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曰:
山頭雲暗壓老樹,山下城堅映寒光。
虜騎千羣涌獸潮,連營數寨立鐵牆。
刀芒閃眼奪魂魄,箭雨覆面透胸膛。
鼙鼓聲聲震大野,蒼煙漫漫掩斜陽。
卻說那第二天,高福俊以歷練爲名,離了家,就奔淨空山來。他有追風靈船,自然快得很,不多時,高福俊來到淨空山下,就來拜山。
高福俊上了淨空山,寺中住持清遙如同對待那高臨與白天星一樣,自來迎接。
你道這清遙作爲淨空寺住持,爲何對這高福俊一個年輕後輩也要禮數周到?無他因,一來人家高家的確是大家族大勢力,二來,高福俊作爲一個後輩青年,也是後起之秀。
俗話說,寧欺老,莫欺少;何況這等大家族之優秀子弟,前途不可限量呢?這也是後生可畏嘛。
禪宗雖大,但有明宗掣肘,而淨空寺,對於凡人老僧來說,不過是相當於禪宗的一個養老院分院罷了。話說回來,禪宗雖大,但淨空寺坐大不起來。
當時,清遙正與東高峰分院住持清玄說話:“清玄師弟,你東高峰上的明塵,這個人,大約有些故事有些古怪,你要留心他一些。”
清玄道:“住持師兄,那明塵不過是一個凡人老僧罷了,有什麼古怪稀奇處,要留心他?”
正說話之間,有小禪宗來報:“臨沙城高家大少爺高福俊前來拜山。”
清遙聽了,就說道:“請!”
然後,清遙與清玄就都起身,竟是親自往山門迎來。
高福俊早已進了寺門,就往方丈室來,有小禪宗頭前領路。於是,高福俊與清遙、清玄就在大雄寶殿左近見了面。
高福俊拱手施禮:“小子高福俊給兩位大師見禮!”
清遙與清玄都是呵呵笑道:“阿彌陀佛!小施主近來修爲大進呀!”
高福俊恭敬地道:“哪裡哪裡,小子末學後進,大師過獎了!”
清遙道:“高公子,昨天你家老施主與白老施主纔來過,今天,小施主又來我淨空寺,不知有何要事?”
高福俊笑道:“打擾上師了!小子我今天來,實爲拜訪貴寺明塵大師!”
清遙聽了,就與清玄對視一眼,兩個心中都覺得納悶兒。
清玄心中想的是:看來,清遙師兄要我留心那明塵,看來,還是有道理的呀。只是,這明塵不過是一個凡人老僧罷了,有什麼值得這高家大少爺關注的,要來拜訪呢?原來,清玄此人說話,愛用“看來”兩個字,大約等同於口頭禪吧。
清遙心裡想的卻是:昨天高臨與白東光一起來找這明塵的事兒,終究是無功而返。今天這高家大少爺來,莫非還是爲着那什麼強搶追風靈船的事兒?我瞧那明塵,不過是一介凡人老僧,怎麼可能有本事搶得了他們的追風靈船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清遙道:“高公子要找明塵,不知有什麼事情?”
高福俊道:“小子只是拜訪明塵大師而已,還請兩位大師告知,如何才能見到他?”
清遙清玄兩個,聽了這話,也就說道:“阿彌陀佛!少施主,昨天令尊與白家家主前來,估計是認錯了人——
我們寺中倒是有個叫明塵的,他只是個凡人老僧,現在就在東高峰分院裡住着。要不,老衲這就派人去叫他來與公子會面?”
高福俊施禮道:“多謝兩位大師,小子這就前去拜訪他,豈可着人讓他過來!”
清遙清玄兩個聽了,不由得面面相覷,實在想不通,這高福俊怎麼這樣尊重明塵這麼一個凡人老僧。然而,清遙清玄兩個,卻也礙於禮數,於是就陪同高福俊一起往東高峰來了。
不多時,清遙、清玄、高福俊三個到了東高峰下,走過小鎮北頭時,恰恰有陸三丫偶一離開租賃之居,與他三人迎面相遇。
高福俊一見,心中便是大喜,料想那史姓美女,明慧仙子必然也在附近,當時就離遠向陸三丫打招呼:
“陸道友!幸會,幸會!”
陸三丫聽了,淡淡一笑,略略拱手,還禮說道:“原來是高道友!我還有事,就此別過!”
陸三丫說着話,就轉到街角那邊去了,高福俊正想向她打聽史翠姑的消息呢,見人家陸三丫過去了,也只好作罷。
清遙、清玄道:“瞧這位女施主,年紀輕輕,修爲境界竟然已是靈道初階了!高公子,此人是誰?”
高福俊道:“此人是明塵大師的兒媳婦,明塵大師的修爲境界,比她還要高深得多呢!”
清玄本身也是先天境界真道九階,也還沒跨入靈道境界,而清遙呢,也不過是靈道二階,此時聽了高福俊的話,心中暗思:難道說,這明塵的修爲境界,竟是比我還要高出一頭麼?
