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昏了那麼一小會,醒來時卻睡眼迷濛,分不清自己身處何方,琥珀色的眼清澈見底。眉頭皺着,神色滿是疑惑。
一道銳利的目光緊緊的盯着他,終於引來他的注意。
莫寒池歪着頭,一臉不解的神情,當真是怪之又怪。
可他看了洛溪幾眼,好像又想起什麼事來一般,臉色又是一變先是一種憎恨的憤怒,帶着點懼怕。
洛溪伸出一隻手,竟是小心意義的碰了碰他的臉。莫寒池卻好像碰到十分討厭的東西,將頭撇開,不滿的瞪了他一眼。
突然,莫寒池又是臉色一白,雙手捂着自己的腦袋,眉頭都糾結成了一團,似乎是頭疼很厲害。雙手死命的逮着自己的頭髮,又拉又扯,這樣可能也是緩解不了頭疼,他側着頭,就往牀邊烏木柱子上撞去。
洛溪趕緊伸出一隻手,將他的頭攔住。可是莫寒池卻換了一個方向,往另外一根柱子上撞去。
魔尊本以爲他不會在這樣折磨自己下去,可是卻沒有想到莫寒池速度之快,連他都始料未及,他還是一頭撞了過去。
他撞的並不厲害,這讓洛溪鬆了一口氣。可能只是頭疼的厲害了,莫寒池只是雙手捂着頭,一下一下有規律的撞着他的腦袋,突然嘭一聲,他沒有在撞了,只是手一直不老實的撤起了繃帶。
而且是那種毫無理智,毫無章法亂拆,另外一隻手的指甲卻陷入了臉頰裡,抓出四道血痕。
他的做法卻有些像是以疼止疼,而且只是處於人最原始的本能。
“夠了。”魔尊已經是看不下去了,他見不得莫寒池那些自殘的行爲,雖然在他眼裡那是自殘,可是莫寒池卻因此覺得這樣可以減輕些頭疼。
魔尊大吼了一聲,傾身上前拿住莫寒池的手腕,將人牢牢鎖在懷裡,不讓他亂動,或者繼續傷害自己。
可是誰知,莫寒池此時心智混亂不已,一切出於本能,他牴觸魔尊,奮力掙扎起來,又好像此時腦海深處想起些事情來,胡亂喊叫着,就是不肯順從,頭撞在洛溪下顎上,撞到他也感到有些疼。
洛溪雙臂卻收的更緊了,一道黑光打進莫寒池體內,頃刻間被丹田內的劍罡絞碎,根本無法制住亂動不已的莫寒池。
當然如果魔尊誓要制住莫寒池,以他如今修爲也是很簡單得一件事,他將打入的那絲元神加強些便是,但是後果卻不是洛溪想要的,若是加強那絲元神,便可以輕易震碎金丹跟元嬰,打散神魂。
魔尊雖然恨他,卻依然下不去手。這點就連魔尊本人都不甚明白,說到底情盡,又豈是他說斷就斷的了的。
就好像他突然從莫寒池身體之中,感到一絲至純魔氣之時,那時的複雜的心緒,對逝去家人的愧疚與欣喜若狂同時糾葛在一起的感覺。莫寒池修的乃是道家一路,這股魔氣卻來得極度純淨,魔尊自然知道那一定是他的親子。
可是,若是自己承認了他們,就是對那些慘死在寒驚黥手下的家人的不孝,莫寒池千不該萬不該相助寒驚黥,背叛的滋味讓魔魂最終在識海之中復甦。雖然他是洛溪,但是他更是擁有兩世魔魂的厲天,連同上一世的記憶一同醒來。
只是上一世的記憶,在他看來,也像是隔着一層膜,雖然記得,但是他性格與感情卻是屬於洛溪的。
對那兩個孩子,洛溪心情是極其複雜的,他怕這會磨滅自己的仇恨,淡忘慘死的家人。所以他不許他們降世,與其將來他們被寒驚黥誅殺,還不如自己親自動手來的好。他的血脈之中不能有仇人的血,他不能讓自己心軟下去,魔都之人也會質問這兩個孩子來歷。這個世間的確是容不下他們。
魔尊並非無動於衷,況且這是他第一個孩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何況是將血緣看的比任何都重的魔修。魔都之人相信着,血統纔是強大力量的根本。
他那時的確是恨透了莫寒池背叛與無情,恨得是自己想着保他出來,護他一生。而他卻算計如何殺了自己,他一直覺得他單純,尤其是那雙眼總是神采飛揚。可笑自己就被他那雙眼睛給騙了。
魔尊看見被鬆開的紗布,隱藏在頭髮之間,露出猙獰的黑洞可怖的眼窩時,卻不忍在看下去。他當時是真恨極了。卻在下一刻發現了已經是天命之女的莫寒池有了自己的親子時,幾乎是倉皇而逃。
可是莫寒池也是個韌性極強的人,若是這些事情能讓他垮掉,他早就不會成爲在天都聞名的屠魔公子。多年的歷練,幾番立劫生死,卻將他打磨出了一番仙風道骨的風姿,道心更是堅定。可是這次卻沒有想到,會對他影響這般嚴重。
“寒池。”魔尊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聲音很輕。突然那不斷掙動的身軀,停了下來。
下一刻,莫寒池冷靜下來,卻又有眼淚不能控制的,頭埋了下去。不停的呢喃道。“都是我的錯。我的錯。”
他一邊拿頭,往能撞的地方撞去,一邊說道。
“他們本就不該這個時候出現,若是寒驚黥死了,他們纔有未來。”魔尊說道。
“頭好疼。”莫寒池說道。“洛溪你再說什麼?”
