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蕭峰丁典等人也是一陣愕然。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歐陽克具備怎樣的實力了,不說他那一身高深內功,就他那寒暑不斷二十年修煉,哪怕被酒色淘了一大半,一隻腳釘在地上,也不是羅賓漢這一衝這一拳也別想撼動歐陽克分毫,是個羅賓漢都未必行!
還別說蕭峰丁典了,就算是看臺上完全不懂何謂內功的觀衆,也都驚訝地合不攏腿。雖然歐陽克之前幾場都贏得莫名其妙,甚至還有點不要臉,但怎麼說也是淘汰了姓宋的太極高手,還能讓本次大賽最強者丁雲認輸的主兒,按常理推斷也知道這絕對得是個高手。可現在,這高手就這麼被人一拳砸飛了?
就連羅賓漢都愣住了,看看跟個鬼一樣吊在圍欄邊上的歐陽克,又左右看看自己兩隻拳頭,緊接着又揉揉眼睛,滿臉見鬼的表情。估計這大個子一開始也就想着自殺式衝鋒來着,沒想到居然一下子拿下了敵人的山頭。
不過畢竟是身經百戰,不,七十來戰的絕對高手,戰鬥經驗豐富無比,心理素質穩定,羅賓漢只是楞了一下,輪着拳頭就又對着歐陽克衝過去了。
砰!
歐陽克還是一動不動等着羅賓漢衝上來,然後又飛起來,貼到幾米遠的另一邊圍欄上。羅賓漢緊追不捨,大踏步衝過去,對着歐陽克又是一拳,兩拳,三拳……歐陽克就這麼任由羅賓漢狂毆,始終既不招架也不還手,身體被羅賓漢一會兒打到臺邊兒,一會兒打到臺中心,一會兒又砸在擂臺圍欄上,跟個人肉沙包似的。幾分鐘下來,也不知道中了多少拳,要是打一拳給一塊錢的話,這會兒估計歐陽克都快成百萬富翁了。
這是鬧的哪一齣啊?關注這場比賽的人都快瘋了,看了這麼多年格鬥,還沒見過這麼打得呢。你要說他實力不濟吧,明明前兩場表現得還行,現在被羅賓漢打了這麼多拳還是氣定神閒的,沒見受一點傷更沒有一點狼狽的樣子,那白色練功夫連個衣角都沒破。你要說他很厲害吧,他又滿場被人追着打。你要說他打假賽吧——哪有這麼打假賽的?人家假A假B還知道明面上激烈抵抗,最多也就關鍵時候來個烏龍球什麼的。
臺下,剛剛在貴賓室裡談笑風生的王偉宏臉色已經變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個勁兒往古武隊這邊踅摸——明明覺得很快就要大獲全勝了,結果現在來這麼一出,這些人在幹什麼?費了這麼大勁阻止這麼個活動,還指着撈一把大大的政績呢,最後真要出了事,這鍋誰背,前途怎麼辦?估計要不是爲了領導風度,早就跳過來指責怎麼回事了,估計全世界人加一塊兒,也就倆人還沒瘋——臺上歐陽克,臺下歐陽鋒。這父子倆一個在臺上被人瘋狂毆打,另外一個在臺下眯着眼面無表情,神色一點都沒變。
畢晶實在忍不住了,三步兩步跳到歐陽鋒面前,一把抓住老毒物脖領子,氣急敗壞道:“你不管啊!”
歐陽鋒睜看眼,淡淡看了眼畢晶:“我身上可有毒。”
畢晶嚇一跳,觸電一樣鬆手,使出神行百變功夫向後大跳一步,先看看兩手沒什麼中毒跡象,才惡狠狠道:“你們倒黴兒子到底想搞什麼?”
歐陽鋒不滿地橫畢晶一眼,不說話。毒什麼的畢晶還怵他三分,殺人的眼光畢晶見得多了,就跟沒瞧見一樣,心說嫌老子說話難聽啊,我沒管你兒子叫“那孫子”就算便宜你。見歐陽鋒橫自己一眼又不說話了,登時火又上來了,離開歐陽鋒好幾步,大聲道:“你說話啊,老憋着你不怕憋出病來啊!”
歐陽鋒這才淡淡瞥他一眼,破鑼般的嗓子道:“他要做什麼,自然有他的道理,何須旁人聒噪!”
