎出氣,心鏡上人自然許可,只說道:“別把他打死也就是了。”
胡拉格斯聽了,當即大耳巴子括臉批面,“啪啪啪啪”地,一口氣打了徐文虎二三十個耳光,可憐的徐文虎,在昏暈之中,啥都不知道,臉就被打腫了,口中牙齒也被打掉了幾顆!
胡拉格斯又像踢沙包一樣,踹上幾腳,直到覺得出了氣了,才罷手不打。
心鏡上人駕馭青銅鏡,自北海深處到萬里沙,又越過萬里沙,來到臨沙城,共用了四天時間,這中間徐文虎醒過來一次,可是心鏡上人早已料定時刻,徐文虎剛剛纔要醒來,心鏡上人隨手一點,徐文虎就又昏暈過去了。
四天裡,胡拉格斯每天都要抽打徐文虎二三十個耳光泄憤。可憐 的徐文虎,可憐的一張臉!可憐的人肉沙包喲!
等來到臨沙城外後,心鏡上人對胡拉格斯道:
“這邊情況我倒也熟悉,他托鉢僧從北海往這邊來,第一站必是落腳於這臨沙城中。”
胡拉格斯就問道:“師父,我們這就進城去打聽嗎?”
心鏡上人道:“不急,我們先把這徐文虎丟出去,我再帶你去拜訪此地兩大家族勢力。”
於是,可憐的徐文虎,就被心鏡上人從青銅鏡中拋了出來。
心鏡上人拋出徐文虎後,隨手一指,點向徐文虎,然後就從容離去。
卻說徐文虎,被心鏡上人一指點過後,過不片時,就悠然醒來。徐文虎醒來後,只覺得全身難受,特別是自己的臉,火辣辣地,十分疼痛!
徐文虎慢慢轉眼看去,只覺得看東西也看不清楚,但是,迷迷糊糊地,眼前好像是一座城池。
徐文虎暗想:是了,我被那大魚吞了,死了多時了,這城,就是靈魂所歸之黃泉城了!
徐文虎慢慢爬起身來,感覺身後有人,走近,不由得努力轉過臉去看看,不料這一轉過臉來,身後之人驚歎:
“哎喲!你是誰呀,怎麼被人打得這麼慘哪?”
徐文虎聽了大奇,答非所問:“老人家,這裡不是黃泉城麼?”
不想這身後之人聽了,卻是說道:“喲,你這人臉被人打壞了,腦子也被打壞了!什麼黃泉城?我們這裡又不是鬼界!你看清楚了,城門上有字,是臨沙城!
還有啊,你瞧清楚了,我可不是什麼老人家,我還年輕得很呢!”
徐文虎聽了,努力地睜眼來仔細看這人,只見這人看上去,確是六十歲左右的模樣!徐文虎心中暗思,看這樣子,都六十里外了,我尊稱一聲老人家,也沒錯呀?
徐文虎哪裡知道,這裡已經是九重天的第二重天世界了呢!不過,此時的徐文虎,心中卻是早已明白,自己這是沒死!
可是,徐文虎就此反而更迷糊了:
——當時那大魚一口吞來,我是連人帶船都落入魚腹,怎麼竟會沒死呢?又怎麼到了這裡了呢?難道說是有人救了我?這又是什麼人救我的呢?
徐文虎臉腫得跟豬頭一樣,自然現不出迷惘神色,但眼神卻是迷離得很。這人一見徐文虎這個樣子,就要走開。
徐文虎見了,就說道:“大哥,這是什麼地方?我想打聽個人!”
就聽這人不耐煩地說道:“你這人真煩哪!不是說了麼,這裡是臨沙城。這麼大一座城,你找我打聽人,我能認得幾個呀!”
徐文虎聽了,又施一禮,說道:“這位大哥,我要找的人,有好幾個,其中有個人特徵明顯,叫做托鉢僧,他是常常手託一鉢。”
這人聽了,就說道:“我們這邊沒有僧人的,你要找和尚,只管到城裡的臨沙禪院去,那裡邊的都是和尚!”
這人說了這話,徑自離去。徐文虎卻是知道了一點,到臨沙禪院找和尚們打聽,不失爲一個方法。
於是徐文虎搖搖擺擺地往前走,走到臨沙城城河邊上時,徐文虎見城河之水甚清,就將身子慢慢蹲下,左手前探,右手按住河坡,側着身子往下蹭,不料,快到接近水邊時,岸溼而滑,徐文虎是身子一失控,整個兒地滑落水裡去了!
所好近岸處水不深,徐文虎又覺得口渴,又覺得渾身疼痛,特別是覺得臉上火辣辣地難受,於是就立在水中,漱了口,洗了臉,才覺得好受一些。
然而,此時的徐文虎,想要再爬上岸來,卻是千難萬難!
