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墟教大堂上,策無遺一臉愧疚,當衆請罪道:“主公,此戰失利盡在我身,還請責罰。”
上一役戰鬥中,折損了丈百里,打破了敵我的平衡,更重要的這是元墟教第一次人員折損。這就像一名賭徒,之前明明還處在輸贏持平的狀態,一旦輸了第一手,接下來就會輸稱窮光蛋。這種事情在歷史上的戰爭中並不少見,明明之前還是百勝大軍,結果一戰挫敗,信念崩塌,導致兵敗如山倒,屢戰屢敗。雖然說運氣這東西虛無縹緲,可很多時候卻無法將它的因素完全排除。
愛將的折損,閻無辜亦感悲痛,丈百里的信念是他最爲讚賞的,在修煉路途中也給過許多指點,兩人關係如同師傅與弟子一般,是親眼見證了他一路來的成長,沒想到倒在了自己成就大業的路途中。
閻無辜是個重感情的人,行事真誠不虛僞,這樣的人非常有人格魅力,所以才能令那麼多才華出衆的手下死心塌地跟隨他。不過正因爲如此,他纔沒有在衆人面前表現出悲傷,既然決定踏上這條不歸路,就不能再有後悔,必須義無反顧走下去,否則就不止是對丈百里犧牲的罔顧,更是對衆人付出的背叛,
“你僅僅是提出了作戰計劃,整場戰鬥是由衆人一同實行的,而我也點頭同意這一計劃,不能將責任全部推諉於你。此戰雖然失利,但我看人的眼光還沒有失去。在場諸人之中,以你大局觀最佳,我們不依賴軍師你,就無人可以依賴了。勝敗乃兵家常事,還請軍師多多操勞。”
策無遺年近三十五,早已成立家室,心性也比較成熟,雖因體質無法習武,可養氣的功夫並沒有落下,照理是不會因爲因爲一兩次的失敗而氣餒。奈何此番是他第一次步上江湖的舞臺,身上肩負的又非是個人,而是整個門派,那種壓力不言而喻,特別是在兩次出謀都沒能佔得優勢,反而損兵折將的情況下,給他帶來的心理壓力無疑更重。不過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還能輕輕鬆鬆,要麼是沒心沒肺,要麼是根本不在乎元墟教。
這數日來,他都沒有安穩睡過一覺,常常半夜驚醒過來,睡不着繼續思索接下來的佈局,並推斷對方的計劃。第一次稱得上是平手,第二次毫無意外就是失敗,這無疑給了想一展胸中抱負的策無遺當頭一棒,令他不敢小覷天下英雄,尤其近日來的情報收集,知道對方負責籌謀佈局的居然是一名剛成年的毛頭小子,這給他的打擊更加沉重。如果接下來再失敗,紙上談兵的稱號絕對逃不了了,而且還會被世人嘲笑。
事實上,白庸雖然年紀比策無遺小,可主持大局的經驗上卻比他要豐富。胡疆逆轉之戰,覆滅磐沙神宮的計劃都是出自他手,只是前者被低調處理,後者並不是值得光明正大宣揚出去的事,才使得他至今名聲不顯。
策無遺身上的壓力,無人可以替他分擔,幸好元墟教中的人也並非心胸狹隘之輩,分辨事理,知曉在這這件事上其實並非軍師的錯,當時策無遺也有勸說過衆人不要出去,真論起來反而是他們不聽勸阻,犯下了過錯。
音無律心中尤爲自責,之前就是他堅持要出擊,若非閻無辜的真魔元體大出正道中人的意料,憑一己之力扳回了戰局,恐怕傷亡會更嚴重,至少扇那夜迦是絕對逃不出東方易的追擊。
策無遺心知當前己方士氣不高,可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並不是一個擅長鼓動的統帥,不會蹩腳地去做自己不擅長的事。值得慶幸的是這終究不是普通的軍隊戰爭,普通士兵很容易受敗仗的士氣影響,但強者或者說將領們就有很強的自控能力,受外物影響很少,大都能夠將悲憤化爲力量,倒也無需太過操心。
