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尹柔早就心神大亂失去了她機巧的能力,鄰居幫她裹好了頭上的傷口,更加替她穿上了白色的孝衣,連頭上也給她披上了一個長長地白色孝帽,也就把她額頭的傷痕給遮住了,天色微明的時候,少民們終於集結整齊,擡着她的父親,攙着她跟她母親,緩緩的向技術部走去。
而郭富朝總監此時也已經知道了從買老六行兇之後留下觀察少民動向的司機那裡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他欣喜的從牀上跳下來,明白這是最好的翻牌機會了,他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決定好了自己應該怎麼辦?那就是躲起來,然後去尋找援助,既避開鋒芒,又搬來了救兵,而這裡,就先交給劉天地甚至是趙慎三吧!
郭總監說他是昨天晚上到的省城是一句假話,他是在看到少民們已經堵了技術部大門,正想回正辦大院的時候在暗處看到了倉皇如喪家之犬的葉少良,他微微笑了一下就直接走了,從正辦大院上車,直接趕赴省城去了,一上車,他第一件事就是關閉了工作手機,還囑咐他的秘書無論誰的電話一概不接,主僕二人就急匆匆趕赴省城,他走進鄭焰紅病房的那一瞬間,也正是他剛剛趕到的時間,委實是一分鐘都沒有耽誤!
趙慎三默默地盯着他的手機,哪裡還有心思去理會郭總監“深思熟慮”之後會給他怎麼樣的解釋?手機上的那則短信雖然也是一個個的方塊字組成的,卻好似一隻只大手一般一層層把他的衣服剝-掉,直到把他醜陋的真面目露了出來……
“趙總監,小柔知道您被打、後來冒着得罪支持壞人的領導給我們做主都是爲了我,這讓小柔覺得對您所有的愛都是值得的!其實……我爲了您已經成了家庭的罪人,因爲昨夜我家裡出事的時候我在您那裡等您,我其實就是間接殺害我爸爸的罪魁禍首,但是……有您對小柔的一片深情,小柔不後悔,寧願下輩子當牛做馬償還欠我父親的債也不後悔愛上您!您也要爲了小柔保重啊……”
就是這麼善良的一個女孩兒啊!就算到了現在她還在一廂情願的替他趙慎三開脫,這怎麼能不讓這個從出事到現在除了看到尹柔的時候有一霎那的心痛,剩下來的時間爲了跟劉天地一夥兒鬥智鬥勇,更加剛剛又爲了他深愛的鄭焰紅失魂落魄,根本就把那個爲了等他導致了父親慘死,正在忍受失去父親的痛苦跟愧疚的雙重摺磨的小女人忘到了九霄雲外的男人油然而生一種無地自容的羞愧呢?
聽聽這個傻妮子的話吧,她已經把她自己定位成一個殺害父親的間接兇手了啊,這是何等嚴重的一個概念?有了這個念頭橫亙在她心頭,那豈不是跟橫在那裡一柄吹毛立斷的鋼刀一樣凌遲着她的心臟嗎?可是就算如此,她卻依舊一廂情願的把他早在她沒有出現在他桐縣這個新家裡之前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當成是因爲她做的了啊!沒有人比趙慎三更明白,他從在桐縣一下車,明白了這個縣裡複雜的認識環境之後,就逆反性的決定了一定要做一個不畏強權的領導,爲百姓們安身立命的根本做一次轟轟烈烈的抗爭,那麼跟劉天地一夥兒的抗衡也是早就註定了的,即便是昨天晚上死去的不是尹柔的父親,隨便是哪一個百姓,他趙副總監也依舊會如此這般的跟“八大金剛”鬥智鬥勇的啊!
但是,這個小女人的這則短信卻讓趙慎三着着實實的羞慚了!平心而論,他一直認爲他是一個有情有意的男人,對待愛他的女人也都是付出了真情實感的,更加沾沾自喜的以爲從一開始他就告訴了小柔他不能給她什麼,而這個小女人明知道兩人不可能有結局卻依舊無怨無悔的愛着他,卻讓他更加自鳴得意的認爲這就是他趙某人魅力所致,既然這樣,那就卻之不恭了。
雖然他能夠這麼想,但是那天晚上尹柔在他最最心力交瘁的時候出現在他眼前,還故意誘使他跟她鴛夢重溫之後,一想起來鄭焰紅爲了他還躺在省城的醫院裡忍受着手術後的痛苦,而他就已經跟這個送上門的小女人顛-鸞-倒-鳳了,縱然是他臉皮再厚,把兩個場面重疊在一起之後,良心上受到的折磨也是十分難受的,難受到他再回想起跟尹柔的癲-狂時,那種感覺居然變成了一種十分骯髒的罪惡感,讓他十分的唾棄自己,恨不能把時光逆轉回去,讓他不在鄭焰紅最難過的時候背叛她。
“背叛!背叛啊!”
