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 正是一場曠世之戰蓄勢待發,而天都卻是一反常態不正常的平靜。可是這平靜之下,卻是掌握着千萬裡之外的那場大戰勝負的關鍵。
“巫祝已經好了嗎?”纖纖素手掀開了簾子, 走了進來。她手裡捧着一件純白沒有任何瑕疵的白袍, 將衣袍舉過頭頂之後, 緩緩跪了下去。
而在這道簾幕之後, 又是一道簾幕, 簾幕之後是嘩嘩的水流之聲。
侍女低着頭,不敢將頭擡起來。只在短短低頭的一瞬他看見簾幕內的隱隱約約的人影。
人影幾乎全部沉在水中,頭仰躺在水池邊上, 似乎是在假寐。
“巫祝,巫祝, 差不多是時候了。”侍女小聲的催促到。
“把衣袍放下。你退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是。”那侍女弓着身體輕輕將東西放下, 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嘩啦一聲, 莫寒池這才從水裡站起來。
他看了一眼這時已經隆起的肚子,伸出手來摸了一下, 感覺一陣輕微的顫動,眉頭先是疼的一皺,而後卻豁然展開一抹微笑。
最多再有五天,他就可以完成任務回到洛溪身邊了。
莫寒池突然覺得長久以來繃着的弦,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了。雖然還沒有斬去巫帝的屍身, 但是至少他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即便現在巫帝發現有什麼不妥, 返回之時, 他也已經偷偷送出天目, 人也不在這裡, 而是在魔都一家人團聚了。
現在信應該已經交了洛溪手中了,莫寒池如此想着。
一隻腳踏出浴池, 拿起巫族的白袍穿在了身上,可是一轉頭,卻不見擦拭頭髮的布巾,不由的有點惱火。
他惱火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若是以往根本不用這種東西,稍微催動真元運轉,頭髮自發就會幹了。
可是現在一點真元都是極爲的重要,他不該這種小事上在浪費真元,莫寒池惱火的抓了一把如雪的頭髮,吼道:“怎麼只有衣袍。”
剛退下去的侍女並沒有走遠,她聽聞巫祝似乎有些惱火的聲音,就有點後悔沒降擦頭髮的布巾,送進去。她以爲這些修爲高深之人並不用這些東西。
不過福喜很早之前就交代過她,這個巫祝古怪的很,要吃飯,會貪睡,而且不勤於修煉,只樂於享樂,有什麼功勞都愛往自己身上攬。
侍女只好由端着布巾走了進去,“怎麼纔來,慢慢吞吞,是活夠了!”他話一出口,就開始後悔,心裡就有突然莫名窩了一團火,原本的他是不會因爲這種小事,對一個女子亂髮脾氣的。
侍女因爲莫寒池一句話,跪在地上不住的喊饒命。莫寒池更是心煩,一揮手道:“你下去吧。”
侍女趕緊戰戰兢兢的退了出去。
收拾妥當,且不在這種小事上多想,莫寒池懷裡抱着一把玉劍,穿過廳堂,走到了此時殿羣的最外面。
福喜早已經等候多時,遠處巫祝攜着一身冷冽的氣息往他這邊走來,白衣白袍,華髮如雪。半邊的臉遮在面具之下,懷裡環着一把與他整個人感覺極爲相似的玉劍。
莫寒池體型修長,專注於劍修一途,此時全身都彷彿一把就要出鞘的利劍,面對着極爲重要之事。表情極爲肅穆。
真元隨着他每邁出的一步,便渾厚一分,彷彿使人探不到底線,深藏不露。隨着真元的釋放,內裡一股來自蠻荒古神的氣息,也瀰漫開來。這份威壓不同於巫帝,那種令人神魂都戰慄的強大,臣服的力量。而是另外一種神聖,高華無匹不可褻瀆的力量。
福喜不由就跪了下來,跪等其他幾位千里挑一的侍女也行了巫族的特有的大禮。
只有莫寒池自己知道,維持這種真元釋放,已經是近乎他底線了。
“走吧。”他沉聲道。
福喜雙目精光一閃,立刻起身帶路。
即將要踏入地下聖殿之時,其他人都止了步子。福喜將一方陣盤交到了莫寒池手中。
陣盤便是這地下世界,外圍的護法大陣,之後他逃離必須要得到此處的陣盤,正是幾天前,他向巫帝提出的幾個條件之一。
莫寒池點了點頭,便踏入了那個平凡石屋內黑色的通道之中。
緩步走了一段,背後傳來轟隆隆石門關閉的聲音,莫寒池眼睛在黑暗之中閃過一道暗光,巫帝竟然命福喜關上石門,他知道這石門從內部是打不開的。他暗暗發笑,他都已經犧牲到如此程度了,而巫帝仍然是防着他留了一手。虧他還說當中可能要出來,讓人拿丹藥。顯然巫帝並沒有打算這麼做。
除非巫帝回來,否澤他根本無法走出去。
“怎麼辦?”莫寒池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問道。“是爲了保住你呢。老老實實的收手。看着你父尊的心血與全家的仇恨付之東流呢?還是放手讓爹爹冒險博一博,斬去巫帝屍身,之後聽天由命呢?”
莫寒池皺着眉又說,“這種時候,你怎麼也不會動一下,給你爹我拿個主意啊。平時見你動的不是挺歡的嗎?”說着,莫寒池往肚子上拿手指戳了一下。
沒有反應,他有點失望。“小東西,吞你爹的修爲一個頂倆,怎麼要你幫幫忙的時候,沒有反應了。”
莫寒池自言自語大半天,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自己有多麼的緊張。巫帝這一手幾乎等同於封死了他的生路。
“哎,你說爹該怎麼辦?果然不能看你那個整天自大,什麼都比你爹好那麼一點點父尊出事。如果不能殺掉巫帝,小東西你以後也沒好日過,你現在就得記得你爹當年是多麼了不起,置身潛伏在敵人身邊,救了你父尊。”
莫寒池絮絮叨叨,一轉眼已經站在了假聖殿的雲梯之外。“已經來到這裡了,我再也不會後退一步了,大師兄,二師兄,師傅,犧牲了這麼多人,才換來的機會,你爹我是不會放棄的。”說着,手中的劍的握的更緊了。
這把二師兄化成的天劍,是送給巫帝最好的禮物,將由他的手親自斬下巫帝的首級,以告慰那些死於巫獸無□□轉之靈。
“爲了你父尊,爲了寶貝你能以後能生活的承平天下?????????”。他頓感經脈一疼,彷彿突然之間丹田之內的真元充盈了起來,似乎他身體裡的小東西明白了他說的話似得,竟然突然停止吞噬他的真元。洶涌的真元充斥於他的經脈之中,四處遊走,真元鼓盪不休。
這種感覺極其的微妙,雖然沒有聲音,沒有回答,可是冥冥之中,莫寒池就是知道,這個孩子跟他血脈相連,聽懂他的擔憂,再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莫寒池笑了,這個表情極其自然的出現在臉上,似乎心中所有的陰霾瞬間消散而去。一種滿足感將擔憂不已的心填滿,不在恐懼,似乎再沒有什麼令他害怕的了。
他對着聖殿深處突然大聲喊道:“我一定會活下去,一定會帶着你與洛溪團聚的。”
這聲音在空洞的聖殿深處迴盪了許多聲。
莫寒池持着劍走到深處,聖殿內彷彿星空一般,七道血光聳出,七子重生之術開啓,再吸收最後七個嬰兒的血,巫帝的原身就會活過來。
而乾枯的屍身,也緩緩擡起了頭來,黑洞洞的眼眶露出兩道不詳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