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樓幻境, 大羅妖境,燭天宮之中。
枯萎的青蓮旁邊,那尊石像已經立在這裡有三年之久。
石像之上落滿了灰塵。
這座宮殿, 三年之內都沒有人出現在此, 此時已經雜草叢生, 巨大的藤蔓從地面的裂縫之處伸出, 上面長滿了碧綠色的苔蘚。
而在石像前, 坐着一人,那人手中擎着一隻酒壺,半夢半醒之間, 似乎是伶仃大醉。
大紅色的披風披在了身後,眉宇之間半合着的天目, 轉動了一下。
這人舒適微迷的眼睛, 暮然張開, 露出片刻痛苦之色,但是很快就消失在了那張囂張至極的臉上。
“司空老鳥, 你趕緊給我恢復真身,我□□已死,魔尊與我徒兒估計也支撐不了多少時間了。”
石像還是靜靜立在哪裡。
軒轅煌一把將空了的酒盞摔在了石像之上。
酒盞應聲而碎。
“喂,你連蓮霄都不管了,自己捨不得分開, 就變成個破石頭, 七百年前, 你玩了一次, 太一化爲天劍, 這把又玩了一次,你還要幹什麼。”軒轅煌怒道
那石像依舊沒有動靜, 氣的軒轅煌牙根直癢癢,一腳踹在石像上。
若是此處有戰場之人,定會是驚訝無比,很多人都親眼看見軒轅煌被巫帝一掌殺死。摘下了頭顱。可是此時卻毫髮無損的出現在這裡。
他怒不可惡,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等,等司空元風這隻老鳥,自己醒過來,若是徒弟讓媧皇法身降臨,與巫帝一戰,非要將天捅個窟窿出來不可。
他記得異常清晰,當年夢中,那聖殿大聖子對他說道:“吾喚來汝來,乃是爲了守住護天大陣,一旦媧皇降臨與巫帝一戰,會將護天大陣毀掉。要守護護天大陣,需要三位帝君聯手,天目本就是護天大陣的陣眼。”
“那時的吾,將沒有身爲大聖子之時的任何記憶。所以汝等三位下界帝君,齊聚之時,方能讓媧皇法身降臨。”
“莫寒池到底是什麼人?”就在這時,一道沙啞陰鬱的聲音突然出現。將軒轅煌的從記憶之中喚出。
石像喀拉拉,從腳下裂開了一道又一道的裂縫,細小的石塊開始撲簌簌的往下掉落。
軒轅煌後退了幾步,道:“三千世界各有一處聖殿守護,每處聖殿皆有四位聖子,我們稱爲天命之女。代天選定統治者。卻只有巫族的天命之女知曉關於一些上界崑崙十洲,華胥國之事。
而世界死,聖殿亡,聖子死。三千世界,數千聖子,盡歸上界崑崙十洲,華胥國西王母治理。
而西王母御座下四位九天玄女又有七十二位大聖子,視爲最尊,若是三千世界某一界之中,出現災厄,便會派下七十二位大聖子之中的一位降臨此界,代媧皇行走世間。
昔日曾有大聖子拖給我一夢,他受神州大陸死去的聖子召喚,將在神州大陸現世,除去巫族舊帝。我醒來之時,便見有一嬰兒被冰封於寒潭深處。這個孩子便是莫寒池。“
石像碎裂,到了後面突然坍塌成了一堆。
軒轅煌一驚,不由叫道:“老鳥,你搞什麼鬼,是死是活。”
“你看那堆破石頭能看出個什麼東西來。”
軒轅煌背後傳來妖皇的聲音,軒轅煌鬆了一口氣,剛纔他還真以爲老鳥因爲活的年紀太大就這麼完了。
可是這一轉頭,卻實在是忍不住狂笑出聲。“哈哈哈哈。”這狂笑的聲音,便是震得燭天宮都晃了三晃。
眼見,一隻拳頭般大小的金黃色全身毛柔柔的小黃雞,全身幾乎肥成了一個球,正昂着頭看着軒轅煌,臉上還掛着可疑的腮紅。
“笑什麼笑,軒轅老匹夫,本皇還需要恢復一些時候。”
“蘭兒可曾見過他最憧憬的父皇這副德行。”
那可愛成糰子一般的妖皇,惡狠狠的用小黑豆一樣的眼睛瞪着軒轅煌。
“你敢到處亂說,小心你的舌頭。”
“哈哈哈哈哈哈,司空老鳥,你這幅樣子就是烤着吃了,還不夠我打牙祭的。”
“你活膩歪了,還是嫌棄命長了。”黃色的小毛團子,昂着高高的小糰子頭,鄭重說道,還不爽的眨了下小黑豆一樣的眼睛。一下子蹦到軒轅煌肩膀上,用力啄了一下他的脖子。
“你不在乎,蓮霄了?”軒轅煌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
“你說什麼,霄怎麼了。”金黃色的小糰子猛的跳到地上,全身的金色的絨毛都挓挲起來了。
□□死去,那控制□□的一魄便自主的回到本體之中,軒轅煌也能從那一魄之中體會道戰場之上的感覺,與本尊親臨無異。
“魔尊不想在讓我徒兒提升修爲,消失記憶,封了他的丹田。如今那戰場之上只有魔尊一人阻攔巫帝破壞周天大陣,而蓮霄正在那周天大陣之內煉化天目。你心心念唸的太一也在裡面。”軒轅煌一席話,讓妖皇司空原封震住,一時的從天而降的喜悅,讓他有些難以置信,金黃色的小毛團瞪圓了黑豆一樣的小眼睛,積蓄了點點淚水。
