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小年的那天上午,我哥來家了,提着一袋子年貨,臉色蒼白,像剛被人放了幾升血的樣子。我媽紅着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半晌沒有說話。我接過袋子,開玩笑說,你的臉色可真不錯,跟京劇裡的曹操似的。我哥笑笑,摸着後脖頸訕訕地進了廚房。我爸爸在裡面用一根燒紅了的火鉤子燙豬頭上的毛,見我哥進來,悶悶不樂地哼了一聲,算是打了個招呼。我沒有跟進去,我知道我哥想跟我爸談他跟林寶寶的事情,我在那兒不好。我媽把我喊到她的身邊,幽幽地說:“你可別學他。”
我說:“媽你別這樣說他,他不就是在林寶寶這事兒上沒聽你的嗎?”
我媽說:“我沒管他這事兒,是他不孝順。”
我說:“他不來家看你那是因爲他怕惹你傷心,你一傷心就腰痛。”
我媽笑了:“腰痛關傷心什麼事兒……我養了兩個兒子,同樣的對待,就他讓我不省心。”
這話我哥也這樣說過。前幾天我去兒童醫院看來順,我哥站在走廊上對我說:“咱媽來看過來順了,什麼也沒說,走的時候丟下一句‘就你讓我不省心’。咱媽說得很對,從小到大我真的沒讓她省過心,上學的時候她替我去學校挨老師的批評,下鄉的時候她擔心我吃苦,勞教的時候她把眼睛差點兒哭瞎了……這次她又傷心了。老二,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能在這個時候甩了寶寶和來順?那成什麼了,我張毅是個有情有義的人,這種事情不能做。說起來我還真的是個不孝之子,這事兒要是攤在你身上,你一定會聽咱媽的。”我無語,感覺他說的這些話很傷感,不像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我哥絮絮叨叨地說了好多,還是從前的意思,不結婚,湊合着跟林寶寶過。我說,這我就不理解你了,既然你不想甩了人家,又不跟人家結婚,你到底打的什麼譜?我哥沉默了,臉色陰沉得像是能刮下一層霜來。我回去抱了抱來順就走了,我實在是受不了那種氣氛。
來順的病真是奇怪得很,高燒已經退了,可是他依舊迷糊,我懷疑他是裝的,這個孩子跟別的孩子不一樣,有時沉悶有時活潑,沉悶的時候像個城府很深的大幹部,活潑的時候類似一隻發情的公雞。沒生病之前的他喜歡吃手指頭,一吃手指頭就要流口水,流到胸前的口水像膠水,陽光一照,閃着熠熠的光,陽光把他的眼睛也照得很亮,賊一樣地四處張望。有人在後面拍一下巴掌,他就會轉過頭來,由於脖子細,他的大腦袋總得在肩膀上搖晃幾下才能穩得住,然後笑得一嘴牙花子。可是現在他不吃手指頭了,口水也沒有了,眼睛也不亮了,笑的時候也露不出來牙花子了……我問我哥和林寶寶,他是不是發燒燒壞了腦子?我哥不說話,斜着眼睛看林寶寶。林寶寶說,他的腦子比誰都好使,就是耳朵不靈便了,像個聾子。我哥悶聲說:“這孩子不隨咱這邊的人。他聾?指逼糊弄吊嘛,我在後面一喊‘過年放鞭啦’,他反應得比兔子還快。”
這孩子真的有些怪異,走在回廠的路上,我有些惱怒,恨不得動員我哥把他送回去。
走到廠門口,金龍從一棵樹後轉了出來,一臉孤苦伶仃遭人遺棄的樣子。
我笑道:“你剛‘擼管兒’(**)了吧?蔫得像根射了精的**。”