陸三丫去得遠了,清遙清玄就說道:“高公子,我們上山吧。”
高福俊若有所思,點頭說道:“兩位大師,請!”
三個到了東高峰半山腰上,來到淨空寺分院,清玄就領頭往東跨院來。那了凡迎上前來,向兩位主持施禮,又向高福俊見了禮。
清遙清玄都道:“了凡,明塵何在?”
了凡聽了,就指着托鉢僧所住的禪房說道:“諾,就是那間。”
說過這個話,了凡就遠遠地向着那間禪房叫道:“明塵!明塵!住持來看你啦!”
托鉢僧本是在禪房中靜坐修煉,然而了凡聒噪,托鉢僧無奈收了功,起身出了禪房時,只見清遙清玄都在,還有那高福俊也在。
高福俊一見,這人可不正是那日在沙漠中所遇到的明塵大師,號稱托鉢僧的老禪宗麼!
高福俊當時搶上前一步,就向托鉢僧施禮,口中說道:“明塵大師,小子高福俊今日專程前來拜山!”
托鉢僧哈哈大笑,說道:“原來是你!你莫非是爲着翠姑而來的?老衲是沾翠姑的光罷?”
清遙清玄兩個聽他二人對話,莫名其妙,更不知翠姑又是何許人也。就見高福俊紅了臉,自戒指中取出一物,向托鉢僧說道:
“小子前來拜山,無有贄見之禮——這是小子在萬里沙大沙漠中歷練時所得之千年沙棗,人稱之爲‘千里沙香’,此棗之肉可以延長壽命,其核可以播種,十分難得!
小子就以此物敬獻明塵大師,還望大師指點小子,明慧仙姑現在在哪裡?”
那清遙與清玄見了高福俊手中這“千里沙香”,十分心動,卻是不好意思表現出來。他兩個幹看着眼睜睜地看着托鉢僧絲毫不以爲意,只是順手接來,丟放在所託之鉢中了。
清遙與清玄正是心中萬分慨嘆羨慕之際,就聽見托鉢僧接着說出一句令人噴飯的沒見識的話來!
只聽托鉢僧好奇地說道:“喂,你這沙棗怎麼會是放在戒指中的呢?”
原來,托鉢僧並不知道,修仙者常用來攜帶隨身物品的,往往都是一些有內空間的儲物法寶。這種儲物戒指,也是修仙者最愛用的最常見的。
托鉢僧,這麼一開口動問,清遙與清玄就暗暗搖頭,心中暗道:到底他是個凡人老僧,沒有見識!
高福俊聽了,心中卻是暗道:瞧不出他修爲那麼高,竟然說出這等沒見識的話來!噢,是了,他應當是沒有儲物戒指,以此方式,暗示我送他一個罷了!
爲着心中的美女,送他一隻儲物戒指又算得了什麼?!高福俊自料托鉢僧是婉轉手法,索要儲物戒指,於是就笑道:“大師原來是缺少一個儲物戒指,幸好小子身上也還有。”
高福俊說話之間就送過一枚儲物戒指,托鉢僧卻是毫不客氣地就接下了,並無絲毫靦腆。
清遙與清玄看了,心中驚訝,又不免有些鄙夷托鉢僧。
所驚訝者,不知托鉢僧到底與這高福俊是什麼關係,爲何竟能得到這高家大少爺如此看顧。
所鄙夷者,是嫌這托鉢僧竟是如此厚臉皮,人家給什麼就要什麼,甚至於婉轉索要。
托鉢僧心中自然是有數,將一切都看在眼中。不過他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想想他這一生,落過難,走過時,什麼樣的臉色眼色沒見過?
托鉢僧收了戒指,就問道:“高小友,這戒指怎麼用?”
這一回,高福俊是真心驚詫,清遙與清玄更是真心鄙視了!
高福俊雖是驚詫,卻也說道:“明塵大師,您只須將任一指尖刺破,擠出一滴血來,滴在戒指上,這戒指就是你的了——
這叫做‘滴血認主’,是修仙者常用的收取法寶的儀式。做到了這一步,你只須心中暗念口訣,便可隨意操縱此物,從中取物,或是放入物品。”
托鉢僧聽了,當即將右手食指伸入口中,輕輕一咬,就咬破了,流出血來,當時托鉢僧就將帶血的指頭按在戒指之上,果然要,心中一動,便感知到了戒指的內空間。
這儲物之戒指的內空間,大約有數丈見方,裡面黑咕隆咚的,然而,托鉢僧卻是明明知道內空間裡面黑暗,卻是並無一絲黑暗之感覺。
何以知裡面黑暗?因爲托鉢僧可以用所託之鉢的內空間來比較。
當時,托鉢僧就向高福俊詢問了口訣,打開戒指內空間,將那千里沙香——數枚沙棗自鉢中取出,放進了戒指中去。
然後,托鉢僧這才哈哈笑道:“高小友,你要找我翠姑師妹,須到山下鎮上去。老衲就不耽擱你的時間了。你送的這兩樣東西,我正需要,謝謝啦!”