此地天氣,正是夏季,水中尚不覺得冷,但是,長時間站在水裡頭不是個事兒呀!
徐文虎只好呼救求援。他所立之處,就在那臨沙城城門附近,徐文虎這麼一呼救,倒也有人過來了,來人見了他那張臉,心中吃驚,便問道:“喂,我說那個誰,你是被人打掉河裡的嗎?”
徐文虎搖頭道:“不是!”
這人又道:“怎麼不是?分明是被人大耳括子批臉扇地喲!”
這人說着,就下河坡來拉徐文虎,然而,河坡下近水邊處確實溼滑,這人止住,要伸手來拉徐文虎,卻是夠不着。
於是這人就道:“你等一等,我去找根棍子來遞給你,再把你拽上來。”
不多時,這人果然又到,將手中長竿遞給徐文虎,將他拉了上來。徐文虎連聲道謝,又問臨沙城中的和尚廟在哪裡。
這人倒也實話實說,當時就道:“城中心那塊兒,城主府旁邊就是,叫做臨沙禪院。”
徐文虎再次謝過這人,就一路往城中心城主府旁邊臨沙禪院來一路蹭來。
徐文虎用了大半天時間,這才蹭到臨沙禪院門口。禪院門口的守護武僧早已看到了徐文虎的“尊容”了,都道他只是個過路的。
不想徐文虎竟是直往臨沙禪院大門口這邊來,走得又慢,臉又腫得難看,這倒令門口的守護僧們覺得有點兒急了:
這是誰呀,往我們這邊來做什麼呢?怎麼一張臉被人打得這麼難看嚇人,都腫得變形了呢?
就有一個守護僧開口問道:“施主,你有什麼事?”
徐文虎向守護僧幾個人施禮說道:“諸位大師,徐某有禮了!請問大師,你們這邊可有見過一個大師,他法號明塵,手中常託一鉢,因此人們又叫他托鉢僧。”
這幾個守護僧,對於誰叫明塵,確也不知道,但說到手中常託一鉢,就有一個似乎想起來了,當時這和尚就說道:“我好像是守護值班時見過一個手中託鉢的老師兄,不過,他是不是法號明塵,叫不叫托鉢僧,我卻是不知。”
徐文虎聽了,十分高興,當時就說道:“這位大師,他是不是左手中託一黑鉢,背一把大號單刀,重達百斤開外?”
那和尚聽了,笑道:“哪有什麼單刀?左手託一黑鉢倒是真的,只是他,沒背單刀,右手中倒是拄着一根柺杖,看去是老態龍鍾,那樣子,能使動百斤開外的單刀?估計百斤單刀能把他給壓死。”
徐文虎聽了,心中覺得又像是又不像是,於是又問道:“敢問大師,當時他身邊是不是還有幾個人呢?”
那和尚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說道:“阿彌陀佛!我們禪宗之人,都是獨行天下的命,哪裡會合夥結伴行走?這個話,說起來,至今也有一年了吧?當時只是他一人,更無同伴。”
徐文虎聽了,心中暗想:我師父和翠姑師妹是同他在一起的,還有南平禪位汗皇劉小棒兒夫婦——這都是大都山上史強生與吳姨親口跟我說的,看來,這個托鉢僧人,必不是明塵大師了。
只是,這邊城裡城外,我怎麼老是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呢?這地方是什麼國度?有多大國土面積?有多少州城人口?人海茫茫,我要去哪裡才能找到我師父師妹和托鉢僧他們呢?
徐文虎暗思一番,更無良策。只好向守護僧們說道:“諸位大師,出家人慈悲爲懷!徐某身上有傷,腹內無糧,僥倖不死,來到這裡,還請諸位大師看顧一二。”
幾個守護僧聽了,都道:“阿彌陀佛!施主,可以到我禪院施善齋去領粥領藥。”
徐文虎聽了,就連聲道謝,早有一個守護僧,就是先前與徐文虎交談的那個和尚,說了一聲“跟我來”,就領了徐文虎往寺中去了。
卻說徐文虎跟着那守護僧走,徐文虎心中感激,就問道:“請教大師法號?”
那和尚道:“阿彌陀佛!貧僧法號智圓。”
徐文虎就與智圓攀談,才知這裡雖是有那麼一個國度,但卻很鬆散,只是有許多大城,各城互不統領,各歸各城城主管轄。上面共尊一個帝國。
又有禪宗、明宗、儒宗、靜得教四大教派,統領天下教徒修仙,或有時也管領一些大城。比如這臨沙城,就歸明宗管轄。
目前,明宗與禪宗不和,臨沙禪院在這邊,就淪爲禪宗一個接待站,專門接收外來的,不知此地之情,卻又流落到此地的禪宗之人。
這真是言者無心,聞者有意,徐文虎聽了這些,心中立即想到,托鉢僧明塵大師應該是外來的吧?
