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呼喚“蛇妖”,不多時,林風撲來,將安伯塵捲上高空。
嚴夫子不通修行,夢中自然也無夢境佑神,只能召來林風帶着安伯塵向嚴夫子記憶深處飛去。
飛過一片又一片果林,安伯塵來到最後一片果林處,轉眼後四周景緻變化開來,陋室小院,婦人少年,以及他們家中僅有的三棵桃樹一股腦的出現在安伯塵眼前。
月色下,少年摘着桃子,婦人站在窗口滿臉憂心的看着。
“八斤,夠了,剩下的明個兒再摘吧。”
“娘沒事,還有幾個就夠了。”
轉過頭,像猴子一樣掛在樹上的少年咧嘴看向婦人,想了想又道:“娘你早些睡吧,八斤一會就回屋。”
婦人苦笑着搖了搖頭,轉回裡屋。
少年欣慰的一笑,繼續向上爬去。
“誒吆!”
額頭忽地一痛,嚴八斤怪叫一聲,齜牙咧嘴的向上看去。
月光墜落,少年就見一條雪白的蛇盤繞在樹頂,饒有興致的看向他,時不時的拍落一顆桃子,眼裡竟浮起人類纔會有的笑意。
嚴八兩目瞪口呆,一旁的安伯塵眉頭緊鎖,暗道古怪,他想找的是雙頭蛇,卻不知道爲何出現一條白蛇。
不多時,白蛇似覺無趣,正欲遊走,不料一顆桃子忽然出現在它眼前。
“你要吃嗎?”
嚴八斤瞪圓眼睛,滿臉嚴肅的問道。
不單是白蛇,就連安伯塵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白狐書院的嚴夫子一身浩然正氣,不苟言笑,只除了“追殺”自己時候,想不到他少年時候便已經這麼嚴肅,一板一眼煞是有趣。
“你不怕我嗎?對了,有個壞人在追我,我躲在你懷裡,一會你可別聲張。”
女子笑吟吟的聲音傳出,安伯塵恍然大悟,那條白蛇不是龍女還會是誰。
出乎安伯塵意料,嚴八斤點了點頭,面無異色道:“好。對了,你是妖怪嗎?”
“不是。”
飛快的鑽入嚴八斤懷中,白蛇只露出個腦袋,眨巴着眼睛道。
“那你是神仙?”
爬下樹,少年歪着腦袋看向懷中的白蛇又問道。
“也不是。”
白蛇的聲音中含着笑意。
遇上這麼一個見到蛇吐人言卻不害怕的少年,想來龍女也覺得有趣,不過她就這樣躲在嚴八斤懷中,未免太過兒戲。
安伯塵盤腿坐在桃樹下,託着下巴看向院中少年,等着即將上演的好戲。
“她在哪?”
低沉的聲音響起,嚴八斤怔怔地回過身,目光落向不知何時出現在院中的雙頭蛇,不由張大嘴巴。
雙頭蛇足有十丈長,擡起頭來比五個他還高出許多,嚴八斤雖然吃驚,卻面無懼色的搖着頭:“我不知道。”
雙頭蛇笑了起來:“你都沒問她是誰就說不知,撒謊都不會。我再問一遍,她在哪?”
嚴八斤緊咬下脣,閉口不言。
四目露出古怪之色,雙頭蛇忽地冷哼一聲,看了眼裡屋道:“你若不說,休怪我無情!”
嚴八斤一慌,連忙張手擋在茅房前,急得都快哭了,卻依舊未道出真相。
“果真迂腐。”
安伯塵搖了搖頭道,就見雙頭蛇笑了笑,轉爾變成黑袍男子,容貌俊美,神色冷峻,正是左相。
“看來是找對人了。”
左相上下打量着嚴八斤,幽幽道,隨後話頭一轉。
“出來吧,別再嚇唬他了。”
銀鈴般的笑聲從嚴八斤懷中傳出,頭生犄角的白蛇遊轉而出,落於地面漸漸化作一素衣女子,生着鵝蛋臉,眸似含水,黛眉如月,很是嬌美可人。
“小兄弟,適才對不住了。”
笑着朝向嚴八斤屈膝一禮,龍女輕快的走回左相身邊,很自然的靠入他懷中。
安伯塵只覺腦袋“嗡”地一聲,整個人呆若木雞,瞪大眼睛看向摟着龍女的左相,腦中一片空白。
“你就喜歡嚇唬人!哼,我要老二陪我。”
掐了把左相,龍女撅起嘴道。
左相無奈苦笑,少時,他的神情漸漸變化開來,露出一張溫文爾雅的面容,不是那位布衣公子又是誰?
“怎麼,娘子可是想我了?”