“你說的,你說的,可都是真。”
“這種事豈能騙你,開始我也是不信的,可是這些都是真的。”軒轅煌說道。
金黃色的小毛團,伸出一隻小翅膀來,蓋在臉上,全身都在顫抖。
“到底是怎麼回事。”小翅膀揉了揉臉,放回了原處,認真問道。
“說來話長,此刻卻不是解釋的時候,司空元風,你還要多久才能回覆實力。”
“給我三天。”金黃色的小毛團,抖了抖全身的羽毛,往深處宮殿蹦去。
“好,就三天,三天之後你若回覆不了,我就拿你打牙祭,給我徒弟吃了補身子。”
“老匹夫,你敢,我就把你年輕的時候那點破事,全抖給你徒弟聽。”
一人,一鳥,吵鬧的不可開交。
一位昔日的天都聖君,一位妖都皇者,滿嘴的髒話,說個不停。
而在萬里之外,戰場之上,勝負又回到了最初,勝利又倒向了巫帝。
魔尊輕輕摟住懷中人,好不容易將莫寒池起伏的情緒安撫下來。
還似不放心一般,道:“你藏好,我暫時先去牽制住巫帝。”
莫寒池看了他一眼,只是輕輕點下了頭,軒轅煌頭顱還被他抱在懷裡。
血跡浸透了半身盔甲。
而遠處又傳來震動的聲音,魔尊剛剛放開莫寒池,透過縫隙之處,遠處伏羲法身正全力衝擊着周天大陣,而又虛空之中又被撕裂開無數裂縫,又有不少巫獸不斷涌出,不斷撞向大陣。
而大陣幾乎搖搖欲墜,碎裂的紋路,緩緩出現,慢慢的蔓延。
而三都大軍死傷無數,攻勢緩了下來,不少人已經退進聚靈陣之中。
魔尊神識向着四面八方擴散開來,一時摸清戰場慘狀,便再也不能躲避,此時必須有人出面,扭轉局勢,不然後果不堪設想,他看了一眼莫寒池,已經迫在眉睫,萬萬不能讓寒池的心血白白付出。
“你在此處照顧好自己,我去去就來。”他說道
“周天大陣如何了,外面已經無人阻止巫帝了吧。”他終將軒轅煌的頭放在了身側,看着魔尊道。
魔尊不願他知道真相,可是也明白這個時候騙他根本無濟於事。
“巫帝正在全面進攻周天大陣,再無人阻攔,撐不過三個時辰便將破碎。”
“只有三個時辰了嗎?”莫寒池重複了一邊。“解開我丹田處的封印。”他說道
“不行,現在的你”
“有什麼不行的,讓我不得不服下九轉歸元丹的人,還有臉在此說這種話。”他說道。
“不行,就是不行。”魔尊也是半步不讓。
“你是堅決不答應了。”莫寒池站起身來,逼近到他身前。
“是,我不能失去你,便是巫帝力量消弱,這裡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而我只能尚且去抵擋一陣子。”魔尊道“你,若是隻能逐漸喪失記憶,也沒什麼。可是萬一。”
“萬一什麼,萬一我死了嗎?”莫寒池反問道
“你胡說什麼!”壓抑的聲音微微顫抖了幾分,魔尊道。
“洛溪,你所做的一切只是怕我死了嗎?你認識我多少年了,你覺得這是我想要的嗎?”莫寒池又問他。
“別逼我,寒池你總是不斷在挑戰我的底線。”魔尊漆黑的眼睛又染上了一層血紅。
“洛溪,這就是你的底線嗎!你的堂堂魔尊的底線,就這麼不值錢,因爲一介兒女私情,放棄復仇的機會嗎?我告訴你,外面那個正在破壞大陣的巫帝,是殺害你洛水山莊一門三百多口的罪魁禍首,你這麼多年的來的拼命要復仇的對象,現在就在那裡。
能殺死他的只有我,只有我魂魄裡那一點媧皇真靈,能置他於死地。你又忘了當初是怎麼在自己靈位前立的誓了嗎?”莫寒池一口氣吼完,臉色通紅,氣喘不定。
魔尊瞳孔裡的血色已經褪盡,他安安靜靜的看了他一會,看的莫寒池向後退了幾步,才意識到隔得有些近。
洛溪未動,只是那麼看着他,卻不自覺得突然露出一抹溫柔的笑意。
“笑,你還有心情笑。”莫寒池撇開頭,有些後悔剛纔跟這人廢話了半天。
“你忘了那麼多事,可是這件事卻獨獨還記得。可是後來我也對蒼天說過,只要你肯回到我身邊,我再不談復仇之事。對付巫帝,乃是九死一生之事,這一生不曾護過你幾次,光是那些誤會就耽誤了我們好些年,錯過了最好的時光,這回,便給我次護着你的機會吧。”
“閉嘴,混賬,這種哄騙人的話,不準說。”莫寒池閉上眼,背過身去。
“你始終不懂,我想要的不過就是,就是。”莫寒池頓了一下,終於說不下去了。那是他以前拼命想要的,可是現在想起來卻是萬般鑽心的疼痛。當年的願望,過去了,早就是過去了的,隨着認罪的那天,早已經變成了泡影。
“我現在說出來也是沒用了。”他苦笑着,感覺到身後又消失的氣息。“又把我拋下了。”他自言自語道。
“我啊,不過是想與你一起並肩作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