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八章

昨日抵達珠峰大本營時瀕臨崩壞的身體,在休息幾個小時後,有了明顯的好轉,夜晚七點開始,大家聚集在帳篷旅館裡喝酒狂歡,我穿着從別人那裡借來的軍大衣,哈着白氣,躲在人羣的角落裡,微笑看着他們起鬨,唱歌,遊戲,跳舞,吼叫,按理說身體剛剛恢復不應該喝酒的,可那個晚上我一罐一罐地打開桌上擺着的啤酒,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喝這麼多酒,或許是我因爲自己高興吧,圍繞在我周圍的人們,認識的,剛剛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十分親切友好,我甚至還被推搡進羣魔亂舞的人羣裡,大笑着和他們一起帳篷下的碎石地裡跟隨音響裡歡快的節奏跳着隨性的舞蹈,來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因爲碰巧在同一段時間,在達到同一個目的地,而彼此相聚生緣,這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相聚讓所有的陌生變得熟悉,讓所有的不同都找到了共同點,在驚喜和感慨過後,大家會因爲意猶未盡而席地而坐,在漫長的夜裡和火光搖曳的馬燈下分享各自的生活與經歷,在分享中,所有人都可以從別人身上獲得認同感,甚至是褒美與崇拜,這是他們來這裡以前難以獲取的東西,因爲少有得到,一切都很新鮮奇異,所以經過一天勞頓的人們在夜晚狂歡後,願意放棄寶貴的睡眠時間,安安靜靜地待在被風吹得呼呼作響的帳篷裡,便搓手哈氣取暖,便瞪大着眼睛聽着一段段別人的經歷,別人的故事,然後再把屬於自己的人生徐徐道來,大家都喜歡分享,這也是一種難得的放鬆與自我回歸。

可我只會傾聽,卻不知道該如何分享,既然做不到分享,我也不能白白享受別人的故事,夜裡十點多,我以如廁爲由悄悄離開了帳篷裡仍在如火如荼進行的聊會,裹緊身上厚重而寬大的長棉衣,獨自一人爬上離帳篷不遠處的一處亂石堆上,遠方被營地上方懸掛的強力照明燈籠罩着的山體輪廓,黑暗而龐大,那是夜幕下的珠峰,高地冷風四起,撕扯着營地中央高高掛起的國旗,發出撲哧撲哧的拍打聲,呼嘯的山風吹颳着我的臉頰,有些疼,高空明月不知何時被蒼紅色的薄雲層遮蓋,綿延起伏的羣山黑影逐漸消失,直至再也看不見,不遠處的帳篷裡是不是飄來爽朗地笑聲和清唱的歌聲,聲音忽遠忽近,卻成爲了一首催眠曲,我打了個哈欠,起身走向自己帳篷走去。

原以爲身體與思緒的疲乏勞累會讓我很快進入夢鄉,可惜鑽入睡袋後,翻來覆去始終也是睡不着,我想了想才發現其實今天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未能完成,我支起身子,從揹包裡搜出手電筒,記事本和一隻筆,繼續這一天的故事日記。

第二天醒來,已是早上九點,我錯過了觀賞日照金山的時間,而同車的朋友也因爲昨晚睡得太晚,很多人都還沒有起來,我與猴子和兩個女生一起在簡單洗漱後,圍在昨夜狂歡過後的方桌上吃了些早午餐,便打算到附近走一走。

營地的南面坐落着世界上最高的寺院絨布寺,我們幾個人在寺廟周圍轉了轉,便坐在寺院臺階的一角,遙望着遠方絕高的雪山,在稀薄的空氣中享受着陽光溫暖的饋贈,雲霧之中的山巒奇峰氣勢磅礴,飄浮在峰頂的雲彩,彷彿是在峰頂上飄揚着的一面旗幟,這樣旗幟雲可以讓人觀賞多時也不會覺得乏累。

下午,我坐在珠峰大本營的帳篷郵局裡,爲遠在千萬裡文明都市的人寄出了一封明信片。

我告訴顧夏,此時此刻我在世界最高的郵局所爲你寫信,這種感覺好奇妙,珠峰真的是耀眼漂亮,雖然我沒有那些登山者想要一登絕頂的勇氣,可站着這裡遙望它已是無比滿足,這些天的旅程,經歷了許多奇異的人,事,風景,我得到了收穫與朋友,每一天都是充盈飽滿。在這裡待久了,也會想念上海的味道,但我還是會繼續走完我的旅程,這裡一切安好,請放心。

返回營地時,一羣全副武裝的登山客正好從山下上來,在大本營休整後,打算明天繼續他們的登頂之旅。猴子對他們頗有興趣,興致勃勃地跑上前與他們搭訕聊天,而我選擇在一處擋風的石板下盤腿而坐,掏出紙筆,開始記錄過於往昔的文字,由一羣帳篷旅館圍成的大本營,除了兩座代表了現代文明的公共廁所外,再無永久性建築,空曠的營地裡,人們三三兩兩地經過,操着不同國家的語言,人聲物聲的交合有些嘈雜,但幾乎沒有影響到我。