金龍苦笑一聲,拉着我往回走:“寬哥,我實在是有點兒抗不住了……這幾天週五和洪武盯得我很緊,我活得都跟間諜差不多了。”我說:“你必須繼續扛着,你要是一走,事情就明瞭,他們早晚得抓你,一旦他們抓到你就不是現在這個樣了。”“哥們兒,你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金龍的臉色過雲彩似的一陣黑一陣黃,“這些天我遭的是什麼罪你知道嗎?那天你們一走我就被週五砸成了‘醬雞屎’……算了,這些我都對你說過了。後來洪武來了,說要報警,我知道他這是在‘化驗’我,我說那就趕緊報警吧,讓警察抓這兩個東北劫匪。洪武讓我擦乾淨臉上的血,讓我脫光了衣服站在窗口迎風的地方,我凍得死去活來,不是身體好,早就凍成冰棍,把什麼事兒都‘禿魯’出來了……後來他們就灌我喝酒,又是一個死去活來。媽的,老子什麼戰陣沒經過?一頓天花亂墜把這倆膘子糊弄得雲山霧罩……唉,我還是別表功了吧。寬哥,別上班了,喝點兒,我好好跟你聊聊。”我回廠找了福根,讓他幫我跟主任請一天假,我侄子病了,然後出來拉金龍上了回下街的公交車。
那天我從蘭斜眼家出來,站在王東家的衚衕口等他回來,刀子一般硬的風把我的心吹得更硬,我下定了決心,萬一這事兒“炸”了,我就徹底走黑道這條路。很久以前我就對這條路感興趣,因爲我看見過孫朝陽的氣勢,聽說過“街裡”那些大哥和那些正朝大哥路上奔的人的傳奇故事。這些故事讓我熱血沸騰,我想,我的智力不比他們差,我的魄力和身體條件也不輸給任何人,我有混這條路的資質……我斷定洪武不敢報案,我知道他的錢來路不正,開飯店是不會賺那麼多錢的。只要警察不找我,我就有時間跟他鬥,我要徹底砸沉了他,然後走出下街,佔領武勝街,進而一步一步地往外面走。儘管會走得很艱難,但我必須這樣,我不願意一輩子就這麼無所事事,我要做一個真正的大哥,大哥的身邊有亮麗的風景。
“寬哥,你也別想得太多,”下車的時候金龍拽了拽我的衣袖,“我金龍沒有那麼‘逼裂’。”
“我知道,”我回頭一笑,“我想聽聽你的意思,順便安慰安慰你。”
“不需要,不就搶了幾個髒錢嘛,算個屁!”金龍像是突然打了一針強心劑,聲音像從槍膛裡爆出來似的。
“對,有錢不找,大逆不道。”我捅了他一拳。
“錢小,心應該大,”金龍瞪着天空,說了句讓我乾嘔不止的話,“家雀焉知老鷹之志哉?”
這句話好象不是這樣說的,上學的時候我學過這篇課文,我記得這話是陳勝說的,陳勝說,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陳勝還說,咱們到達目的地是死,造反了也是死,不如反了吧。聯想到眼前的事情,我跟那位陳老大也差不到哪兒去,萬一事情“炸”了,我乖乖地受洪武的折騰是個事兒,進了監獄是個事兒,跟他拼了也是個事兒,說不定跟他拼了還能把自己拼成一個準大哥呢。我舒一口氣,把手往前一指,卯足力氣唱了一句戲詞:“哪怕是火海刀山,也撲上前,我恨不得急令飛雪化春水,迎來春色換人間!”“黨給我智慧給我膽,千難萬險只等閒……”金龍接了一句,卡殼了,用胳膊肘一捅我,“後面呢?”
“爲剿匪,先把土匪扮,似尖刀**威虎山,誓把……”
“誓把那反動派一掃光!”金龍一下子唱破了嗓子,一個“光”字二踢腳似的在半空爆裂。
“你這不是挺精神的嘛,”我歪頭掃了他一眼,“剛纔還半死不活的呢。”
“狗舔**哄自己開心啊哥們兒,”金龍咳嗽一聲,臉又黃了,“以後我還是少跟你聯絡的好。”
“沒什麼,”我說,“越是這個時候你越是應該跟我聯繫,而且還應該大張旗鼓明目張膽地聯繫,突然不聯繫了反而不好,明白我說的意思了?”“道理是這麼個道理,”金龍蛇一樣地吐了一下信子,“可是咱們也別小瞧了洪武的智力,他能從一個社會‘污爛’發展到現在,也不是‘一個眼的逛魚’。那天他曾經提到過你,問你在哪裡上班,是不是也挺能‘作’的?我說,我跟張寬的關係不錯,他比他哥哥強,他哥‘橫立’,他不,他很實在也很老實。洪武說,我聽說過他,也是個橫立霸道的人,不過還真沒聽說他做過不場面的事情。後來他突然不說了,直看我,看得我心裡發毛,汗都出來了。”
“那就讓他先懷疑着,”我淡然一笑,“他很快就要死了,我哥一直在惦記着他。”
“先不提他了,”金龍甩了一下手,“一提他我就腰疼……哎,你跟楊波發展到哪一站了?”
