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剎那芳華,瞬息空相,晝夜天地人心。詭雲譎霧,似此又何因?有若黎丘鬼物,迷惑那,肉眼凡身。紅塵路,滄桑幾度,磨滅盡天真。
如茵,芳草地,零星野朵,獨自相親。自東風去後,苦雨沾巾。更嘆秋光易老,隨逝水,霜雪爲鄰。憑誰管,句芒青帝,勻做四時春。
——小詞調寄《滿庭芳》。
李詩劍回到河牀地面上之後,正是水底原處,卻不見薛小妹和陸三丫兩個的蹤影!
李詩劍神識掃過,只聽得水面上有人呼喝拼鬥之聲,其中鶯叱燕吒者,不是薛小妹和陸三丫,又能是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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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詩劍匆匆躍出水面,但見陰風陣陣,撲面生寒,鬼修囂張,咄咄逼人!
鬼修不多,也才兩個,一個就是那使用陰陽梭的鬼修,這一個,此時並不躲在陰陽梭裡,而是持在手中,果然如持一柄分水蛾眉刺,劈、掃、點、刺,仗着自己是仙道二階,專對陸三丫動手,一味欺負她靈道七階!
另一個,卻是仙道六階,只對薛小妹動手,也是仗着自己高出對手二階!要命的是,這個仙道六階鬼修,居然也有陰陽梭!就如那對付陸三丫的仙道二階鬼修一樣,只見陰陽梭在其手中聲光霍霍,氣勢凌人!
鬥場中,陸三丫依靠因果鏈縛仙綾是九品靈器,堪堪自保,薛小妹則是依靠天賦神通冰雪領域對敵,卻是偶爾失招,擋不住這個仙道六階鬼修的陰陽梭!一時間,鬼修狂號,兩女怒叱。
李詩劍躍出水面,一眼瞅過,但見陸三丫尚能自保,薛小妹迭遇危險,當即一聲大喝,就在薛小妹使出冰雪領域之際,挺劍直刺,口中急誦:
一枝紅豔暗凝香!劍勢助力冰雪領域攻擊,剎那間,風雪暴漲!
風雪領域強化劍招攻擊,好一招“驚豔逼人”!風雪中,一枝紅極豔極的梅花,無聲綻放!剎那間,朵朵梅花飛舞!
那仙道六階鬼修猝不及防,登時中招,被冰雪領域鎖住了!被鎖住的同時,李詩劍手腕一振,抖出百朵千朵梅花,梅花印破雙眉冷,暗香襲體無間道!
眼看那仙道六階鬼修要完球蛋嘍,然而鬼修畢竟有鬼修的獨特之處,只見他搖首頓足,形跡頓失,更是連那陰陽梭都化作了一陣陰風!
冰雪領域封鎖不住那陰風,李詩劍的劍招也好似在陰風中走空!
然而,那鬼修雖是逃遁了開去,卻怎麼能保證毫毛無損?只聽得一聲慘號,啾啾聲裡,灑下一路滴滴腥臭的污血,如同下了半場污水雨,一線淋漓,直往東塔鎮去了!
那仙道二階鬼修一見仙道六階的鬼修逃了,再也顧不得跟陸三丫打鬥,直化作一陣陰風,也遁去了!
他不唯遁走,還鬼叫連連:“老大老大,等等我!”
兩大鬼修逃遁,李詩劍向陸三丫道:“陸師侄,我們都到你那追風靈船裡去,你駕馭了靈船,隱蔽跟進,看他們諷刺東塔鎮上做什麼?”
陸三丫點點頭,三個一齊進了追風靈船,尾隨趕去,只見兩塔巍巍,又分別在東西塔鎮上矗立起來了!而兩塔矗立處,兩鎮愚民們正都是奔走相告,前來祭拜:
三人在追風靈船之內瞧得清楚,只見那離得近的,先行見到趕到的,都已經環跪在塔下四周,叩頭不已,後面則是四面八方趕來的人們,都是一臉虔誠,十分激動。
追風靈船之內,李詩劍三個看了,黯然無語。此情此景,讓李詩劍第一次內心生出了無力之感。
過了半天,陸三丫駕馭追風靈船,掉頭就走。李詩劍長嘆道:
“陸師侄,我們自從到了這太皇天這裡,還不曾問得這裡道路,竟是白出了這一場力,根本沒法改變這裡人那根深蒂固的觀念啊!他們這麼虔誠地禮敬祭祀這幫鬼修幹什麼?真是執迷不悟!”
