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寬廣的大殿深處, 有一處石臺,石臺上浮着一座晶瑩剔透的冰棺。
冰棺內躺着一個人,瓊枝玉樹, 面色沉靜。
他躺在這冰棺內屍身不腐, 已經過了二十多個年頭了。
莫寒池看清冰棺內沉睡的人, 想起他臨終託孤, 眼底的不捨, 與廣目天王之間的糾葛情仇,最終以他沉睡冰棺,廣目天王獨自品嚐孤寂, 成了故事的結尾。
莫寒池對着冰棺內的人喃喃說道:“白淵,這不該是你的結局, 當年我無力改變一切, 如今卻能將你喚醒, 便要給你一個完美的故事結尾。”
莫寒池有如此大的把握喚醒白淵,這也來自於他所得到的傳承, 天命之女血肉乃是世間至聖之物,而當中以巫族天命之女爲尊,如果說風月的血肉可以讓白淵昇仙,那麼如今莫寒池的血肉便可以令他死而復生,這也虧得廣目天王深情, 將風月魂魄留在可以養魂的冰棺之內。
其實當年, 白淵也沒有死透, 而是因爲風月魂魄不全, 虛弱至極。致使白淵力量也逐漸枯竭。如今風月依然恢復當年風采, 若是有一個契機,白淵便會甦醒過來。
莫寒池手上一閃, 便多出來一柄戮仙劍化成的匕首,匕首劃過手腕,細長的血猶如一道紅線,滴到了冰棺之上,在冰棺上面形成一個圓形。
圓形越來越大,莫寒池嘴中默唸法訣,身後隱隱顯現出兩條黑蛟的虛影,那虛影不停的旋轉,而冰棺蓋上血圈,又分成了無數的紅色細線,沿着冰棺蓋上的細縫,慢慢滲了下去。
滲下去的紅色血絲纏繞上白淵蒼白的身體,越纏越多,越纏越密。而莫寒池臉色也越來越難看,好歹是要復活一道身軀,並不是一點血,就能做到的,白淵這身軀已經死去二十多年。
漸漸血絲纏繞形成了一個血繭,將白淵整個人都攏在裡面。莫寒池這才停了手。然後喃喃又說道。“再有三天,你便會從這血繭之中血肉重生,如今我在你識海之中留兩件事要你做,第一件便是你醒來後,帶着白無跟廣目天王前往茅山,替我照顧兩位老人,直至他們陽壽盡了。第二件便是等我消息,接應風月師兄。到時,他會告訴你,我接下來的安排。”
那紅色血繭,似乎微微動了動,好似有所感應一般。
莫寒池笑了笑,然後又從來的地方,快速離去,隱沒進了黑暗之中。
夜裡,留在東揭州處理巫魔兩族事情的魔尊,,看着滿桌子的玉簡,等着他批示的奏摺,卻怎麼都看不下去。
窗外血紅色的月高掛在魔都夜空之中,已經過去三天了,魔都還是照常傳來境內的各種消息,其中最多還是關於天都大軍在南燕犯下的惡行,從南燕之後的進攻卻遭遇到了頑強的抵抗,兩方陷入了苦戰。這些都在洛溪的算計範圍之內,南燕的慘狀讓其他幾國國君大爲恐懼,而那些魔修也終於正視起來了。在幽羅冥王的率領之下,抵擋着他們前進的腳步。也不過分追擊,只是防守。
而東揭州之事更是順利的過分,這幾日來,廣目天王只是守着兒子,洛溪說什麼,他都點頭,沒有提一點額外的補償,或者報復之類的話,整個人整天傻兮兮的憨笑,如果有人說他是魔都的廣目天王,此時恐怕沒人相信。
洛溪認識了廣目天王這麼久,這幾日都覺得他像變了一個人一般,平時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一個不順心就屠戮千里,如今竟爲了他兒子的一句話,天天吃素,你叫見慣了他暴虐模樣的人,如何相信。
就連洛溪都實在難以理解,聽說他流落在外的時候,面對着白淵,也不曾如此。一個孩子的力量,竟然這麼大嗎?洛溪想着想着,又想起自己小時候,自己的爹對誰也是一副極其威嚴的樣子,屬下見他的時候都不敢發一言,而他面對自己的時候,卻只會慈祥的笑,總是愛拿鬍子渣他,逗趣自己。
洛溪越想越覺得最近的最近的廣目天王從老虎變成了一隻貓,而且還是一隻家貓。
“來人,傳法旨,本尊要當面打賞小世子。”洛溪剛說完,沒過多久,就傳來人的腳步聲。白無被廣目天王拉着不情不願的走進來。
這個地方很是偏遠,又剛出事,所以洛溪身邊也沒留什麼人,自然不興紂絕陰天宮裡那一套,傳個人還要從上到下,要那麼多人通報。
白無草草的行了個禮,他一直對洛溪後來對莫寒池做的那些事耿耿於懷,畢竟當年經歷了莫寒池自行了斷之事,才讓他驚覺莫寒池對洛溪用情之深。莫寒池不會掛在嘴上,可是內裡卻是極其重情之人。後來又出了莫寒池背叛洛溪之事,可是隻有白無見着了,莫寒池竟是一瞬白了頭髮,若不是傷到了極處,又怎會如此。
廣目天王生怕白無觸怒魔尊,總是擋在兩人之間。然後陪着笑臉。“尊上,小兒年紀還小,不懂事,您不要跟他計較。”
洛溪不自然一瞪眼,這廣目天王何時會說這種話了。“傳你來,只是打賞你,好好護着你的主子。”
白無哪裡會理他,不滿的說道。:“我護着他,是應該的,不稀罕你打賞。”
“無兒,這是尊上,你別擰了,回去你怎麼找你老爹撒氣都行。”廣目天王真有點急了。
洛溪聽到白無這麼說,卻沒生氣,而是想起當年在他懷裡軟趴趴的小白團子,一轉眼竟然就這麼大了,不由的泛起一股溫情。但他仍舊裝出一副尊嚴受到挑釁極度不悅的樣子來。“目無尊上,你爹是魔都掌管刑罰之王,今後你也是我魔都的世子,你問問你父王藐視尊上會受到什麼刑罰。”
白無沒想到,洛溪會這樣對他,莫寒池剛離開,他就要罰他。當即眼圈就紅了。但還是硬挺着,轉頭看了他父王一眼。“什麼刑罰?”
