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十四章

九月十日週日晴晚上八點

爲什麼當初我急於想要發展一段倉促的網戀, 是因爲我以爲這樣也是一種打擊與報復。

分手之後,你的前任頻繁光顧你在教師公寓小區裡租的房子,而我表現得是多麼灑脫與自在, 我和他在沙發上聊過幾次天, 他的話題裡都是你, 而我也只能聽着, 假裝隨意與興趣, 在這個過程裡,我發現他對你是如此瞭解,而我顯得是多麼的多餘, 因爲那段時間裡,我作爲你身旁最親近的人, 對於你, 我依舊是一知半解, 我不瞭解你的生活,因爲從始至終我就沒有屬於過你的圈子, 多麼可悲,就好像我只是一隻你隨身攜帶的U盤,即使丟失了你也不會覺可惜,因爲一開始我的作用只是爲了備份,沒了我, 你依舊可以從電腦裡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而那臺裝滿你生活全部印跡的電腦我只有一兩次可以接觸的機會。

甚至, 我們還那座房子裡和諧無比地吃了一頓火鍋, 一羣人圍着一張狹窄的茶几邊涮着麻醬邊看着電視機裡的綜藝節目捧腹而笑, 我也笑了,僵硬地陪笑, 我不知道爲何我要三番兩次的折磨我自己,只爲了到你家當一個配角,那只是一個跑龍套的角色,告訴我自己,沒關係啊,我在陪一個失戀的人。陪伴,這個理由實在太牽強,我這是在陪伴嗎?你不需要這樣的多餘的陪伴吧,我的存在就是一個礙事的電燈泡,因爲你的前任還在這裡,他依舊是這個家裡的主人,嫺熟地幫我在廚房裡找到我不知道放在哪裡的紅酒,嫺熟地爲你夾菜盛飯,嫺熟地爲在座的所有人添酒,與所有人打成一片。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們已經分手了,我真的以爲你們是一對值得大家效仿的模仿情侶,那我又是什麼,哦,對,我是一個想要插足你們美好感情的第三者,是這樣的。

那次的聚會後,我去你家的次數不再像以往那樣頻繁了,越來越少,直至某一天裡,我決定我不會再踏入那裡。

我總在上演一個人的失望,一個人的糾結,一個人的扭曲,這些你都一無所知。暗戀是否就是這樣的,我在一個孤獨的世界裡竭力賣弄風騷,可看客只有我自己,原來,我只是一個馬戲團裡可憐兮兮的小丑。

希望愈加渺茫,而失望與日俱增,可我又不想讓你無動於衷,所以我必須嘗試一些其他的男女歡愛,在刺激你的同時,我也可以繼續麻痹我自己,可謂是一石二鳥。

在一段網戀無疾而終過後,另一段新的感情很快光顧至身,甚至我還沒來得及吸取上一次的教訓,我就在又一次酒醉中接受了一份突如其來的愛情。

五月,店裡一前一後來了兩個女生面試,這中間隔了僅僅是一週,第一個來面試的女生就是夢時,她不是一個人來的,陪她來面試的還有一個男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誤以爲那個男生是夢時的男友,因爲他一直幫夢時拿着包,自然卻又不讓人覺得親暱的體貼照顧着,那種體貼就連站在一旁的我都覺得羨慕,所以我仍記得我與夢時開口說得第一句話,我說,你男友對你真好。

不是,他是我的“閨蜜”,我們大一就認識了。夢時開懷大笑,邊擠兌他身旁的男生,邊與我解釋道。而那個男生便是程然,我平生第一個因一面之緣而產生好感的男生。

老闆娘很高興,因爲店裡終於來人面試了,她熱情地招呼夢時到吧檯對面的沙發上詳談,只是程然不知道爲什麼一直沒有走,而是坐在我對面的高腳凳上低頭玩着手機。我就站着吧檯裡低頭用乾布擦着一隻一隻剛洗好的洋酒杯,酒吧處於地下,由於無法擁有外面世界裡的陽光與溫度,這裡大多時候昏暗清冷包圍,下午六點的時間,客人是不會出現在這裡的,所以空曠的地下室只有幾盞小燈在工作,吧檯裡的光線並不好,可我仍感覺有人在看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錯覺,可當我下意識的擡起頭,我發現自己的眼睛撞上了那個對面男生的視線,他握着手機,轉過頭看着我,微微發怔,然後憨然一笑。

後來,我問他爲什麼喜歡我,他說因爲第一眼遇見,他就覺得我與酒吧的其他人不同了。

爲什麼會不同,明明我也會抽菸,也會喝酒,和他們都一樣的。我又問。

外表一樣而已,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坐在吧檯外面看着你仔細認真地擦着一隻滴水的杯子,微微皺着眉頭,清傲得讓人覺得難以靠近,可當你擡起頭來看向我的時候,你卻柔柔地揚起了嘴角,靦腆而羞澀,然後又飛快低下頭,隨意用手在散落在臉頰一側的短髮捋入耳後,那樣的你就好像是一個不殷世事的小姑娘,那一刻我想我已經喜歡上你了,因爲我發現在酒吧裡的那個你一定不是現實中的你。