陸三丫鬱悶地答道:“算了,這幫人迷信鬼修,我們又沒辦法阻止他們,隨他們去吧。我們還是找到小棒兒和翠姑師叔要緊。”
李詩劍聽了陸三丫的話,無聲點頭。然而薛小妹聽了“翠姑”兩個字,心口便有些酸味,當即瞪大了眼睛,瞅了李詩劍一眼,也是什麼話都沒有。
李詩劍本就是聰明人,如今鍾情於薛小妹,自然對於薛小妹的一舉一動頗爲在意,也因而很是敏感;雖然薛小妹是沒說什麼,卻已經讓李詩劍大感尷尬了。
李詩劍情知薛小妹表情裡有些酸味,尷尬之下,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卻說陸三丫駕馭追風靈船就走,一時間卻是並不知道要往哪個方向走,要去哪裡,只知道遠離那些愚昧的人們便好——結果呢,追風靈船竟是往那死人山方向飛去了!
三萬裡距離,追風靈船飛不多時便到!追風靈船裡,李詩劍擡眼望見那雲霧滾滾的死人山,不由得吃了一驚,問道:“陸師侄,你怎麼駕馭追風靈船往這死人山這邊來了?”
陸三丫也是聞言一驚:“哎喲!我怎麼往這邊來了!我這是做什麼呀!”
此時追風靈船離那陰氣死氣雲霧不過十里!
追風靈船停住了,陸三丫及時剎車,回過頭來問李詩劍夫妻二人:“李師叔、薛師叔,我們往哪個方向去?”
李詩劍嘆道:“天地茫茫,世界這麼大,我們又不知道小棒兒的落腳地是個什麼地名兒,往哪個方向去?又向什麼人打聽去?”
三個人竟是一片茫然,一時間不知應該往哪裡去纔是。
薛小妹插了一句話:“陸師侄,我們自被厲老師送到這一界,好像是一直向南飛來的,不如我們繞過此山,繼續往南吧。”
陸三丫點點頭,於是追風靈船就往死人山上方的高空飛去。
李詩劍當即制止道:“不可!陸師侄,此前我們在這死山人山絕頂上方,受到了那金色‘願’字的攻擊——
依我估計,我們還是從山腳下繞點兒路比較安全,走上方雖然是直路,距離近,但是碰到那金光的話,可就很危險啦。”
陸三丫恍然大悟道:“李師叔說得是,我怎麼到了這邊,腦袋裡竟是有些糊塗了!”
於是追風靈船折向山腳,繞山腳低飛,欲繞過此山,一路向南。
前文說過,當初小棒兒和翠姑被無根和尚以大法力送到這一界,那是一路打聽緇衣寺之所在,一路向東去了的,奈何此際陸三丫駕馭追風靈船,與李詩劍夫妻一路往南,豈不正是“南轅北轍”了麼?
追風靈船繞過死人山,一路往南飛時,但見下面的大地除卻荒涼,還是荒涼,更無人煙存在!
別說人煙了,連個“鳥煙”“獸煙”“草煙”“樹煙”都沒有見!
追風靈船飛了三萬裡後,再往前望,分明是一線白沙,白沙線外,卻是一片大海。
追風靈船落了下來,李詩劍三人立足海邊,但聞海風裡透着十二分的腥鹹氣息,大海無邊無際,眼前海水雖然波瀾起伏,卻是天上不見一隻鷗鳥,水中更無一尾游魚:分明是一片茫茫無際的死海!
李詩劍沉吟道:“陸師侄,看來這裡分明是一片死海,況且自從過了死人山,我們這一路行來,竟是不見一個生靈,看來,我們極有可能是走錯了道兒?”