廣目天王一看兒子的小紅眼圈,就開始心疼,這是白淵留給他的寶貝,怎麼能受刑呢?
廣目天王立刻就給魔尊跪了下來,低着頭。“無兒太小,經不得這些刑罰,況且我是他父王,子不教父之過,罪臣願意替小兒承受罪過。”
“你還沒回答我,什麼刑罰?”白無問道。
“告訴他。”
這些刑罰當初都廣目天王自己親自定下的,哪裡想到會有難以企口的一天。“剜肉刮骨。”
白無小臉一聽就變了,突然就大罵到。“你這個暴君,你要是敢這麼對我父王,你試試,我跟你拼命。”
洛溪掛着賊笑,對着廣目天王道:“你看這不是叫了嗎?”
廣目天王一聽,一下子就抱住自家兒子,大哭起來,哪裡還有半點平時嚇人的模樣。“是父王對不起你啊,父王對不起你。”他不停的重複着這句話。
讓洛溪煩躁的不行。“好了,好了,還有完沒完,你要丟人丟到什麼時候。白無,你先下去,我有話問你父王。”
白無收起被耍的一臉發紅的怒容,便躬身退了出去,不過禮節上倒是比剛纔進來的時候那個禮,多了幾分恭敬。
洛溪看見白無退下去後,便將一本奏摺扔到了廣目天王腳邊。“什麼意思?爲何要退位。”
“莫公子說,白淵要活過來了,我想了想,不想在錯過了,以前是因爲道魔對立,所以我想我退位的離開魔都的話,便不存在這個問題了,我帶他離開三都,到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去。我這次一定要好好對他們,不讓自己後悔。”
“你怎知本尊一定會允你。”洛溪道。
廣目天王道:“莫公子說,您跟以前的魔尊都不一樣,您一定會答應的,他臨走之前,讓我將我族人一併帶走,並且讓我對您發下血誓,將此物交給您。”說着廣目天王,遞上一枚血紅色的玉石,玉石之中有個小人在不停的掙動。
“這是·····。”洛溪問道,那個小人的樣子分明就是小了一號的廣目天王。
“這是他讓我付出的代價,只要白淵可以回到我身邊,什麼都可以,於是我便按照莫公子的吩咐,將我元神分裂出一個,封印這血石之中,若生違背之心,尊上毀了這血石,我便即刻身死。即使我不是廣目天王,以後只要有人拿着這血石,我便集全族之力,完成那人的一個承諾,以後這血石便會碎裂,元神便會回到我的本體。”
洛溪看着這血石,說道“寒池,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成全白淵,還是要消弱我魔都實力。還有另有打算。”
廣目天王道。“莫公子,讓我轉告您,他說要您信他,他這麼做是要爲魔都增加一分勝算,這天下很快便要大亂。以後整個天下還要仰仗着您跟另外一個尊皇。”
洛溪啪一聲,手重重打在了桌子上。心中不安迅速蔓延開來,寒池你到底知道多少,你到底知道了什麼,你瞞了我什麼事情,嚴重到你要干涉魔都內部。你到底要做什麼。
“你先下去吧,法旨會下。”洛溪有些沮喪。
廣目天王看了看魔尊,便說道:“尊上,廣目天跟隨三代魔尊,還有要說句話,惜取眼前人,別令自己後悔。比起權利,比起力量,不過都是過眼雲煙。我跟白淵運氣實在好,遇到了莫公子,讓我還有機會彌補一切。”說完,廣目天王便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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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魔都傳出消息,魔都天命之女將親往南燕戰場督戰。洛溪眉頭皺着,一向對政事不感興趣的花疏影,爲何會突然前往南燕戰場。而莫寒池的消息突然斷了,就連跟着他的暗影,也再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如同憑空消失了一般。
南燕戰場的戰況只能用一個慘不忍睹的來形容,花疏影瞪着眼站在高大的漆黑城牆上,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難以置信。幽羅冥王並沒有將真實的情況的呈報給洛溪,或者是洛溪身邊有他的人,那呈報的玉簡被壓了下去,根本沒有送達到洛溪的面前。
只是,花疏影來的太突然,讓幽羅冥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