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管經濟部那幾年,姓王的拿紅包回扣替人滅火,用負面報道爲理由勒索或者強制徵訂,光我聽說過的就不下十幾次。”畢晶半是譏誚半是認真對母老虎道,“你真以爲他是那麼正直,那麼無辜的?他跟姓李的還有萬安的老闆那麼好關係,在這裡面會不摻一腳?我甚至懷疑,他在這裡邊都有股份!”
母老虎說不出話來了。畢晶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而且由不得他不信,否則無法解釋他爲什麼一定要針對畢晶。畢竟報社的傳統,還是比較護犢子的,死胖子這件事兒別說是受人誣陷了,就是真有其事,也未必就要開除的,這種事兒這種人,報社又不是沒有過。
“想不到啊想不到,”母老虎愣了一陣子,似乎在消化這令人震驚的消息,過了一陣兒忽然舉起酒杯,哈哈笑起來,“想不到你個死胖子也有這麼糗的事兒!咱倆這算什麼,算不算一對倒黴蛋,算不算同是天涯淪落人,算不算同病相憐——來來來,大夥一起幹一杯,慶祝一下!看你一副倒黴樣,以後,以後我不欺負你了!”
“那多承你情了!”畢晶也哈哈笑着,跟母老虎碰了一杯,放下杯子時,臉色已經很嚴肅,深深看着母老虎,目光裡似乎有一絲火焰在跳動:“其實,你想安慰我就直說,用不着特意插科打諢來搞氣氛的。是不是以爲我就這麼消沉下來了,我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爲這件事?”
“呸!鬼才想安慰你!”母老虎臉好像紅了紅,但隨即憤憤地瞪着畢晶道:“你消不消沉關我屁事!……那,那後來呢?你也不爭辯,就這麼算了?”
“怎麼可能算了!”畢晶咬牙切齒,耳朵後面的肌肉一鼓一鼓地,“我沒有爭辯,沒有大鬧,是因爲我不願意讓成總難做,他爲了我這麼個剛進報社的愣頭青,和姓王的又爭又吵,我不能再拖累他了。但是,我也不會讓姓王的這麼好過。”
“你……”
畢晶冷笑起來:“後來萬安食品怎麼樣了,你知道吧?”
“當然知道了,這不廢話麼!事情鬧那麼大,還有人不知道麼,你當我聾子啊!”母老虎橫了畢晶一眼,似乎對他小看自己很不滿意,但隨即聳然一驚,瞪大眼睛看着畢晶,“難道,你……”
“哼哼哼……你想到了?”畢晶的笑聲很陰森,讓母老虎忽然有了點不寒而慄的感覺,“後來省報省臺來了,不過被壓下去了,後來南方几個大報也來了,那些幹調查記者的主兒可不是吃素的,而且絕對不會被收買——裡頭還有個李馳,是你偶像是吧,這事兒就算是捅出去壓不住了,再後來,國社央視和人民也來了,這件事,最後終於定了性!”畢晶雙手團起來,十根指頭猛然向外一彈,嘴裡發出“砰”一聲爆破音,“徹底爆炸了!”
“所有的消息源頭,包括萬安,包括養殖戶,包括某些官員,都是我提供的。甚至,還包括某些最直接的證據,聲音的,圖像的,文字的,各種票據照片複印件……我看了所有的報道,很少有超出我提供的線索範圍的!哥們雖然是個新手,但真當我新聞界沒什麼人脈?真當哥們那些學長學姐是假的?”畢晶冷笑道,“那天晚上,欒懷縣那幫孫子翻了我的電腦,搜出了我的錄音筆,照相機,把所有的證據都刪掉、燒燬了,連採訪本都沒給我留下,如果不是第一本用光了留在家裡,你連那本上的記載都看不見。可是他們絕不會想到,我有一個很雞賊的習慣,所有的採訪內容,我都會留下一個備份,存在一張TF上,放在一個很難被找到的地方……”
“就是你那天搶回去那個?”母老虎忽然反應過來。
“什麼叫搶回去那個?我那是名正言順拿回自己的東西好不好?”畢晶口氣憤憤然,神色間卻壓不住的得意,爲了自己的機智,也爲了用剛剛母老虎的原話,小小回擊了這娘們一次。
母老虎已經聽得目瞪口呆。當年萬安的事情鬧得極大,事發後,萬安的老闆被判無期,欒懷縣的書記縣長一個十年一個五年,宣宣的頭頭兒判了三年,常山市主管副市長被撤職,加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供貨商、生產商、經銷商,以及大大小小的官員,至少超過一百人被牽連進去,萬安破產,最終被併購了事。近十幾年來,本地匆匆來沒有一件案子這麼轟動,這麼牽連極廣。但是母老虎怎麼也想不到,揭開這個案子黑幕最初一角的,竟然是眼前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死胖子,而且是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
母老虎看着畢晶,目光已經變了,蕭峰手裡端着酒,就這麼放在嘴邊卻忘了喝,其他幾個,上到凌霜華殷素素小龍女,下到李萍侍劍,一個個目瞪口呆,愕然看着畢晶。誰也想不到,這個平常嘻嘻哈哈沒個正形的胖子,竟然會做出這等事情來!
只有小蘿莉聽不懂她的畢叔叔在說些什麼,甜甜地喝着杯子裡的果粒橙,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音。
“怎麼了?是不是覺得我挺可怕的?覺得我又腹黑又膽大妄爲?”畢晶忽然呵呵笑起來,緊接着搖搖頭,遺憾地說道,“這個案子就這麼了了,我心裡多多少少也算出了一口氣。只可惜,雖然最後定案的時候,沒有提到他們陷害我這件事,但姓王的卻安然無恙,完全沒有牽連進去,也不知道他是事先摘乾淨了,還是他那倆好同學講義氣不肯說……”
衆人都有點無語,一下子搞進去一百多號,這還只是出了一點點氣?母老虎插話道:“那是不是說,其實也有可能,他跟這事兒完全沒關係,一切都是你的猜測?”
“猜測?我實話跟你說,我是沒有實錘,但是我絕對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姓王的!”畢晶冷笑。
“可是你畢竟沒有證據……”母老虎還是有點不服氣,畢竟,她曾經那麼佩服姓王的,他曾經是報社最好的記者,主任、副總、老總一路升上去,對自己也曾經褒獎有加的。
“沒有證據,我就自己去找!我就不信他做那麼多壞事,會一點蛛絲馬跡也留不下!”畢晶忽然惡狠狠道,“總有一天,我會讓他知道,胖子是得罪不得的!”
看着畢晶咬牙切齒的樣子,母老虎心中不禁一寒,這個胖子,他究竟又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