陸三丫卻是帶了哭腔道:“李師叔,你說小棒兒和翠姑師叔當初來到這一界時,會不會也摸錯了道兒,受到那死人山中峰絕頂那個‘願’字的金光攻擊?會不會逃過攻擊也摸到這裡?”
陸三丫這個問題,令李詩劍心裡發沉,卻又難以回答,按理說,也有這種可能;只是,這種性可能究竟有多大?然而,若是真也如此,他們又應該往哪個方向去?
過了半晌,薛小妹輕輕說道:“喂,丈夫,你覺得他們真要是到了這裡,眼前無路,會往哪裡去?”
李詩劍沉吟道:“若是依翠姑師妹的性子來說,她是不肯走回頭路的——能往哪裡去?”
陸三丫卻是接過來說道:“李師叔,若是依我家小棒兒的性子看麼,我倒是覺得他們極有可能走回頭路。”
李詩劍聽了愕然,薛小妹聽了迷惘。
薛小妹不由得抱怨道:“喂,丈夫,你那厲老師如今神通廣大了,把我們送到這邊來,竟然是不肯多交待一句!”
李詩劍搖頭道:“小妹,不要抱怨厲老師,他必是有他的深意。”
陸三丫卻是如夢初醒般地說道:“啊,李師叔、師叔,我倒忘記了一個碴兒——
當初小棒兒和翠姑師叔被送到這邊時,我聽阿爸說過的,據說那個無根和尚是緇衣寺裡的大能高手,還囑咐翠姑師叔做禪宗聖姑哪!我們找人打聽打聽緇衣寺在哪裡,或許能問到點兒眉目呢!”
“禪宗聖姑是什麼名頭?”李詩劍聽了三丫的話,直覺着“禪宗聖姑”不是什麼好名頭,禪宗,那是不用多說,都不帶娶老婆的,禪宗聖姑,只怕也不能嫁人喲!
李詩劍是莫名的心口一痛,又竭力忍住,努力用平靜的語氣,不顯山不露水地說道:“看來我們只須找禪宗的人打聽,應該是能儘快找到他們了。”
聽說翠姑被人囑咐做禪宗聖姑,薛小妹倒是莫名其妙地覺得心情輕鬆,催促道:“喂,丈夫,陸師侄,既然有這麼個線索,我們就趕緊走吧,別在這裡磨蹭了。”
“走?往哪裡走?”陸三丫愣了一下。
“我們還是往回走吧,重回東塔鎮,找人打聽哪裡有禪宗。”李詩劍無奈地說。
於是追風靈船掉頭升空,往回飛。
這一回,李詩劍估算得清楚,從那死寂的海邊,飛到死人山,是三萬里路。
經過這麼來去折騰,到了追風靈船接近死人山時,已是暮色蒼茫了;而死人山一帶,似乎暮色來得早,夜色已經降臨。
陸三丫自然是識記得先前走過的路線,然而,剛剛接近死人山數裡之際,李詩劍卻是急忙叫道:“陸師侄且慢!”
陸三丫聞聲一驚:“怎麼了李師叔?”
李詩劍道:“趕緊往外繞開,離這死人山遠點兒,現奪是夜色將臨,我怕是這山上的陰氣死氣在夜裡會得天地陰氣之助,籠罩範圍會擴大呀!”
陸三丫“哦”了一聲,表示明白了,當即駕馭追風靈船,離山遠些,然而,就在這一刻,作爲掌控追風靈船的法寶本主陸三丫感覺不對勁兒了:
追風靈船的飛行速度受到了莫名其妙地遲滯,就如同突然陷進了泥淖之中一般!
陸三丫心中是“咯噔”一下子,驚道;“李師叔,我這船怎麼就跟被那‘願’字金光攻擊似了的呢?”
李詩劍與薛小妹都是聞言大驚,然而三人看得分明,並無金光,船外只有夜色茫茫。
但是三人神識外放,都察覺得追風靈船之外是陰雲邪霧,滾滾如潮!
原來這暮夜之中,死人山的陰氣死氣雲霧果然擴大了籠罩範圍,此時追風靈船正陷入了那雲霧之中!
追風靈船本是隱發形飛過來的,在這雲霧之中,三人若不神識外放還好,才一神識外放,便驚動了那雲霧中的鬼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