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萬變

堂上咒罵哀求與哭喊的聲音此起彼伏,猶如冰冷煉獄之中厲鬼慘厲的嘶吼,皇帝眉頭緊蹙,甚至還有些震驚,聽聞堂上衆人哭喊爭吵,又不由得心煩,他看了看寧無憂,見寧無憂此時不過閒適地坐在位置上,顯然根本就不在乎堂上發生了何事,只是輕輕地看着木梓衿。

他怒火暗生,厲聲說道:“安靜!案件還未結束,若是不能忍受,便給朕退下!”

幾個跪地哭喊的婦人身體軟踏踏地跪伏在地,聽見這聲怒吼,茫然又不甘地擡起頭來,最終被家人扶了回去。

大理寺卿在此時拍下驚堂木,堂上立即又安靜下來。

“芍藥,這麼說來,你認罪了?”大理寺卿問道。

“民女認罪,這樁樁件件,都是民女一人所爲,民……罪民,願意認罪伏法。”芍藥重重磕頭,伏地不起。

“好!”大理寺卿拿出罪狀書,遞給一旁的官吏,“給她拿下去,認罪畫押!”

“且慢!”木梓衿突然大聲阻止,衆人豁然擡頭,不解地看着她。

“紅線姑娘,這罪民既然願意認罪了,還有什麼問題?”大理寺卿蹙眉,有些不滿地看着木梓衿。

木梓衿欠身行禮,“大人,奴婢還有些疑惑沒有弄明白,這對於案件的真相很重要。”

“正是,本王也有許多地方很疑惑。”寧無憂饒有興趣地笑了笑,目光看向大理寺卿,目光冷厲又慍怒,“斷案破案,不是隻要人認罪畫押就可以的,”他淡淡瞥了一眼那份認罪供詞,“還是將疑惑都解開了好。”

“是,王爺說得對,是下官一時疏忽了。”大理寺卿看了看木梓衿,沒說話。

木梓衿走向芍藥,微微低頭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你既然是雲南王舊部的人,那麼你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你從雲南王逃到京城,在京城蟄伏三年而沒被發現,未免太不符合常理。而且,你逃亡到京城之中,沒有門路,又是怎麼將自己的繡技和繡品推廣出去,讓京城之中的名門權貴趨之若鶩的?”

芍藥臉色一白,豁然擡頭看着她,眼神之中閃過幾分倉皇和不安,她張了張嘴,又快速低下頭,十指緊緊地絞在一起,許久之後,才輕聲說道,“我父親,是雲南王的門客,不過一個小小的謀士,無官無品,但是卻因爲雲南王被殺,而受到牽連。他當時跟隨雲南王,而我並沒有在他身邊。當他得知雲南王大勢將去時,便暗中護送我到了京城,並……並給了我京中故人的住址,讓我有機會,好投靠故人。”

“哦?”木梓衿輕輕挑眉,“那你父親真名姓什麼?當時情況那麼緊急,爲什麼偏偏把你送到京城?而你在京中的故人又是誰?”

“我……”芍藥臉色瞬間煞白,原本波瀾不驚淡然的臉色,瞬間倉皇忐忑,緊張惶恐不已。“我父親自然是因爲在京中有故人,纔會將我送到京城。但是,當我到了京城時,才知道京中的故人已經去世了。”她深吸一口氣,“我當時走投無路,只好進了……秦淮樓,有幾分小聰明,便留在了樓中。”

“是嗎?”木梓衿輕聲反問,又搖搖頭,“我也去過秦淮樓,”話音一落,又覺得不妥,“我與幾位查案的人一同去秦淮樓查過,從一位言如是的女子口中得知了你的情況,你在秦淮樓時,藝名叫做景蕊色,是不是?”

“是。”芍藥的脣微微顫抖。

“而這個萬子業,曾經在秦淮樓做過龜公,照顧過你的衣食起居對不對?”

芍藥與她身旁跪地的萬子業同時變色,全身微微僵硬。

木梓衿並未再追問下去,而是繼續說道:“據我所知,你在秦淮樓時,很是低調冷高,並不經常待客,所以,認識你的人應該不多。但是,你卻能在秦淮樓長期住下去,那麼定是有人幫你打點。何況,你一個多月前,自贖出了秦淮樓,這就是個疑點,你既然不怎麼待客,那你又從哪裡來的贖金?”她微微眯了眯眼,“我問過了,秦淮樓的贖金,可不低啊。”

芍藥狠狠地咬脣,略帶憤怒的看着木梓衿,她微微直起身,在木梓衿耳邊輕聲的問:“你何必這樣咄咄逼人?”