存在即合理啊,這老頭,現在不琢磨“我是誰”,改琢磨“存在即合理”了,這是奔着哲學家和和神經病的道路一去不回頭了?畢晶歪歪嘴:“什麼叫聒噪啊,你是他老子,說話他還能不聽?”
歐陽鋒翻着白眼看他一眼:“我是說你。”
“我……”畢晶登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上前一步伸手就薅歐陽鋒脖領子,歐陽鋒也不動,就冷眼瞅着他。畢晶心裡一緊,兩隻手眼看碰到歐陽鋒脖領子了,左手趕緊收回來,右手順勢擡了一下,指着歐陽鋒鼻子道:“還敢說老子聒噪?他輸了不要緊,丟的是我大中華古武術的臉!”
一邊,母老虎早跟着過來了,後邊蕭峰丁典狄雲胡斐宋青書幾個也走過來,站成個弧形圍住歐陽鋒,生怕他突然對畢晶動手。洪七公在旁邊也勸:“小畢說得有道理,咱不能輸給番邦外人啊,我說你還是勸勸你兒子吧……”
“我也是番邦外國人。”歐陽鋒沉着臉回了一句,又不說話了。
失誤啊,天大的失誤啊!算來算去都沒算到血統啊,弄來弄去自己家還弄出姦細來了?果然是敵在國防……啊不,敵在擂臺啊!畢晶急得直跳腳,但隨即反應過來:“呸!有你這姓兒的番邦外國人嗎?最多也就算一外籍華人——不對,對多也就是個混血,你裝什麼國際友人?”
話說金老爺子當年寫射鵰不知道怎麼設定的,歐陽鋒高鼻深目,是個西域人,但純西域人可不會姓歐陽,歐陽克長得就跟個風流公子似的頗爲英俊,那多半這一家子的血統跟他杖頭那兩條蛇差不多那麼亂。
但不管旁人說什麼,歐陽鋒就是不答話,連洪七公的面子也不給,只是閉着眼誰都不理。西毒變身滾刀肉,畢晶頓時沒辦法了,有心拉上蕭峰洪七公把這老瘋子打趴下,可想想打趴下他有啥用啊,在臺上的又不是他!正急得沒招沒招的,噹一聲,第一回合比賽結束了。
“好,好,你不是不管嗎?”畢晶氣得渾身都哆嗦了,指着歐陽鋒鼻子大叫,“老子自己跟他說去!”
說完再不理會老瘋子,直接竄到擂臺邊,對歐陽克跳腳大罵:“你特麼瘋啦,究竟搞什麼?”
就這麼一會兒其實畢晶已經想通了,歐陽克這小混蛋指定不可能是臥底、二五仔、姦細、帶路黨,丫這麼幹肯定另有圖謀。他要真是姦細,要把冠軍讓出去坑自己一把,直接投降不就完了?至於在臺上讓人追得跟偷了甘蔗的賊一樣了還不認輸麼?
很明顯,這小子這是知道自己很看重比賽結果,要跟自己要挾點什麼東西。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這小子究竟想幹什麼?要錢,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吧,但是這小子任嘛兒不幹,可錢上沒短了他的。要美女,這東西咱雖然沒提供,可韋小寶這小子也沒少了給他安排安排。金錢和美女都不缺,那這小子還想追求點什麼?總不至於是事業和愛情吧!
別看這一個回合被追着打了五分鐘,羅賓漢都已經開始靠在一邊,跟三伏天的狗一樣呼哧帶喘了,歐陽克這小子居然還是好整以暇的德性,連頭上烏黑油亮的頭髮絲都不帶亂的,還能氣人地擺出一個自以爲英偉的很欠扁的姿勢。見畢晶急赤白臉地竄過來咆哮,居然還很得意地笑了笑,似乎早就料到畢晶會這樣似的。
這個動作讓畢晶一下子意識到,自己越着急就越會着了這小子的道兒,臉色瞬間變得淡然起來:“說吧,你究竟想幹什麼?”
“你果然很聰明。”歐陽克甩了甩烏黑油亮的頭髮,也不知道這小子從哪個電視劇裡學來的,有點娘炮的樣子,“我就知道你會找我來談條件。”
“呸!鬼才跟你談條件!你覺得老子是受你要挾的人?”畢晶說得大義凜然的,“好吧,說來聽聽,你到底想要啥?”
