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牡丹被遣返回了原籍,當年她的戶口安在了劉村,所以她的原籍不是她的出生地花家莊,而是她繼父所在的那個村莊。
那時候她在劉村小學上學,後來又上了初中,可是就在她十三歲的那一年,最疼愛她的母親染上重病去世了,她隨之被繼父勒令退學,從此在繼父的打罵中,過着牛馬不如的生活。
除了繼父對她不好之外,還有那個叫劉喜的哥哥也是三天兩頭欺負她,甚至還要殺了她,再後來繼父家遭了火災,好端端的一個家被燒成了廢墟,可是繼父卻不問青紅皁白,斷定是她這個災星所爲,於是連夜將她遠遠地棄之荒野了。
想起這些傷心往事,花牡丹心裡就害怕,說真的,她不想回繼父家,情願在外面流浪,哪怕餓死他鄉,她都不願意回去,然而她抗爭不過現實。
這次遣返回原籍是強制性的,況且她還有兩年的監外執行期,每個月一號都要去當地派出所報道,所以她無能爲力,別無選擇。
她只是一個小女人,不是女王,也不是超人,她沒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她的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因此她不能隨心所欲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當花牡丹被遣送回村時,無疑給村裡帶來一場不小的轟動,有些眼尖的婦人,一眼就認出了是她!便發出一聲驚歎:“哎呦喂!那不是劉根順家的養女嗎?”
於是那些愛嚼舌根的婆娘就放下手裡的針線活,開始七嘴八舌,吐沫橫飛,說個不停,但沒有一句是好聽話,她們都是抱着鄙夷,嫌棄,嘲弄的神情。
“災星又回來了!”
“指不定又在外面惹了什麼災禍,你看還是警車送回來的呢?”
“是啊!走!我們上前悄悄去!”
片刻間,花牡丹繼父家門口就圍了數十個愛瞧熱鬧的閒人,有的還主動向民警詢問,民警也不隱瞞,竹筒倒豆子,添油加醋全都說了,大家聽後,不由咋舌,不論哪個年代,人們對賣~淫都不陌生。
“原來是去做窯姐了,還被勞動教養了一年,哎呦,真是丟死人了!”
“一看她就像是窯姐投胎,桃花眼,薄嘴脣,專勾男人的魂,越漂亮的女人越不正經,以後大家要看好自家的男人啦,省的被這狐狸精給勾了去!”
難聽的話,就像是傾盆大雨,花牡丹聽在耳裡,痛在心裡,她低着頭默默地推開繼父家的門,院子裡空蕩蕩的,繼父不在家。
民警只是負責遣送她回來,任務完成後,轉身就走了,花牡丹走進院子裡,將院門關上,也將那些憎惡她的眼神關在了門外,她已經是這個樣子了,不在乎別人說三道四。
然後她靠在門上,嗚嗚地哭了,哭她的不幸,哭她的悲傷,當年繼父嫌棄她是災星,所以送她走了,現在她回來了,繼父會怎麼對她?劉喜又會怎麼對她?她不敢往下面想。
也不知哭了多久,已經日薄西山了,花牡丹終於止住了哭泣,走向鍋屋準備做晚飯,她看到鍋屋地上放着幾塊紅薯,麪缸裡還有幾斤白麪,於是她就做了一鍋紅薯飯,在鍋沿上貼了一圈餅子。
…………
劉根順下地回了村子,點了一鍋旱菸,一邊抽一邊慢悠悠地走着,以前花牡丹在的時候,家裡地裡都有花牡丹干着,所以他還有時間吃喝嫖賭,調戲別人家的小媳婦。
自打他把花牡丹送走,兒子劉喜又被打成傻子以後,他就沒時間逍遙快活了,他不能不幹活,要不然劉喜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着兒子餓死嗎?
再怎麼說,劉喜是他親生的,他是當爹的人,他不能絕情到連兒子的生死也不顧,所以他必須要把這個家支撐起來。
“他根順叔,你總算回來了,快回家去看看吧!你那個養女又回來了,聽說是在外頭賣~淫,被公安局抓了,判了一年,現在又被公安局的人給送回來了。”
說這話的是村裡的王婆子,有名的快嘴,說話都不帶喘氣的,但凡聽說誰家出了什麼事,她恨不得拿個喇叭到處宣揚。
劉根順聽後,大吃一驚,更讓他震驚的是,花牡丹這妮子命夠大的,當年送她到了一個荒郊野外的地方,沒想到她還能活着回來?
震驚之餘,劉根順還有綿延不絕的雷霆之怒,你說這妮子活着就活着吧!你歪好在外面正正經經找點事情做,沒想到你卻賣~淫,你這不是丟我們劉家的人嗎?不是往我臉上潑糞嗎?祖宗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劉根順加快腳步,也不理會王婆子,氣呼呼地回了家,進了家門,就破口大罵:“牡丹,你個死妮子,給我滾過來!”
花牡丹正在鍋屋裡燒飯,聽到繼父的喊聲,就過來了,她不敢看繼父,還沒走到繼父身前,繼父就一個箭步踏到她面前,甩手給了她一耳光,“你個丟人的東西,還有臉活着呀?要我是你,早死了算了!你說你還回來幹什麼?”
花牡丹默不作聲,她已經麻木了,對疼痛麻木,對這個險惡的世界麻木,也對人情冷暖麻木了,她之所以沒有去死,就僅僅是因爲不想讓九泉之下的母親傷心。
“啪啪!又是兩連環的巴掌,劉根順接着罵道:“你這個災星,還嫌老子的命長啊!你害得家裡失火,後又害得你哥哥成了傻子,我真是倒了血黴了,當年會領你和你娘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