懷抱龍女,離公子柔柔一笑道。
“哼,你也不正經起來了,你們倆都不是好東西。”
龍女面頰微紅,嗔聲道,全然一副小女兒模樣。
離公子也不以爲意,疼惜的看向龍女,許久才道:“若我們是好人,也不可能將娘子拐出來。”
二蛇爭雄琉京,時至今日,那撲朔迷離的真相方纔拉開一角。
安伯塵深吸口氣,嘴角泛起濃濃的苦澀。
在玄德洞天的潭底龍宮,那位龍君殿下對他和司馬槿撒了謊。
哪是什麼爲了龍珠,二蛇追殺龍女,分明就是龍女長年寡居,和蛇妖相戀,這才齊齊逃出玄德洞天來到大匡。左相俊美冷漠,氣度高深,離公子溫文爾雅,親近體貼,都是世間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兩人同時聯手,取悅龍女芳心可謂是輕而易舉,而看這情形,他們也算是兩情相悅......不對,是三情相悅。
“一女侍二夫......離左本爲一體,不分你我,無論是誰龍女都能一呼即到。”
安伯塵感慨道,只覺古怪異常,世間相處方式甚多,可他卻從未見過眼前這等場面,說出去恐怕誰都不會信。
再看去,就見龍女笑嘻嘻和嚴八斤說了幾句話,嚴八斤神色複雜,不安的看向裡屋,過了許久點了點頭,而龍女和離公子也不知所蹤。
“這就沒了?對了,在南荒時候......”
安伯塵心意剛動,夜風吹來,將他捲上天空,向前飛去。
此時,安伯塵已隱隱猜到兩妖鬥得你死我活的緣由。或許是到後來,一具身體再容不下兩頭蛇妖,他們也容不下對方,爲爭龍女自相殘殺。可是龍女究竟在哪?這一切和嚴夫子又有什麼關係?
御風而上,不多時安伯塵來到另一片果園,景緻鋪展開來,安伯塵就見月牙高懸,黑天下原野莽莽,山嶺起伏。這些山嶺和大匡所見的孑然不同,山崖陡峭,磐石堆疊,在夜幕中透着陰森森的氣息。
“這便是傳說中的南荒了。”
安伯塵自語着,對於南荒他聽得雖多,可也不知究竟是什麼模樣。
戲文裡的南荒窮山惡水,生活的百姓都是奇形怪狀的蠻人,不通禮數,又貪得無厭,常常侵擾大匡邊疆,光是一個南嶺行省難以鎮壓,只得十三諸侯每一年輪流派兵前來征討。
安伯塵正想着,迎面匆匆走一名男子,身形高壯,耳朵極大。
安伯塵看得清楚,來人正是嚴夫子。
“紅拂信裡說南荒大軍衝散後軍,嚴夫子下落不明。眼下看來,他似在躲什麼人。”
安伯塵嘀咕着,擡頭看見出現在嚴夫子身前那人,眼中浮起好笑之色。
“嚴八斤,你也真是奇了怪,小時候見到我不怕,大了後見到我反而怕起來了。”
龍女叉着腰,忿忿地看向嚴夫子,說話間手已向他耳朵掐去。
嚴夫子面紅耳赤,躲避不及,只得抱拳求饒:“龍大人,你放過八斤吧。若非遇到你,這些年來,我又怎會到處奔波?”
“龍大人?好難聽的名字。”玩味的看向嚴夫子,龍女嘆了口氣道:“你這可是禍中生福,遇劫轉安的命數,老大好不容易幫你推出來,別人想要還求不來。”
嚴夫子哭笑不得,就聽一道溫醇的聲音響起。
“娘子,他還是不肯應下?”
說話的自然是離公子,將龍女摟於懷中,離公子笑着打量向嚴夫子,半晌道:“你若不答應,我家娘子可是會一直纏着你。無論你走到哪,都會大難大災,你能躲過,旁人卻躲不過。”
臉色微黯,嚴夫子擡起頭望向南荒上空的彎月,面露覆雜,許久道:“爲何選我?”
“因爲你言出必行。”
龍女笑着答道。
安伯塵靜立一旁,看向猶豫的嚴夫子,暗暗點頭。
嚴夫子這此生的確多災多難,卻是降禍於身邊人,自己總能逢凶化吉。先是親孃吊死,後又是府官全家流放,接下來大鬧金鑾殿,那年的“賢德”無一錄取......他能撐到現在也算了得。
終於,嚴夫子長舒口氣,苦笑道:“也罷。”
龍女和離公子相視一眼,同時面露笑意。
拍了拍嚴夫子的肩膀,龍女寬慰道:“你且寬心,我讓你做的事很簡單,替我保存一樣東西。等我和老大老二玩夠了,過個五六十年回來找你,將那東西交給你,而你則必須去琉京等我。“
“是什麼?”
嚴夫子疑惑道。
“我的神識,或者說是記憶。”
龍女說出一句令嚴夫子目瞪口呆的話來。
而安伯塵則心頭一動,隱隱間猜到了什麼,卻又覺得不可思議。
“可是,你們都是神仙妖怪,爲何要我一個凡人來保管?”
嚴夫子百思不得其解。
聞言,龍女眸子微黯,看了眼身旁一臉關切的離公子,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
(檢查了一遍,應該沒BUG,現在猜到龍女在哪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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