這邊既是這等規矩,那麼,我徐文虎就一定得去見見那個拄杖託鉢的人,畢竟親眼見過之後,纔好死心。而且,除去這條線索,別的又哪裡有什麼尋找師父他們的線索呢?
徐文虎心中定下了主張,就向智圓問道:“大師,那手託黑鉢的拄杖僧人現在在哪裡?”
智圓道:“那個老師兄啊,按照我們禪宗的規矩,應該是送到淨空山淨空寺去了。”
徐文虎聽了,又問道:“淨空山淨空寺?他不是在這邊啊?那邊到這裡怪遠的吧?”
智圓道:“不遠,不遠,也就三千多裡罷了。”
徐文虎聽了,暗暗咋舌!三千里,叫“不遠,不遠”?
且說二人到了施善齋,智圓幫徐文虎領了粥和藥,智圓說道:“徐施主,你若是暫時無有去處,只須在我們這裡做做義工,便可每天按時來這裡領粥領藥了。”
徐文虎聽了,心中暗想道:能如此也好,我這身上難受,趕不得路呀。
於是徐文虎學着智圓模樣,也是雙手一合什,躬身說道:“阿彌陀佛!多謝大師!”
卻說徐文虎在這臨沙禪院呆了下來,數日後,傷勢已經痊癒,徐文虎此時也暗暗猜測到,自己必是被人救了,但是,救了自己的人,卻是打了自己,自己的牙齒掉了幾顆,可以說明,對方必是恨恨的狂扇自己的耳光。
既然恨我,又爲什麼救我呢?徐文虎想不明白。
到了第七天,徐文虎身上再無傷痛,又是生龍活虎的模樣了。於是徐文虎就要離去,就向寺中諸僧告別,又特地與來智圓告別時,智圓說道:
“徐施主,你若是要去淨空山,不如明天走,明天貧僧要去淨空山領取物資,你正好可以坐我的追風靈船。”
徐文虎聽了,不勝欣喜。
第二天,智圓果然帶上了徐文虎,前去淨空山。將到淨空山時,智通說道:“徐施主,貧僧不能把你直接帶上淨空寺去,這裡是淨空山下,施主你就此下去,過了前面的小鎮子,再往東北走不遠,是淨空山主峰,山上就是淨空寺了。”
徐文虎聽了,感謝不盡。
卻說智圓去後,徐文虎徒步來到淨空山主峰之下,就沿着山道,一步一步往山上淨空寺中來。
徐文虎初登上山道時,還覺得天氣炎熱,走着走着,便見夾道高樹,遮盡日光,耳中聽得啼鳥百囀,如雨紛飛,突然間,有洪鐘之音,如欲洞穿時空,悠然而來,直撞耳鼓,直擊心田,令人心中一震,耳目一醒。
徐文虎聽了這鐘聲,便知必是山寺敲鐘所發。當時徐文虎提了精神,加速前進,直上高山。
不多時,來到山寺之門外,寺門外是靜悄悄的,山門倒是大開,一副來者不拒的樣子。徐文虎跨過那高高的門坎,進了寺門,但見桃花正紅,都種在極大的缸中,院正中又是一個大池,池裡養着一羣紅尾錦鯉,池正中卻是有一座假山,山上有硃紅大字,寫的是:錦鯉池。
硃紅大字之下,另有四句偈:一入空門萬事休,萬事休時得自由。我心逍遙自在處,錦鯉化龍勝封侯。
徐文虎見了,心中暗道:出家人果然不打誑語,這幾句雖不大雅緻,卻也說得實在。
徐文虎當下繞過小池,卻正與一人相見,這人正是智圓,智圓當即打個問訊,說道:“阿彌陀佛!徐施主,就此別過!”
徐文虎道:“謝過大師!”
智圓轉身向後一指,便自行離開。原來,智圓已經將物資領取裝船完畢,正要駕馭追風靈船離去,見徐文虎到了,就伸手一指,告訴徐文虎知客僧堂所在。
徐文虎見了,自也明白,當即又謝智圓,然後就往智圓所指的方向,那知客堂所在之處走去。不多時,到了知客堂,就見有個僧人在桌案後端在。
令人驚訝的是,此僧盤坐在蒲團之上,按說要低於桌案,然而,那蒲團卻是離地三尺,於是此僧樣貌,便宛然可見。
徐文虎上前施禮,口中稱道:“攪擾了!村野凡夫,拜見仙師!”
這盤坐於蒲團之上的僧人聽了,就微睜二目,說道:“你是徐文虎?”
徐文虎大驚:這人果是神仙!他竟能預知我徐某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