“你什麼意思?”
“親嘴是一站,摸**是一站,攮進去又是一站。”
“攮進去了。”話一出口,我立時就變成了雕塑!不遠處,楊波正直直地看着這裡。
“真的?”金龍的雙眼刷地亮了,水汪汪地放光,“寬哥你牛啊!這麼快就給她攮進去了?快說快說,她是不是個處女?”“處……除了上班,我一直在家,要過年了嘛,”我偏過腦袋裝做沒看見楊波,繼續胡扯,“你知道蘇聯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嗎?他說,人的一生可能燃燒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願意燃燒起來。所以我現在也在燃燒,我要燃燒……”“你神經了沒好吧?”金龍詫異地彆着腦袋看我。我捏了捏他的胳膊:“世界上沒有一個人能夠隨隨便便就腐朽,我們只要時時刻刻記住自己應該燃燒起來,就能成爲一個幸福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死了沒埋的人,”金龍摔開我的手,忿忿地嚷了一聲,“一提那個楊波你就打岔兒,剛纔還說把人家操了,這就開始胡說八道,燃什麼燒?燃個**燒?這年頭,剜到自己籃子裡的就是自己的菜,先操爲敬,不操留給別人?你以爲你是雷鋒?你不操,早晚我去操……”猛地打住,臉色焦黃地望着正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楊波,兩條胳膊扎煞得像在上吊,“楊……咳,我沒看見你來了。你瞧這事兒鬧的。”
楊波瞪着清澈的眼睛茫然地看着金龍:“你在說什麼呀?什麼事兒鬧的?”
金龍如釋重負地啊了一聲,不懷好意地嘿嘿起來:“剛纔我在念叨你呢,說你好,說你漂亮……”
楊波用眼角掃我一下,貌似無意地說:“有人就像個瞎子。”
我打個激靈,目光一下子跟楊波的目光撞在一起,兩個人的眼睛都成了受驚的老鼠,毫無原由地跳開了。
金龍的眼睛探照燈似的上下掃瞄着楊波,嘴角翹着一絲淫褻,嘴巴發出嘖嘖的聲音:“寬哥啊,你可真有個小福氣,這下子你好好燃燒去吧。”楊波甩一下頭髮,背過臉去笑。我的心一下子恍惚起來,竟然帶了一絲癡呆的症狀。是啊,我有福氣,糊里糊塗地就讓她自覺自願地接近了我。我要燃燒了……燃燒個屁,一朵紅花向陽開,我要幹起來!
“一朵紅花向陽開,貧下中農幹起來……”冷不丁哼出的一句歌詞,把我自己嚇了一跳,我慌亂地掃一眼楊波,掩飾道:“剛纔我正跟金龍在探討人生呢,蘇聯作家奧斯特洛夫斯基曾經在一本書裡說過,人的一生可能燃燒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願意燃燒起來……”“你知道的還真不少呢,”楊波掩着嘴巴笑,“我真沒看出來,張寬還這麼有文化。”金龍湊上來說:“你還別小瞧了他,寬哥看了不少書,什麼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什麼王子復仇記,什麼林海雪原,什麼三國演義,什麼小八義,連水滸傳他都看過呢。”楊波衝我一挑眉毛:“我知道他看過水滸,水滸裡面有江湖義氣。”我的心又亂了,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覺察到了我說江湖義氣時的意圖?不禁有些尷尬,推一把金龍,胡亂一笑:“三中全會的精神思想你還是沒有領會透徹,中央都表態了,闖江湖的不講江湖義氣怎麼能行?宋江帶着他的那幫兄弟就講究這個,比如替天行道啦,比如劫富濟貧啦……”“這話對啊,”金龍迷瞪着眼曖昧地笑,“不劫富濟貧怎麼共同富裕?當初人家就跟當今的政策接軌了呢。”
這個混蛋可真能胡聯繫,你知道我說的江湖義氣是什麼意思?這可真應了他的那句話——家雀焉知老鷹之志哉?我瞪他一眼,一指淑芬理髮店的方向:“滾那裡等着我去,我跟你大姐說幾句話就過去。”金龍不走,斜眼看着楊波,一臉**:“這是大姐呀,你什麼眼神?”楊波撅着嘴巴笑:“張寬比你小,你喊他寬哥,我當然是你大姐了。”金龍腆着臉往前湊:“我自己有姐姐呀,你是哪家的姐姐?你應該是嫂子嘛,寬嫂。”我的心一堵,猛地踹了他一腳:“夾着腚眼兒,趕緊滾蛋!”