高福俊被托鉢僧說破心事,臉色又紅,當即說道:“明塵大師既然需要,小子不勝歡喜,更謝謝大師告知明慧仙姑所在。”
清遙與清玄兩個,到了這時,纔算明白,心說:原來這高家大少爺是要追求他師妹,纔會對明塵如此看顧!
清遙本身已是靈道二階,對於這儲物戒指與千里沙香沙棗兒也不太當回事情,然而,清玄內心想法又自不同。
清玄想的是:明塵不過是一個凡人老僧罷了,又正好在我手底下,我不是正好趁勢給他來點兒潛規則麼?只要他給我兩個千里沙香棗子,我這一線侷限,就有可能一舉突破,從此跨進靈道境界。
此時高福俊正向托鉢僧問道:“明塵大師,敢問明慧仙子此時在鎮上何處?”
托鉢僧哈哈笑道:“高小友,你送我東西,異日有機會,老衲我必會回報。只是,我那師妹,怕是不太好追!你若真要去找她,我也只能跟你說:‘只在此鎮中,人多不知處。’哈哈哈哈!”
高福俊聽了,一咬牙,說道:“謝過大師!茫茫人海之中,小子能有幸偶遇明慧仙子,便可解作是有緣千里來相會,既然只在山下鎮中,小子多找幾遍,終究能找得到她。”
托鉢僧道:“高小友,老衲還須告訴你,雖說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但我那師妹原是許了人家的,那小兄弟叫做李詩劍,是個人物哩!”
托鉢僧說到李詩劍,這也讓託鉢村夫想起,那李詩劍,此時仍在凡塵,作爲太平汗皇,統領大軍,正在蕭關州,與紅毛兵疆場廝殺呢。
——前文曾經交待,李詩劍令右軍元帥林珙領兵守三關縣,伺機攻打玉田州,又令李詩君趕赴定邊州之琅山縣,攻擊那侵入定邊州的紅毛軍側後。
那一天,楊度被那紅毛兵將領胡拉格斯用青銅鏡一照,就自馬上摔倒下來,搶救回來後,紅毛兵一時攻城無效,於是撤退。
當日,李詩劍聚衆謀士與將領商量退敵之策,對於那胡拉格斯的青銅鏡,衆人都沒有招兒。
燕君平道:“我主汗皇,我們既然不宜與那胡拉格斯正面交戰,看來也只有想法子把胡拉格斯拖在這定邊城下,讓右軍趁機奪下玉田州,讓左軍從胡拉格斯側後進攻,以求一戰勝他罷了。”
文子明聽了,補充說道:“我軍這邊拖住他,那邊務必奪回蕭關州,守住蕭關。扼其歸路,讓他野無所掠,就能把那胡拉格斯困死,這是上策!”
衆謀士也都贊同此議,李詩劍雖是心中未免有不足之感覺,卻也是拿不出破那青銅鏡的好法子來。於是,李詩劍就依此議,同時,將此意圖通告左右兩軍。
當時,太平軍與紅毛兵,在定邊州城下,此時形成了兩軍主力較量的對峙僵局。
林珙那邊,右軍不負李詩劍之所望,三戰三勝,開始了圍攻玉田州之本城玉田縣之戰。
李詩君這邊,左軍也是連連得勝,大軍自琅山縣出擊,打到了定邊州青龍山下古鎮龍爪鎮,離定邊州主城不過是一百多里路了。
那邊林珙圍攻玉田縣,這邊,李詩君之左軍與李詩劍之汗皇禁衛軍兩下,隱隱地形成了對紅毛兵的夾擊之勢。
李詩君派人來報:大軍不日即可越過青龍山隘口,進入龍首縣。
龍首縣距離定邊州主城定邊城,不過是六十里路。李詩劍得了信兒,自然高興。就與衆人商量如何反攻胡拉格斯。
燕君平建議道:“我主汗皇,請安排左軍自龍首縣發兵,奪佔青龍山之龍角峰,截斷胡拉格斯的後路,同時,發兵助我軍攻打胡拉格斯。
胡拉格斯發現陷入我兩路大軍前後夾擊之中,必然撤退,紅毛兵一動,我軍就全面出擊,咬住紅毛兵,再加上詩君元帥之左軍協助,那麼,這一戰即使不能捉住尋胡拉格斯,必也能大大地打擊紅毛兵!”
文子明道:“我主汗皇,我們這邊進攻胡拉格斯,還得讓右軍加大攻勢,要趕在胡拉格斯之前奪回蕭關要隘,方可達成困死胡拉格斯的目的。”
——太平汗皇開平四年秋九月十四日,李詩君兵出龍首縣,鋒芒直逼紅毛兵胡拉格斯所部。九月十五日,李詩君搶奪了龍角峰,扼斷紅毛兵胡拉格斯部退路!
李詩君左軍這個動作,既呼應李詩劍部,又有爲林珙右軍奪取蕭關州要隘爭取時間之意。
於是,形格勢禁,龍角峰的軍事意義一時是十分突出!
胡拉格斯一見這個態勢,便回軍來奪龍角峰。於是,兩軍就在龍角峰下,慘烈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