魔尊此時已經熟悉了他極不穩定的情況,莫寒池該是記憶錯亂了,少時的記憶與現在的重疊在了一起。
“你怎麼變了?”莫寒池漸漸冷靜下來,頭似乎也不那麼疼了。“你變化好大?這才幾天沒見啊。”莫寒池說着,環顧四周,疑惑起來。
“這裡是哪裡?”他接着又問,然後又動了動。“你能不能先放開我。這樣很難受。”
魔尊見他神色還算平靜,便鬆開了手,卻還是將他禁錮在懷裡,懷中可以說是一把骨頭,隔魔尊皮肉也不舒服,比起他身邊那些侍女,溫玉軟軀實在是差了很多,至少半年前,絕不會如此。
“這裡是船上,我們正要去寶華秘境。”魔尊回答道。
莫寒池動了一下,全身都跟着疼.“我記得我們下山了,怎麼這又要去秘境。”
魔尊若有所思的看了莫寒池一眼。“你受傷了,可還記得你今年大多?”
“嘿,你怎麼又不記得我多大了,我不比你大一年嗎?”莫寒池回答道。
“我怎麼記得我們好像已經回崑崙了。”說着臉又皺了起來。
“沒有,等從秘境回來,我就送你回家。”魔尊說道。
“我離家三年有了?我怎麼覺得時間還長。”莫寒池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來。
“蘇子衣呢?”莫寒池又問道。
“你還記不記得白無?”魔尊猛然問道
“誰是白無?”他撓撓腦袋不明所以,這是莫寒池少時常有的動作,後來卻不知何時他不再有這般幼稚的動作,他曾經因爲這個看不太起他。
“蓮霄,蓮蘭,冷無雙。```````````”
“你說的都是誰啊?”莫寒池覺得想的腦袋疼,整個人索性成大字型倒在牀上。
“頭好疼。”他哀叫一聲。“洛兒妹妹,你幫我揉揉。”他調笑一聲。
魔尊卻只覺得有桶清水,從頭澆到了腳,少年時代莫寒池經常拿這個稱呼揶揄他。
莫寒池少時生性有些頑劣,總是愛招惹他。此時再也讓洛溪恨不起他來。
莫寒池識海一片混亂,一直崩着的神經,在他面前崩潰了。卻換成了這種方式。
好在,他神色平靜了些,已經不再傷害自己,情緒激動。
“你且休息,我一會再來看你。”魔尊正準備轉身而去,他覺得在這樣看着莫寒池下去,恐怕他自己也會瘋了。
“別走。”莫寒池突然拉住他,“我聽到有兩個小孩在哭。”
魔尊霎時臉色一變,說道。“你聽錯了,睡下就好了。”
“不對,我沒有聽錯,就是有兩個小孩在哭。”他側起耳朵來聽,然後赤着腳下了地,滿地去找。莫寒池卻是哪裡都不肯放過,就連地毯都要掀開來看看。
魔尊一把將他抱回牀上,“這船上哪裡來的孩子,你需要睡一覺。”
莫寒池又蹦了下來,還不忘說道。“哭的有點慘。我找着就沒事了。”
“好像是在外面。”莫寒池將屋子裡面每一個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沒有找到,頓時有的着急了。“他們哭的很厲害。”
他蹬蹬的開開門,就往外面跑去。魔尊緊緊跟着,莫寒池一開門,卻看見門口一團豔色的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