“寬哥,你再這麼不尊重我,我追求寬嫂,你信不?”
“我信,我信你娘那個大波依!”
金龍張張嘴,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橫一下脖子,撒腿就跑。
楊波吃驚地看着我:“你怎麼這麼粗野?”
我抱歉地笑了笑:“他不尊重你……咳,對待這種滿嘴跑火車的主兒,就應該這樣。”
楊波嗔怪地把臉轉到了一邊:“你們這些人真是不可理喻。”
我在心裡笑了,不可理喻?這有什麼,更粗野的還在後面呢。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喜歡我這樣的粗野人嗎?西真不粗野,你怎麼不跟他玩兒了?想起西真,我又想起了前幾天的一件事情……那天我在廠裡擡鐵水,爛木頭跑來衝我咧嘴:“寬哥你是不是又找那個大背頭的麻煩了?剛纔他滿廠區找你,被我攆出去了,現在正在廠門口等着收拾你呢。”西真來找我幹什麼?我一怔,跟福根打聲招呼就去了廠門口。西真站在風口裡縮着脖子看我,想上來握手又遲疑着。我衝他點了點頭:“你怎麼來了?”西真紅着臉笑:“我來謝謝你……去你家找你,大姨說你在上班,我就來了。”我有些納悶,他沒事兒謝我幹什麼?難道是因爲家冠打跑了芥菜頭的事情?那也不應該謝我呀。我笑道:“別這麼客氣,有什麼事情你就說。”
西真用擦得鋥亮的皮鞋碾着腳下的一塊冰,說:“是楊波讓我來的,她說你是個好人。”
我笑了,這可有點兒意思了,楊波這麼做簡直天真得有些好玩兒,她在動什麼腦子?
西真見我微笑着不說話,期期艾艾地說:“楊波說咱們倆一直有誤會,其實你對我沒有什麼成見……”
我搖了搖手:“別這麼說啊真哥,你被人打那不是我安排的倒是真的,其他的沒什麼。”
西真沉默了一會兒,瞪着空洞得有些茫然的眼睛望着路邊的一撮枯草,喃喃地說:“楊波不讓我去找她了,她說她決定了要跟你談對象……她說她爸爸很愛她,可是她學習不好,她爸爸很傷心,她媽對她不好,她媽經常趁她爸爸不在家的時候擰她的胳膊。她的胳膊青一塊紫一塊的,可是她不敢對她爸爸說……她說,我不能給她安全感,你能。她說,你在她的心目中就像一座大山……大寬,你是知道的,我很喜歡她,可是她不喜歡我,其實她一直都不喜歡我,她對我就跟對一個哥哥一樣,她對我沒有對你的那種感情。這種感覺我一直都有,自從你出現在她的身邊就有。在你還沒跟她說上幾句話的時候,她就經常有意無意地在我的面前提到你,她說你很男人,她喜歡很男人的人……她在上學的路上被人欺負,我去幫她處理,可是我被人給打了。她罵了我,說我是個窩囊廢,還說如果沒有我,她早就去找你了,你會讓她安全地上學的……”
“打住吧真哥,你的腦子挺亂啊,”他的這一通唸叨聽得我暈暈忽忽,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達什麼,“真哥,我不管你跟楊波以前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既然你來找我了,那我就說明一下我的意思,以後你不要去找楊波了,就這樣。”
西真木然地垂下了頭:“我知道。我來找你就是這個意思,我不會再去找她了。”
其實這樣的結果一直是我想要的,可是現在我竟然沒有一絲快感,有的只是一種無奈與失落。
我擡手摸了摸他軟如棉花的肩膀,揮揮手轉身就走,心空得就像吃了很多又吐乾淨的感覺。
“你在想什麼呢?”楊波甩一下頭髮,讓風吹着她的臉,斜着眼睛看我。
“沒想什麼,”我笑了笑,“在想金龍剛纔的話呢,他說他要追求你,呵呵,這個欠揍的。”
“撒謊了吧?”楊波轉向我,眼睛眯成了好看的月牙兒,“剛纔你肯定不是在想這個。”
“那你說我在想什麼?”
