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楊柳任風輕,蘆芽短短青。水無波、照影分明。影裡游魚雲裡戲,真與幻,怎分清?
長嘯自高情,託鉢四海行。問世間、何謂精英?多少塵埃終落定,初心在,記修行。
——小詞調寄《唐多令》。
話說界山這邊,天陣仙國厚坤城仙兵大營裡,那餘參議擬好了玉簡,呈給大陣長洪信元帥看,洪信大手一揮:“我也不想看,你只管發吧;發過了,這玉簡就留着作爲備份,放在記錄處吧。”
不多時,天陣仙國的仙安大殿上就得到了消息,國主洪恩上人一看,心中無名火起,卻又自行按了下去,只說道:“諸位仙卿還有事情要奏報的不?”
兩班仙列中一衆仙卿大臣都說是“沒有”,於是洪恩國主宣佈散朝,偏偏又留下那百紀仙翁去偏殿去議事。
當時洪恩國主退往偏殿之中坐定,百紀仙翁也就到了。
百紀仙翁叩首施禮畢,洪恩上人道:“百紀老仙卿,這可真是氣死朕了,你看看這個事情,咳,氣死朕了!”
百紀仙翁聽了,老臉一肅,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國主,單獨召見老臣,究竟是什麼事情?”
“還不是百衲侯托鉢僧的事情?朕剛剛給他加官晉爵,然而前線傳來的消息,卻是說他背叛了我們天陣仙國,這不是打朕的臉嗎?”
“啓奏國主,這個事情,下臣尚不太清楚,願聞其詳。”
於是洪恩國主將厚坤城奏報來的緊急軍情說了一遍,特別是那第一條所說的托鉢僧背叛了天陣仙國之事,洪恩國主說起來時,那也是咬牙切齒。
百紀仙翁聽了個明白,這才說道:“啓奏國主,當日老臣我奉命拿三觀鏡察看托鉢僧,發現他的過去是一片茫茫,未來也是一片茫茫,根本看不清楚;還有那心鏡上人侍郎也是如此。國主,從這個角度講,百衲侯托鉢僧這個人,我們還是先不跟他翻臉爲好。”
“老仙卿,不跟他翻臉,那我們應該怎麼應對?”
“啓奏國主,”百紀仙翁奏道:“混亂世界是不可能毀滅的,這一點,當日老臣以三觀鏡察看了逍遙國公,大都真人厲文山時,便已看得清楚,有他在,咱們這混亂世界,終將歸於太平有序,不再混亂;不知國主對此事還有印象沒有?”
國主洪恩上人道:“這樣重大的事情,朕豈能忘記了?老仙卿,你提起這件事,又是什麼說法?”
百紀仙翁道:“國主,這一點,我們雖然不宜泄露出去,但國主您可以向前線忠親王爺再次強調,讓他轉告百衲侯,並且要做到讓百衲侯相信,我們這混亂世界是絕對不會毀滅的!”
“嗯,老仙卿,爲什麼要讓百衲侯一定相信哪?這有什麼意義嗎?”洪恩國主一時未解百紀仙翁之“此中有真意”。
百紀仙翁進一步解釋道:“國主您看,老臣料那百衲侯是聽說混亂世界要大毀滅,這才動了心,爲那域外修仙者說話,替他們提出向我們天陣仙國借道的事情來的——
只要百衲侯爺相信我們的話,那麼,那些域外修仙者所謂的‘混亂世界大毀滅’的說法,便就自動站不住腳,他們那一套理論,也就不能再迷惑得了百衲侯爺啦。”
“嗯,老仙卿,你說得有理!可是,域外修仙者要借道的事情,我們怎麼對付?”
“國主,借道之事,萬萬不可答應!一來,誰知他們是不是玩‘借途伐虢’之計?二來,他們到了下位世界,那纔是下位世界的一場災難哪,下位世界哪裡能承擔得起那麼多的修仙高手降臨帶去的壓力?”
“嗯嗯!老仙卿,俗話說得對,‘生薑還是老的辣’!老仙卿見多識廣呀,居然還創造了個新名詞,哎,老仙卿,什麼叫做借途伐虢呀?”
於是百紀仙翁又爲洪恩國主解釋什麼是借途伐虢,洪恩國主聽畢,嘆道:“緊急軍報傳來,朕一時間心亂頭暈,聽了老仙卿一席話,真是茅塞頓開啊!不過,老仙卿,那厚坤城請求支援的事情,怎麼辦呢?”
“啓奏國主,在老臣的三觀鏡下,心鏡侍郎的情況正跟百衲侯情況相同,而且,心鏡大人跟百衲侯是明擺着的面和心不和——
俗話說,一物降一物,他們兩個,前後相隔不到兩個月,都來到了我們天陣仙國,說不定啊,正是上天讓他們兩個互相剋制,才一先一後來到我們仙國的呢!”
“老仙卿,你的意思是派心鏡侍郎領兵前去厚坤城支援忠親王,並借心鏡侍郎來牽制百衲侯?”
“回國主的話,老臣正有此意。”百紀仙翁笑了。
國主洪恩上人猶自問道:“老仙卿,我們需要明白告知心鏡侍郎,讓他牽制百衲侯嗎?”
百紀仙翁道:“國主不必明白告知心鏡侍郎大人。據老臣觀察,心鏡侍郎待別人也都挺好,唯獨對上百衲侯時,那是總也不對光的,不須國主明白告知,只須稍稍暗示,心鏡侍郎就會特別上心對付百衲侯了。”
國主洪恩上人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道:“老仙卿說得是!”
