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神社,意外地看見司立在鞦韆神神像的前面,擡頭看着神像,似乎在想着什麼,聽到腳步聲,回過頭來。
“準備走了嗎?”
“啊。”迫不及待地,想離開這個地方了。
首先是考慮先去哪裡,這個湘楠已經想好了,長嶺森已經帶着雛回去,夏天既然到了末尾,雛也要開始遷徙,大叔一個人,會有點寂寞吧?正好自己,也有點,不如說,是自己寂寞了吧。六本木離八原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走到那裡差不多就是深秋了,沿途經過的地方都是平坦好走的,那麼,去那裡也不會太辛苦。等去了六本木,歇的差不多了,再考慮之後去哪裡吧,畢竟,在六本木呆久了,等雛回來了,估計就會發現自己的不正常生長了吧?大叔就可能看不出來了。
確定了目標,湘楠告訴司自己的目的地,然後司就隱身在湘楠身邊時不時指路什麼的了。
從八原到六本木,輾轉着坐火車,坐巴士,還有徒步。
每到一個休息點,湘楠都會習慣性地停下了欣賞一下地區風光,也享受下刺激的單身旅館,泡泡有名的溫泉,吃吃特產。甚至無聊時有一次就跟着一個旅行社一起向下個目的地趕往,聽聽導遊對景點的介紹,然後在一羣熱鬧活潑的年輕人中顯得格格不入,沉默寡言,讓那些對於這個小孩子有着善意的搭訕和幫助的人們覺得碰了一鼻子灰,然後疏遠,然後不自覺的,還是一個人,只是,多了一羣熱鬧在陪襯着自己。最後,決定再也不混旅社了。
然後磕磕絆絆,在看似一個人,其實還有個不只是神明還是幽靈一般地司陪伴的情況下,湘楠到了六本木,到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因爲一路走來湘楠住的都是旅館,遵循着人類的習慣過着,所以很自然地在六本木的旅館住下,準備第二天早上再去找長嶺森。
第二天早上醒來,因爲靠森林挺近,風倒挺大。因爲已經深秋的緣故,吹着不免地有點冷。司很自覺地變出了一件略厚的外套,給湘楠披上。森林裡最扎眼的都是紅色的葉子,也有深黃色的,綠色的都沒有多少了,幾乎被遮蓋的看不見了,長山木是個四季都呈綠色的樹木,這麼一眼,還真找不出來。雖然森林很大,但是知道長嶺森是長山木,那麼問了一下週邊的農民就馬上知道該往哪一片尋找,所以最終還是找到了綠色樹木成羣的長山木區。
然後,已經知道名字的湘楠自然突破長嶺森下的結界,讓長嶺森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並如願地和他相見。
長嶺森自然是隻有自己一個人,哦不,妖,看到湘楠過來很開心,而且真的大老粗地看不出來湘楠的頭髮沒有任何長長,當然可能是因爲戴上連帽看不清楚的樣子。而且也真的很大老粗地提問她爲什麼夏目那個娃娃沒有和她一起來。湘楠低下頭,眼睛眨了眨,只是說她請假來的,夏目君還在上學。
瞧瞧,自己已經改叫夏目君了,而長嶺森卻還是什麼都沒感覺出來。
然後長嶺森還抱怨這裡沒有八朔橘,湘楠嘴抽了抽說,你這邊又沒有這種樹,當然不會有果子。
緊接着,長嶺森興致勃勃地帶着湘楠逛他的領地,順便把周邊的什麼亂七八糟和他有交情的妖怪都拉出來亮亮相,互相混了個眼熟,尼瑪此時湘楠眼角一直抽啊,大叔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低調做人的?能看到妖怪這件事都給我到處傳,你行啊!到時候一個個太閒都找我聊天該如何是好!!!
湘楠無力歸無力,但是也因爲長嶺森把一堆小妖怪拉出來,湘楠才真正發現了一件事情。
在小妖怪們被拉過來的時候,他們明顯都很害怕,別說像人類那樣的握手和長嶺森大大咧咧的勾肩搭背(——搭得到背嗎?——滾!),就是靠近一點都一臉驚懼。湘楠就不禁疑惑了,自己是怪物嗎?有這麼可怕?比妖怪還可怕?!尼瑪!我長得這麼見不得人啊!
等到後面慢吞吞出來的幾隻和長嶺森差不多級別,甚至更高的妖怪出來後,幾隻也都是各種疑惑加深思加警惕。然後其中一隻不像長嶺森那麼粗心“眼拙”的妖怪就問湘楠:“是…神明嗎?”