“你在笑話我,”楊波撅起了嘴巴,“笑話我賤,老是跟着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出現在你的跟前。”
“這樣的好事兒我會笑話?”我真想一把將她摟進自己的懷裡,一忍,拿捏着尺寸摸了她的手一下,“這樣的好事兒我要是笑話,那絕對是個‘缺一管兒’。”“不許說流氓話,”楊波推開我剛剛蹭到她手背的手,一頓,輕輕捏住了,“別以爲‘缺一管兒’是什麼意思我不知道,哼。”我嬉皮笑臉地逗她:“那你說是什麼意思?”楊波猛地甩開了手:“真想罵你。”腦子裡想着林寶寶當初對我說的話,我得寸進尺地說:“缺一管兒好啊,就是造人的時候……”一下子卡住了,人家林寶寶的意思哪裡是這個?這是真正的流氓行經啊,跟她說的那個流氓根本不是一回事兒。楊波見我突然紅了臉,瞟我一眼,輕聲說:“我沒生氣,別多心。我就是覺得我這麼做不太好,你會煩的,你這麼忙。”我忙嗎?那是瞎忙啊,真正應該忙的是我與你的事情,我連忙接話:“我怎麼會煩?高興還來不及呢。楊波,西……”本來想告訴她西真找我的事情,一想又打住了,怕她會尷尬,“希望你能經常來找我,呵呵。快要過年了,過年的時候我帶你去海邊放鞭,放它個昏天黑地,慶祝咱們的相識。”
楊波把她的手又牽住了我,粉紅色的嘴巴撅成了一隻葡萄:“慶祝我成功地賴上了你。”
我說:“對,這話你曾經說過。”看着她小巧的嘴巴,我忽然有親她一口的衝動。
楊波的嘴巴可真好看,紅得透明,我懷疑我這一口親上去,她的嘴巴會像葡萄那樣碎裂。
楊波好象注意到我在盯着她的嘴巴看,一撩搭拉在胸前的圍巾,遮住嘴巴衝我一眨巴眼:“看什麼看?當心看進眼裡挖不出來。”一陣風吹來,她剛剛撩上去的圍巾又被吹了下來,黃色圍巾襯托下的嘴巴越發鮮豔……嘿嘿,老天都在幫我呢,我應該趁熱打鐵,趁熱打鐵才能成功——《國際歌》不就是這樣唱的嘛,可見國際上都提倡這個,我應該跟上國際潮流。我捏着褲兜裡剛給來順買的一包“捏炮仗”,偷偷捻出一隻,湊到楊波的身後,指着前面的一個雪人說:“你看這個雪人多漂亮啊,跟我小時候一個樣。”楊波的眼睛看過去,剛笑出第一聲,我擎在她腦後的手就捏響了炮仗,隨着一聲“啪”,楊波猛地一回頭,我嘬成雞屁股狀的嘴巴早就等在那兒了,當她溫軟的嘴脣觸到我硬邦邦的嘴脣時,一陣觸電般的眩暈讓我一下子失去了理智,一把摟住她的腦袋,嘴脣槍一般扎進了她的嘴巴。楊波一哆嗦,猛力往一旁偏臉,我的嘴脣蹭過她滾燙的腮,一下子暴露在冰冷的風中。“你流氓!”楊波狠狠地瞪我一眼,一跺腳,扭身衝過了馬路,紅色的風衣在飄,宛如風中的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