他拿出一堆錦囊,排在桌子上道:“接下來的戰鬥將在無妄平原進行,除去之前曾與衆人說過的全局計劃外,這裡還有獨屬各將的任務,請分別拿去對應自己名字的錦囊。”
這種手段策無遺從沒有用過,一些小說上倒是經常出現,衆人知曉這是保密手段,倒也沒有太多疑問,各自挑出寫有自己名字的錦囊,收入懷中保管好。
“這個錦囊暫時不要打開,等到決戰之日再打開,切記。”策無遺叮囑道。
閻無辜散會道:“都下去吧,各自調整好狀態,下一站極可能是最終決戰,肯定是一場難打的惡戰,做好準備。”
等衆人離開後,依舊留下閻無辜跟策無遺君臣兩人。
“軍師這招錦囊傳計倒是巧妙,避開了將計劃全部托盤而出,讓每個人都只知道其中一部分,除了保密之外,利用神秘效果反而能提升衆人的信心。”
策無遺苦笑道:“這也是無奈之舉,如果是百戰百勝,那我絕對會將計劃全部公佈出來,這樣同樣能令衆人信心十足。”
天下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佈局,所以若有人心中存疑,誠心想找出局中破綻,那肯定能找到。到時候無論策無遺再怎麼保證,那人一樣會存有疑慮,擔心萬一佈局再次被看破會有怎麼樣的後果,信心不足勢必會影響發揮。這種事越想越是糟糕,,越想擺脫越是難纏,憂慮會無中生有,想問又問不出口。
與其如此,倒不如將計劃隱藏起來,既然不知曉,自然無從質疑,等到當日決戰之前打開錦囊,就算有疑慮也來不及思考,只能全力執行上面的命令。這是一種在小敗後保證士氣的方法,如果換成連續的大敗就無法起到效果了。
除此之外,策無遺此舉還有其他作用。
閻無辜籌謀道:“這段時間並沒有查出那名內奸是誰,看來是有意收斂行動,雖然通過逝水無痕的暗中調查確定了可疑對象,但終究沒有證據。通過分開錦囊,就能有限的透露計劃,在得知哪一部分計劃泄露後能及時調整,將計就計,而不用影響整個佈局。”
“就算有證據此時也不敢揭發那名內奸,否則太打擊士氣了,尤其是眼下的敏感士氣。與其如此,倒不如反過來利用,誤導敵方智者的判斷。唯有藉着大勝之勢,再抽出內奸才能進一步激發衆人士氣。”
“現在所能做的,也就是這些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閻無辜絕不會如此簡單就放棄,丈百里不會白白犧牲正道盟,絕對要讓他們十倍奉還”
……
魑魅魔官回到自己的居所,裝作休息的同時,小心翼翼觀察四周有無人暗中監視,確認無人後纔拿出一面鏡子,控制元氣波動施展術法,開啓雙向聯絡。
鏡面散發如水紋的漣漪後,出現了一名男子的相貌。此人有着一頭狂亂邪詭的赤發,雙耳掛着一對毒蛟尖牙,濃眉斜挑天生一股判道氣息,就像是要挑戰人間所有的規則。身着紫色蛇紋戰袍,雙肩處各自帶有一頭火焰吞金獸,戰裙上嵌滿法鑽,配合那玄奧神氣的符文,一看就知不是俗物,如同神祗一般,散發出邪霸天下的威勢。
魑魅魔官一看見這名男子,態度立即變得無比卑微,相比面對亂世尊者的恭敬,此時的他就像是遇見頭狼的普通狼,沒有一絲反抗,只有溫順與服從,眼神中充滿了敬畏。若非此時不是直接見面,就算他直接趴倒在地面也毫不令人奇怪。
“魑魅魔官,此番聯絡有何情況上報?”
儘管是通過一面鏡子進行聯絡,魑魅魔官依舊不管直視對方的臉,垂下目光,用功力束起聲音,不讓外傳,將會堂上發生的事情報告給對方。
那名男子聽完後,對身旁一人道:“造化命師,對此有何看法?”