木梓衿臉色一僵,剛纔逼問破案的氣勢瞬間消弭於無形。酸澀的愧疚油然而生,她慢慢挺直了脊樑,緩緩轉過身去,深吸了一口氣,輕聲說:“芍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芍藥冷笑一聲,嘆了口氣,“我的父親是雲南王的門客,自然雖然無官無品,但是也有不少的俸祿和貴重的珍寶,我走時,他交給了我,我拿去還了錢。”

“既然如此,你在哪兒換的錢,若是當鋪,就該有票據。”

“我……”芍藥頓時語塞。

“紅線姑娘所言極是。”大理寺卿與刑部尚書等人商討一番之後,又說道:“若不是她京中有人應接,又怎麼會在京中潛伏如此順利?”

木梓衿點頭,“我知道芍藥姑娘想要一人攬下所有的罪責,庇護你身後的人。但是,事到如今,一切都將真相大白,難道你身後的人還能逃脫?”她掃視整個大堂,目光不知落在何處,最終輕聲說道:“不知你還記得不得,前日薦福寺之中,你我曾相見過。”

芍藥不明所以,但依舊說:“是。”

“那晚,你和……”木梓衿聲音一頓,又換了個說法,“我偶然遇見你,你恰好從薦福寺祈福出來,手中還拿着自己繡的香包,上面,還印着薦福寺的印對嗎?”

“是。”

“可是很巧,過了一晚之後,薦福寺發生一件怪事,放生池之中的魚蝦和荷花全部無緣無故死亡。而刑部的人調查之後,竟發現那魚蝦與荷花全是因爲中毒而死。而且,那毒,恰好又是雷公藤的毒。”

木梓衿話音一落,堂上的人驟然震驚憤怒。

刑部尚書立刻起身,驚愕地說道:“那日從放生池之中找了個一個香包,而那香包就是毒源,難道,放生池之中的毒是她投放的?她爲什麼要毒死放生池之中的魚?”

話音一落,堂上驚起一片騷動。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皇帝也不解又驚駭地看着芍藥,“你可知,那放生池之中的魚是全京城百姓祈福時放進去的,你若是毒死了,那百姓對薦福寺的信任與崇敬何在?這不得鬧得人心惶惶,滿城不安?”

“皇上,”木梓衿微微搖頭,“那放生池之中的有毒的香包雖然是芍藥的,但是卻不是芍藥扔進去的。”

“那是誰?”皇帝與其他人問道。

“啊!”堂上突然響起一聲驚訝的大喊,“我知道是誰!”

衆人聞聲看去,卻見是賢王寧浚一拍腿,豁然驚跳而起,瞪大了雙眼,不知看向哪裡,怔怔地說道:“我知道那香包是誰的。”

“是誰的?”皇帝問。

“是……”寧浚張嘴,欲言又止。

“到底怎麼回事?”看向寧浚,“八叔,你倒是說話呀。”

寧浚眉頭緊蹙,動了動嘴脣,支吾了幾聲,“我……我記不太清楚了……”

“皇上,這事的確有些巧合,說出來怕是會牽出更多的隱秘。”木梓衿立即接下了寧浚的話,“說來也巧,前日是個進香拜佛的好日子,許多人都前往薦福寺了。而奴婢隨王爺去薦福寺見正在閉關的玄空大師。卻不想,在寺中,碰到了許多熟人,其中便有齊侯與明瑛郡主,還有齊侯二夫人,哦,對了,”她轉身看向劉蕖,“還有顧夫人,以及她的弟弟劉芃。”

她深吸一口氣,堂上十分安靜,衆人目光落在她身上,好奇又專注。

“那日,賢王殿下嫌棄薦福寺之中太悶,便出門散心,恰好碰到了齊侯一家與顧夫人一家。明瑛郡主很是貼心,將一個香包送給顧夫人,卻不想,遭到齊侯二夫人的嫌棄,隨手就將香包給扔了。至於扔到哪兒了,我想薦福寺之中樹蔭茂密,草木繁盛,想來她隨便一扔,也沒注意到自己扔到什麼地方了。”

“難道……是扔進放生池了?”有人問。

“正是。”木梓衿轉眼見芍藥臉色瞬間蒼白。

“這麼說,那香包,是明瑛郡主的?”皇帝疑惑地低聲說道。

衆人紛紛看向明瑛郡主,明瑛郡主似乎才恍然從夢中驚醒一般,冷眼看着木梓衿,“紅線姑娘,你說話要憑證據,你憑什麼就認爲那香包就是我的?薦福寺之中,每天祈福的那麼多人,難道就沒有一個不小心將香包掉入放生池的?”

“也許會有,但是郡主的香包最獨特。”木梓衿笑了笑,“其一,香包上有雷公藤的毒,其二,其實那香包,若是沒有被扔進放生池,那便送給了顧允鴻了不是嗎?”

明瑛郡主微微眯了眯眼,“這也能說明香包是我的嗎?”

“我想,當時顧夫人和賢王殿下都看清楚那香包的模樣了。”木梓衿看了看皇帝,欠身行禮,“皇上,我可以讓人將香包拿上來,讓顧夫人與賢王殿下確認。”

“準。”皇帝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