於是百紀仙翁退出,另有小內侍仙官出了仙安殿,風遁前往心鏡上人的煉製部副執宰府,傳國主令,宣心鏡侍郎大人進宮參見國主。
心鏡上人到了,叩拜畢,國主洪恩上人道:“心鏡仙卿,我天陣仙國厚坤城那邊,尚未見到敵蹤,便已是數次求援,着實令朕擔心!仙卿你身在煉製部,非兵部人員,朕欲着你帶一萬仙兵,前去支援。”
心鏡上人聽了,奇怪地問道:“國主,下臣我既非兵部能員,卻爲何放着兵部的人不差遣,偏偏派下臣前去?”
洪恩上人道:“着你去,爲的是你不是兵部的人,因此,你領仙兵一萬趕去,可以達到‘無支援之名,而收支援之實’的效果嘛。”
“原來如此!”心鏡上人又問道:“啓奏國主,我們仙國之內調兵遣將,外人又豈能知曉?
“朕聽說,厚坤城外,界山那邊,域外修仙者們正在集結,他們集結的人馬愈多,開戰之際,對我天陣仙國造成的威脅就愈大——
他們集結多少人馬纔會主動出擊?朕估摸着,我厚坤城的仙兵總數,這個底兒已經被域外修仙者得了去,所以啊,我們悄悄地增兵,出敵不意嘛!”
心鏡上人聽了,答道:“下臣明白了:域外修仙者自以爲實力超過了我們,主動進攻時,我們的實際兵力一拿出來,就可以輕鬆取勝了!”
洪恩國主笑道:“仙卿果然是明白人,深慰朕心哪!”
心鏡上人又道:“承蒙國主誇獎,下臣慚愧!只是,下臣還是想不通,我們的守兵兵力,域外修仙者們怎麼可能摸得了去啊?”
“嗯,這個麼,我們的百衲侯爺已經混入域外修仙者那邊打探情報去了。據前線所報,百衲侯爲人心直口快啊,可能有什麼個說話口無遮攔的地方,所以朕擔心,我們的厚坤城總兵力,會被域外修仙者從百衲侯的嘴裡反套取了去了!”
心鏡上人一聽:哎喲喂!這不正是老子對付他賊和尚托鉢僧的大好機會嗎?
國主洪恩上人看着心鏡上人的表現,心裡暗道:百紀老仙卿所言不差,心鏡侍郎果然就是百衲侯的對頭剋星;洪恩上人心裡這樣想,嘴裡卻說道:“仙卿此去,對外可大力宣揚是爲前線解送軍資去的,明白不?”
“下臣明白!”心鏡上人回答得是極其響亮痛快。
“好!”國主洪恩上人又道:“仙卿此去,可領一萬仙兵,回來時帶回五千;再一次領一萬仙兵,回來時再帶回五千;如此來來去去,不免辛苦你了!仙卿可明白朕這樣安排的用意?”
“明白明白!下臣明白的,國主這一招,用的是瞞天過海之計呀!高,真高!實在是高老莊的高啊!”心鏡上人連拍馬屁;其實他的心裡想的卻是:高個屁呀,瞞什麼天過什麼海?純粹是自以爲是,沒事找抽,用得着做這樣的假動作嗎?
洪恩國主笑道:“明白就好。至於領兵打仗的將領,朕另有安排,但這瞞天過海之計能不能瞞得了人,仙卿可要費心了啊!”
這邊仙安殿偏殿裡國主洪恩定計,那邊厚坤城中,忠親王,大陣長洪信元帥得報:
國主訓令:前線仙兵將士俱都要明白,我們混亂世界是不可能毀滅的,不要被域外修仙者的謠言惑亂了軍心!着令大陣長洪元帥一定要告知百衲侯,讓他百分之百地相信,混亂世界不會毀滅,不要中了域外修仙者的計上了敵人的當!
百衲侯打探敵情有功,待歸來之際,那十粒解脈丹,就由大陣長洪元帥以親王身份,代替國主,賜給百衲侯,以表國主對百衲侯慰問之意!
至於借道之說,朕意是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欽此。
——洪信看了,一頭霧水:怎麼,托鉢僧這等同於背叛的行爲,不但不處罰,還要給予獎賞啊?
洪信細思,又忽然一笑:是了,界山難以翻越,去那邊則極度危險;雖然百衲伯現在會把我方的情報透露給域外修仙者,但只要籠絡住了百衲侯,那麼他也會把域外修仙者的情報傳遞給我方呀!
何況托鉢僧他先是我們天陣仙國的人,後纔是域外修仙者那邊的人哪喲,說起來,還是國主老成謀國啊!佩服!佩服!
洪信在心底,暗暗地爲國主豎了一回大拇指。
厚坤城這邊,洪信在心底爲國主豎大拇指的同時,界山那邊,托鉢僧就得了信兒:
百衲侯爺,域外修仙者借道之請,已經上報了國主,國主訓令說得清楚明白,我們的混亂世界是絕對不會毀滅的,國主自有道理,這一點,侯爺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至於借道,國主說了,那麼多的靈道仙道境界的修仙者擠到下位世界去,那下位世界會承受不住,反而會隨時崩潰的!下位世界是基礎源初世界,一旦崩潰,那纔是真正的大災難!這一點,國主希望百衲侯能清醒認識到。
就此請侯爺婉轉轉告以藥師天王爲首的域外修仙者們,讓他們不必杞人憂天——借道之說,也當然是不可能的;侯爺猶須小心,防止域外修仙者用的是借途伐虢之計,來奪我天陣仙國,鳩佔鵲巢啊!
托鉢僧得了信兒,一時間呆住了:
——這邊逃難者說混亂世界要毀滅,言之鑿鑿;那邊國主說混亂世界不會毀滅,信誓旦旦!這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底誰說的對?這混亂世界會不會大毀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