這是畢晶第四次說、第三次問歐陽克這句話了,每一次都有每一次的情緒——第一次是見到歐陽克表現時的震驚,第二次是對歐陽克竟然敢要挾老子的憤怒,第三次是覺得不能上當識破敵人陰謀的故作姿態。這一次從大義凜然瞬間過渡到近乎軟語相求,其反差之強烈,差點讓歐陽克把腰都閃了。
但是沒辦法呀,這回合間休息一共只有一分鐘,雖然可以叫暫停,但歐陽克肯定是不肯叫,不把他意思弄明白了,這小子一着急直接跟你撂挑子,下回合上來就認輸你怎麼辦?這小子拖得起,自己可拖不起,現在這個語氣,已經是畢晶能裝出來的最淡然的語氣了。
“看來你已經有讓我敲竹槓的心理準備了。”雖然畢晶的態度讓歐陽克也有點驚訝,上下打量他幾眼,但還是一副勝券在握的德性,眉毛挑了挑,“其實你應該知道我想幹什麼……”
“我知道你個頭!老子沒心思跟你兜圈子!有話快說有屁……”畢晶怒極,心說什麼敲竹槓什麼心理準備,這亂七八糟的都跟誰學的?韋小寶教的?要不是打不過你,老子早一把把丫薅下來了,但還沒說完,忽然看見歐陽克眉毛一挑一挑的,腦子裡一道閃電劈過,隨即暴跳如雷,指着歐陽克鼻子跳腳大罵:“美死你,想都不要想!”
他終於知道歐陽克想要什麼了:
黃蓉!
這個賊心不死的玩意兒哦!
“看來你是明白了。”歐陽克忽然正經起來,“沒錯,這就是我的條件,而且還得加上一條,今天晚上就要!不然你口頭答應,回頭給我推到猴年馬月去我可受不了,跟你這種人打交道就得……”
大約是攤完牌心情舒暢,歐陽克說得滔滔不絕的,畢晶哪兒有心思聽他這個,怒聲打斷:“門兒都沒有啊,今天還去救那誰呢……”想到這兒忽然一滯,穆念慈可也是個美女,歐陽克這小王八蛋沒少打她主意,要不是楊過他爹良心發現,楊過還指不定姓什麼呢!
歐陽克嘿嘿冷笑:“這不是條件,是要求!你要不答應,信不信我一扭頭就認輸?”
“你敢!”畢晶咬牙森然道,“你不怕丟人?”
“我連個身份證都是假的,我還怕丟人?”歐陽克輕蔑地一笑,隨即歎了口氣,露出跟他平時風流自賞不符的憂鬱來,“連最新愛的人面都見不到,丟人又有什麼要緊?”
“我靠你還扮情聖?”畢晶咬牙切齒道,“你怎麼不殉情自殺呢?”
倆人這一吵,看臺上頓時亂成一團,這胖子在古武隊裡混了三天了,從來也沒出過場,但看現在這樣子,居然跟姓楊的瘸子指手畫腳,難道他是古武隊隱藏級BOSS?跟不懂球的胖子一樣,是個不懂武術的胖子?
別說看臺上了,就連擂臺一邊的羅賓漢,這時候都顧不上喘了,上上下下打量畢晶,一臉的狐疑。
“再說了,”歐陽克盯着畢晶,拍拍衣角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微笑道,“我要認了輸,最丟人的可是你!”
這句話直接擊中畢晶心裡最脆弱的那一處,自己辛辛苦苦組織個比賽,放着這麼多高手,最後冠軍居然還被個洋鬼子拿走了,墮了中華古武的名頭,別說丟人不丟人了,這都快成民族罪人了!
看他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歐陽克補刀道:“我提醒你,時間可要到了啊!”
畢晶大驚擡頭,時間牌子上已經開始倒數了。大紅的“10”字顯得那麼觸目驚心。
這特麼是要逼死老子啊,就跟三流動作片裡的殺人狂一樣,弄個計時器擱你面前,還一勁兒問你“快選,剪紅線還是剪藍線?”
他媽的,到底是剪紅線還是剪藍線,呸,答應還是不答應?
“畢哥,答應他吧。”楊過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了,在他耳邊輕輕說了聲。
答應?畢晶剛剛一愣,楊過又道:“正好,這邊也能有個緩衝,做點更好的準備。”
“當!”畢晶還在考慮呢,第二回合鐘聲響了,歐陽克不再多說一個字,轉身就走,對着羅賓漢勾勾小指頭,張口就要說話。
我靠!畢晶大急,再也不急多想,衝着歐陽克背影喊了一嗓子:
“答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