這一問,湘楠才猛然想起自己被司那傢伙解除了封印,就算力量再怎麼弱小好歹也閃亮亮地掛着神的名號。湘楠吃驚妖怪能力不低,然後糾正:“我是平民神的後代。”
妖怪點點頭表示明白。雖然神的力量很少,而且只是後代,妖怪還是充分給予了對神明的尊重。並且幾隻腦袋湊在一起在嘟囔“長嶺森真是個沒腦子的傢伙”“眼睛瞎了嗎”“什麼都能勾搭上”之類的吐槽,湘楠在心裡暗暗點頭表示贊同。
晚上的時候,老大粗大叔喝了酒,灰常興奮地提出讓湘楠在他的窩裡和他一起“秋眠”,湘楠嘴角自然不可抑制地抽了抽,而那一堆狐朋狗友差點沒把大叔的頭拍塌下,不住地說:“真是老大粗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湘楠不禁笑出聲來,然後擺擺手說還是明天再來,於是就回了旅館。
然後就在六本木和這些妖怪們混了熟,直到初冬。
作爲無家可歸人類來說,在六本木過冬天不是什麼好意見,長嶺森的那些同伴們,動物類的都窩去冬眠,植物類的雖然醒着,但是也都是不出窩的傢伙,所以森林其實是冷清的可以。本來安分守己的湘楠也沒關係,但是自從被因子侵入過一次之後,自己心裡對於這種類似“自己被拋棄”的環境非常排斥,心裡總是瘮的慌,所以還是覺得往暖一點的地方去過冬。
在長嶺森這邊也只呆了半季,過了冬天雛就會回來了,也不能來這裡,明年秋天,那些精明的妖怪要看見自己鐵定能發現自己的“無變化不正常狀況”,所以,以後怕是都不會來六本木,也就,見不到長嶺森了。
在吹在身上有些難受的風中,湘楠第一次在聚會裡喝了酒,因爲這也是自己的送別晚會,到了明天,自己就要離開了。喝的喉嚨澀澀的,鼻子也有些難受,等到回到開着空調溫暖的旅館裡,湘楠才發覺都是因爲自己有想哭的意向。
長嶺森他,是不是把自己當做朋友呢?他的朋友,又有沒有把自己當成朋友?作爲一個和神搭上邊的人類,會有妖怪在意自己,願意和自己相處嗎?
應該不會吧……長嶺森是個大老粗,沒看出自己有點神力,所以對自己還好,他的朋友,估計是看自己沒有傷害他,所以也沒有和大叔講吧?知道自己是神的後代,就更不可能放心自己了。小妖怪害怕自己,大妖怪心裡又精明的很,所以,自己能和妖怪交上朋友?怎麼可能呢!以前沒有,現在就更不可能了嘛!
在一個人的房間裡,因爲明天要離開了,半夜有些睡不着,湘楠就抱着雙腿坐在牀上,將頭抵在雙膝上,轉頭看窗外的夜色。記得自己以前在別的旅館也總是這樣在牀上看外面的天空。有時候的伴着晚霞的緋之空,有時候是落日後沉寂的深藍色,有時,是點綴着黃色星鑽的黑色綢緞。然後,就突然想起了那個少年,那星星般閃爍的棕黃色眸子。
又想起了他!在意識到不對之後,湘楠把臉深深埋進自己的雙掌。
丟下自己,算什麼呢?既然我們如此沒有緣分,也許是你也沒有準備想要緣分,那麼,好聚好散?好散?你有好好和我告別嗎?夏目你!猛地從思緒驚醒,湘楠從手掌中擡起頭,看着玻璃映照出來的女孩,眸子裡的不敢置信。
秋本久美子,你在幹什麼?你在自怨自艾?爲了區區一個人類男孩?你稀罕,人家不稀罕!你何必呢!何必!當初那種急切想要逃離的心情,你忘了嗎?你是神的後代,不要那麼沒有自尊好嗎?!你不需要,根本不需要!
然而玻璃上的女孩,已經開始顫抖,她的眼睛,開始溼潤。
流浪嗎?流浪又如何!至少,不要流淚。不能流淚!
咬住下脣,拼命壓抑住口中的嗚咽,不可以,不可以像個笨蛋一樣,不可以那麼沒自尊地想念,不要原諒,不要原諒他!
終究是沒有把眼淚流出來,湘楠想,以後,自己,就叫秋本久美子吧。斷了小野寺的一切,斷了也好!
晚點有七夕的小劇場,雖然放情人節裡有些奇怪,但是主要是讓你們甜一下嘛,額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