這是程然的回答。

而我在得到這樣深情款款的情話後,我的悲愴居然比突起的感動來得還要濃烈,我在想爲什麼程然不是你,蘇夕。

夢時決定留下來,成爲酒吧裡的新成員,老闆娘高興得實在合不攏嘴,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夢時,我也喜歡這個新來的女生,夢時是一個活潑開朗的女生,在她的身上我找不到那種你給我若即若離的感覺,她說她與我很像,而我也在她的身上找到許多共同點,這些東西我在你的身上根本找不到。第一次的見面,我,夢時,程然,三個人彼此都有一種一見如故,相見恨晚的感覺,我真的以爲三個人以後會成爲很好的朋友。

的確,慢慢地,酒吧裡與我最親近的人有你變成了夢時,我與她即使在辭職以後依然是形影不離的,或許你也會困惑,也會不解,因爲你不明白爲什麼我與你兩個人的關係突然間就淡了,我就好像是那個遇見新歡就拋棄舊愛的負心漢,當你知道我也會陪着夢時一塊上下班,你每週與我例行公事的約定就變得越來越少,你只是在微信上開玩笑地抱怨我的“見異思遷”,當你看到我與夢時走得越來越近,你也找到了另一個我的替補,那個繼夢時後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來酒吧應聘的女學生,她開始代替我之前的工作,陪着你一起通勤,原來,我從來沒有在你心裡紮下根來,沒了我,你照樣可以尋到你需要的陪伴。當你發現我也會像對你那般對夢時關心照顧,你也開始尋找另一個可以唯一對你好的人,因爲我因爲不再是那個唯一了,而那個人你永遠可以輕而易舉地找到,你身旁有太多的人選,比如說,大山。

爲什麼,我會離你原越越遠,或許到現在你也找不到答案。答案你不需要,因爲尋找答案實在太麻煩,你從來不喜歡麻煩,你從不會在自己身上尋找原因,這也是爲什麼你不明白你的前任有一天會突然離你而去,你總以爲錯不在你,而是他負心了,可真的是這樣的嗎?作爲旁觀者,我比你看得清楚,我知道他也與我一樣,在你身旁待久了,都會累的,但他與我不同,累了他不會勉強自己,他會選擇結束一段渺茫的感情,而我呢,累了,我還是會拖着我崩塌的身子一點一點地往前走,即使我並不知道終點在何處,即使到最後我也只會像一具屍體一樣橫倒在途中,永遠爬不起來,可我還是會幻想前方那一個沒有終點的終點,或許與身俱來的固執讓我無法放手,那些越是得不到的,我就越想得到。頑固不明,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仍是在這樣。

你的前任也曾與我說起你,他說他仍舊喜歡你,一直喜歡着,但兩個人無法再成爲情侶了,因爲你就像是一個被人寵壞的孩子,總是以自我爲中心,而身旁的人你總是無暇顧及,大把的時間你都在考慮着自己的感受,可這樣一來,久而久之,身旁的人會累得無法再爲你奔跑,爲你奔跑的馬駒再怎樣強健,也是有生命的,它們需要糧草來果腹啊,而你只會在馬背上馳騁,卻不懂下馬爲馬兒撫卹餵養,總有一天瘦骨嶙峋的馬會掙脫繮繩尋找新的主人。你前任的感受,我無法不感同身受,原來覺得累的不只我一人,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你身邊付出,即使這樣的付出是心甘情願的,有一天我也會累的,累得我們之間不對等的回報,我時常在想是不是我還做得不夠多,所以很多時候你對我都是我忽遠忽近的。

你失戀的時候,某天夜裡我通宵陪你喝酒,我記得當時因爲熬夜加班,我已經兩個晚上沒睡了,體力不支再加上精神狀態不佳使我喝吐得一塌糊塗,第二天不是我的班,但老闆娘依舊堅持讓我回店裡值班,只爲了讓我清理昨夜我留在沙發下嘔吐物,夢時卻憤憤不平地告訴我不用過去,我問爲什麼,夢時說你以客人而不是員工的身份來酒吧付費喝酒,如果客人喝吐了,酒吧負責清理善後理所當然,爲什麼要讓一個客人來做酒吧員工該做的事情,而且老闆娘明知道你三個晚上沒有休息了,還有讓你回去上班,這不是欺負人嘛。

可老闆娘在酒吧的工作羣裡發話,說了很多,反正是一定讓我過去,最後是夢時陪着我一起回去清掃的。蘇夕,你知道嗎,在重返酒吧的路上,我的心是涼的,不是因爲我在酒吧受到的委屈,也不是因爲我通宵多夜身子有多麼不舒服,而是因爲你的無動於衷,老闆娘在羣裡說了這麼多,拿着我昨夜的醉態開着不算惡意的玩笑,鄭重其事地讓我回去打掃,酒吧裡的其他人都有在羣裡表示關心慰問,也會與我開一開玩笑,可你在羣裡一個字都沒有說,我以爲你也會關心一下我,告訴我好好休息,因爲你也是那晚你也在場,你也是當事人啊,可你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就好像昨夜打電話讓我出來陪你喝酒的人並不是你。

事後,當我從友人那裡得知,其實羣裡的消息你是看到的,但你沒有閒暇回覆,因爲你正忙着坐在電腦前爲一場激烈的網遊殊死搏鬥。

或許這真的是一件非常小的事,微小得不足以讓你掛心吧,我不得不又一次套用了你前任的話來安慰我自己,對於別人,你更關心的是你自己,而我就是那個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