鏡子的畫面移動,一名卦士打扮的男子出現,手中握着風水羅盤,開口道:“看來鬼天王的身份已經被懷疑,當然聯想到我方存在的可能不大,更大的可能是將鬼天王當成正道的奸細。以錦囊分別傳達計謀,就是爲了不泄露整個佈局的內容。”
魑魅魔官對着先前那名霸主氣息的男子不敢有半點多言的膽量,連自我分析也不敢說,此時換了對象,倒是敢開口詢問:“智天王對此有什麼建議,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造化命師閉目思索一會,然後道:“我若沒有算錯,這錦囊上必定留有印記,一旦被打開,留有印記者就能得知信息,從而知曉究竟何人才是奸細。”
“那麼我將它好好保存起來,放置一邊不去碰好了。”
造化命師搖頭:“非也,此人所用的無非是反間計,又或者將計就計,逃不出虛則實之,實則虛之,皆不爲吾等所慮。若我們是正道,自然要煩惱其中究竟是真是假,是真計還是反間計,可惜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我們不用去管鷸蚌的想法,只需做好漁翁即可,拆開錦囊,管中窺豹,無論真假皆可推斷出真正佈局的信息,於我方有利無害。”
魑魅魔官心中遲疑,倘若如智天王所言,自己一將錦囊拆開,豈非讓軍師得知自己就是奸細,可世上可從沒聽說過哪個奸細有過好下場。他心知策無遺的智慧不凡,雖然上一場計敗,可非戰之罪,從計謀上講並沒有遜色對方,這樣的人若是來算計自己,恐怕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造化命師看出他的擔憂,道:“鬼天王不必擔心自身安危,此人既然要藉助你施展反間之計,在決戰之前就不會傷你分毫。而一旦到了決戰之日,我方九黎大軍殺至,無論他有什麼想法,也只能付諸東流。”
魑魅魔官向來膽小惜命,仍不能釋懷,他心知預料歸預料,再天衣無縫的算計都會有不可預知的變數,而一旦出現變數,自己的小命就很可能不保,再好也是生不如死的下場。雖然對面是真正的自己人,可也因此才十分清楚,他們是一羣能夠爲了利益毫不猶豫拋棄同伴的人,一旦失去利用價值扔得比誰都快,嘴上說得再漂亮也不足爲信,這一點上可不比重情重義的元墟教。
這時之前的男子開口道:“一切聽造化命師的安排。”
此人開口,魑魅魔官只能應是,不敢有半點異議,之後撤去術法,鏡面恢復如常。
在鏡子的另一邊,是一處宏偉的宮殿,然而卻是跟神洲完全不同的境界,這裡的天地靈氣混濁不清,雖然濃郁,卻不像神洲那般清晰可辨。五行靈氣混雜,六法不明,在這樣條件下,道、佛、儒、妖、魔都難以修煉,唯有不屬這五類,屬性通用的巫才能順利修行。
“鬼天王膽小依舊,不愧是屬鼠的,本以爲這次深入他境做臥底,多少能增加些膽量,沒想到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智天王自詡算無遺策,此番可是看走眼了。”一名全身綁着繃帶,只露出一對眼睛的削瘦男子以尖銳的聲音諷刺道,他的體型就跟筷子一樣,身高八尺五寸,卻骨瘦如柴。
造化命師看向那人,嘴露譏笑,爭鋒相對道:“速天王顯少用腦,不明白其中玄機也是在所難免。正因爲鬼天王膽小惜命,容易被人忽視,纔是當臥底的最佳人選,連我們都認爲他不適合當臥底,更容易瞞過其他人。當臥底需要的不是冒險,而是長期潛伏,這這點看無人能勝過鬼天王。換成速天王你,只怕旦夕間就會被發現馬腳,生死不能自主。哦,不對,我忘了速天王身法絕妙,邁開兩條腿根本無人追得上。”
虛妄行者聽出對方暗語,是在諷刺自己逃跑第一,氣得不停顫抖,當下就要發怒,眼光瞥見尊者就要開口,只能暫且忍住。
“諸位做好準備啊,鷸蚌決戰之日,便是我等穿越境界,入主神洲之時。派人通知紅座,加緊將全部能源集中到奇蹟方舟上,改變命運的時刻即將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