趙慎三心裡出現這兩個字的時候才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對鄭焰紅的愛居然已經連他的道德觀也改變了,從一開始他就跟世界上所有的,不,應該說大多數男人一樣認爲,女人這東西是多多益善的,而“性”跟“情”又是毫無關聯的,所以大多數男人都覺得只要不跟老婆離婚,在外面玩玩是很正常的,非但正常,甚至還是一種榮耀!趙慎三以前自然也是這麼樣認爲的,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從一開始就沾沾自喜的依附上了鄭焰紅,然後又在功名利祿漸有成效的時候沾惹上了尹柔跟流雲。
可是,曾幾何時,他居然連跟小柔鴛夢重溫都遭受良心的譴責了啊,居然連“背叛”這樣強烈的字眼都出現在他腦海裡,更加變本加厲的折磨他原本就已經羞愧不已的心靈了,至此,他才明白鄭焰紅那個女人已經徹徹底底封存住了他的一腔花花腸子了!
昨晚他趕回縣裡的時候,又何嘗沒有想到尹柔會傻傻的等在他那裡啊,更加明白只要他走進那個撿來的家門,那個小女人有的是能力再次引誘的他在她身體上馳騁,這種想法居然讓她對那個癡癡的小女人有了一些怨恨,覺得他好端端的正在替他的妻子守-節,而她卻非要讓他揹負上負心男人的包袱,簡直是對他的“陷害”了!就這樣,他寧願一個人睡在冰冷的宿舍裡也不願意回去那個溫柔旖旎的“家”裡了,就算是這樣,對鄭焰紅的思念依舊讓他對跟尹柔的行爲自責不已。
可是現在,尹柔居然完全沒有責怪他,他自然也明白那個傻妮子爲什麼會認爲她自己是間接殺害父親的兇手了,就算是他想想也明白了--如果尹柔昨夜沒有離開她的家,那麼買老六上門的時候她自然可以當即撥打他趙副總監的電話,他趙副總監再給桐縣的保安所長喬向東打一個電話,一場慘劇即可避免,就如此簡單!可是這妮子爲了一腔無望的癡情卻偏生不在家,於是這一切就發生了,現在她父親已經陰差陽錯的離開了人世,這妮子內心經受的懊悔的折磨可想而知了啊!
“唉!小柔啊,這輩子,我趙慎三唯一虧欠的就是你了啊!鄭焰紅爲了我所受到的所有磨難我都會用我剩下來的生命去彌補,去呵護,去償還她的,可是你……唉!如果說是宿命的話,我想一定是我前世欠了鄭焰紅的債,而你卻欠了我的債了啊,這樣纔會讓咱們這一世如此無奈的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了啊!你對我一腔深情我卻無法給你迴應,也只好來世報答你了!”
趙慎三怔怔的看着手機,腦子裡不停地迴旋着以上的情結,終於,在心裡哀嘆着,臉色慘白的落下淚來。
“小趙啊,我聽得出來你對我有所埋怨啊!唉!什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還不是你把我當成了一個膽小鬼了啊!其實,別看我沒有跟你一起出現在大門口,我所做的工作可是一點都不比你缺少驚險的啊!”
郭富朝一直在思考着如何跟趙慎三解釋他的行爲,哪裡顧得上去研究對着手機低着頭,把臉都幾乎埋進雙膝間的趙慎三此刻是否心如刀絞呢?更加看不到他滴滴眼淚落在褲子上印成一個又一個橢圓形的印痕,自顧自的喟嘆着說道。
趙慎三滿腦子都是那個可憐的小柔,乍一聽到一個男人打斷了他的思路,在他耳朵邊古古怪怪的說話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想要站起來把這個討厭的男人趕走,可是他畢竟已經不是興之所至無所畏懼的少年人了,僅僅是短短的一瞬間,他就醒悟到那個男人是誰,而他又是誰。
當然,如果那個討厭的男人是這個縣城的第一把手正總監郭富朝的話,那他就只能是爲了西關的百姓們準備挑戰強勢的副總監趙慎三!而他如果是趙副總監的話,剛剛那個沉浸在情感漩渦裡無法自拔的癡-情種子就必須趕緊抹殺掉,恢復成爲一個冷硬理智的領導來。
趙慎三無奈的把他的兩隻大手捂在臉上,焦躁的搓了搓,順便就把那兩行清淚給搓掉了,然後意興索然的嘆息一聲,更加用一種心灰意冷般的沙啞遮蓋住了濃濃的淚音沉聲說道:“唉……我哪裡敢把您當成膽小鬼呀?如果說膽小也是我趙慎三膽小纔是,上次既然都已經發了文讓他們停止逼迫百姓搬遷了,怎麼不硬下心腸先查封那家開發商呢?結果卻因爲優柔寡斷葬送了一條人命啊……
郭總監,不瞞您說,那個死了父親的女孩子還是雲都電視臺的當紅主持人,跟我是非常熟悉的。人家也是因爲家裡涉及拆-遷才趕回來幫父母的,一回來就找了我,我可是拍着胸脯大包大攬的告訴人家這個項目是我趙副總監分管的,自然不會讓她父母吃虧的!唉!結果人家信了我,晚上到朋友家去玩了,可是夜裡就遭到了這樣的慘禍……你說我該怎麼跟人家解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