臨近夜晚八點,頭頂上太陽能電池板提供照明的燈光不知何時被打開,白熾燈的光線柔柔的灑在密密麻麻的紙頁上,我擡起痠痛的脖子,看了看周圍的走向黯淡的景色有些出神,隨即我收拾好隨身的行囊,站起,朝營地帳篷走去。

九月五日週二天氣晴旁晚六點

爲了重拾那段缺失的記憶,我決定向那晚與我一同加班的兩個女生尋求答案,可兩個人的敘述都是大同小異的,她們都說看見我與大山在吧檯上聊着聊着就開始擁抱親吻,然後兩個人一起進了酒吧的雜物房。

真的嗎,我們在裡面待了多久?我惶恐的繼續問道。

不到五分鐘吧,然後你就出來了往洗手間的方向去,我過去扶你,你還不讓我扶呢,一直拽開我的手,一直跟着你進了廁所,你就吐了。這些你真的不記得了嗎!其中一位女生頗爲驚訝地問我。

不記得了。我苦笑道。

爲什麼這些與我那些模糊影子牽扯不上多少關係呢,難道那些東西僅僅是我無中生有地妄想?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真的鬆了一口氣了,因爲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真的發生不了什麼。可被解開的內衣又是從哪來的,算了,或許真的是我多想了。

後來呢?我又問道。

大山把你抱到沙發上,你就睡着了,五點的時候,我們和大山就一起回了學校。

那,我身上的被子?

大山幫你蓋上的。

事實與我的想象有多少出入,但慶幸的是事情沒有朝壞的方向發展,我對自己說。

之後我對大山說明,其實我們還是朋友,大山笑了笑說他知道,並與我友好地握了握手。既然是朋友,那麼一切都會恢復正常,事情就這樣過去了,我也沒有多想,因爲那一次只是一場意外。但沒想到,意外不僅僅只有一次,兩週後的又一場意外事故比這一次來得更加糟糕,更加嚴重,並且,我沒有像這次那樣缺失全部的記憶。

兩週後的週日,那天正好不是你的班,而老闆娘告病,前來代班的是她的弟弟,阿明,本來那一天是不用加班的,因爲臨近週一,店裡的客人少而又少,但邊防站裡矜貴的客人突然來訪,因爲是老朋友了,阿明想晚上陪客人一起喝酒,所以需要一個照看吧檯的人,當時我一口就答應留下了,我留下是有私心的,因爲當時我正好從周黍那學了幾樣雞尾酒的調製方法,若是吧檯徒留我一人,我也可以偷偷學着自己調酒。但若是我早知道那晚會發生的事情,我永遠不會選擇留下。

邊防站裡的男人以前是學校的學長,帶着女友來老地方慶生,我見他可以隨意進入吧檯,便知道他與老闆娘的關係非同一般,他見我一個陌生的面孔坐在吧檯裡,出於好奇便走上前與我搭訕,聊着聊着,便問我會不會調酒,我心虛地搖頭說不會,這句不會勾起了他的多年的興趣,他說,那我教你,他調作了許多酒,酒的名字與做法更是眼花繚亂,在我的崇拜和讚美中,他越來越高興,之後手把手地教了我如是調製B-52,那是一種用百利甜與朗姆酒調製的分層酒,喝法是在酒面上點上火,然後將吸管插於火中,快速的把子彈杯裡的加熱的酒盡數吸乾,醇烈中帶奶甜的甘香,我喝了許多杯。很快他的女友和阿明也加入裡我們的行列,因爲老闆娘不在,阿明把檯面上的酒幾乎都調試了一遍,我們一杯接着一杯的放縱,最後阿明似乎仍未盡興,拿上了酒櫃裡的幾瓶洋酒,招呼我們一起到酒座上繼續酒會,之後,不知何時大山的身影出現在深夜的酒吧裡,阿明似乎有些喝高了,嚷嚷着讓大山過來一起過來喝酒。

直至酒會結束,邊防站的人喝大了,被女友連拉帶扯的拖回家回家,直到這裡,一切都是正常的,甚至大家都很開心暢快,可後來一切都變了。

我強制的清醒在送走醉得一塌糊塗的邊防站學長後終於崩塌,支撐着搖搖晃晃的身體,抵達吧檯裡的長椅,酒醉後的我只想縮卷一處地方安安靜靜的睡覺,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而喪失意智的我根本沒有意識當時的酒吧裡只剩下三個人,我,大山,阿明。

直到現在我依舊慶幸,慶幸那一天我來了月事,並且我沒有像第一次那樣醉得不省人事,我還是有些許意識的,若不然我根本處理不了那些未能發生的局面。

也是直到那天我才知道酒後亂性的不只是男人,也有女人。

這就是我醉酒後的癖好,糟糕透頂的癖好,因爲酒醉之後肆虐的酒精作用使我的理性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缺失意識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