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管家眼中充斥着血絲,面『色』漲紅,脖子上的青筋像是蚯蚓般一條一條凸起。他的眼睛向外鼓出,看上去異常猙獰。
暗紅『色』的血『液』,染紅了老者發白的鬍子。確認自己的力量散之後,陶管家終於是眼前一黑,就此昏了過去。
“那幾人怎麼辦?”胖子眼神不善,指着被秦浩禁錮空中像是牽線木偶般的四人。
這四人是陶方的手下,從剛纔一直被秦浩封住,眼睜睜地看着整件事情的發生、落幕,卻什麼都做不了。
秦浩擡起右手,直接用行動給了答案。
“噗!噗!噗!”
三道刺目的銀蛇穿過了三名男子的胸膛,那三人身體反應過來之前就喪失了所有生機,連呼喊都來不及發出。
任宜方感覺即將靠近的死亡,這時候心境竟是出奇地平靜了下來。
“或許這樣,反倒是好的結局吧。”青年心中如是想道。
他並不恐懼,內心裡有的只是一股揮之不去地遺憾,苦澀。三月之前,他應當出手將那小女娃救下,不論結果如何,今日都不會帶着不甘死去。
如果能夠再來一次,如果能夠再來一次的話……
嗤!
又一道銀光穿過了虛空,攜帶着九霄雷動之勢,壓着天地而來。
任宜方心中如平湖死水,波瀾不驚。
雷霆噼啪聲任宜方耳畔炸響,但出乎意料,卻沒將他擊殺,反倒是將一直封印着他的空間力量解開。
任宜方緩緩落到地上,滿是不解地看着眼前比他還要年輕不少的青年男子。
秦浩斜睨了他一眼:“很遺憾是嗎?”
任宜方心中一驚,不明白這個少年爲什麼會突然說出這話,又會這麼準確而狠辣地戳中他的心思。
“有些事,是不得不去做的。”秦浩深深望了他一眼,『露』出一個笑容:“哪怕是一次,不爲富貴,不因詭謀,不圖權勢,甚至……不求結果,只爲我心中信念。”
“好好把握吧!”秦浩無頭無腦地說了這麼一句,手指連連彈動,九道雷霆光芒如流星趕月一般穿入任宜方的四肢、五臟之中。
任宜方身軀鮮血飛濺,向後重重飛出。
一側的胖子看得滿頭霧水。你跟他說這麼多,又突然下手殺他,這到底算是什麼意思?
還未反應過來,秦浩已經拉了拉他的肩膀。
“走吧,追兵來了。”
秦浩後說出這句話,又深深看了地上那全身都是血『液』的青年一眼,揹着白馨騰空而起。
他和氣息微弱的任宜方錯身而過的那一刻,不論是誰都沒想到,這低垂夜幕之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竟會今後造就一個橫跨南風、北關數國的超然勢力。
“我不明白你爲什麼這麼做。”身軀肥胖卻異常靈活的胖子幽靜的林間穿梭着,輕巧的動作甚至沒驚落一片葉子:“你要殺他跟他說那麼多幹嘛?”
“誰說我殺了他?”秦浩斜睨他一眼。
“他氣息都微弱成那樣了。”胖子道:“還不死?”
“如果他氣息不是微弱成那副模樣。”秦浩頓了頓,解釋道:“後來的人到了那裡,發覺其餘人死光,陶家老狗被廢去修爲,只有他一人安然無恙,你覺得他還能活下去?”
“那我就不解了。”胖子瞄了趴秦浩背上沉睡着,面頰酡紅的女子:“跟那陶方一起的人,會是什麼好貨?都是一些『淫』邪之人,死不足惜。”
“你錯了。”秦浩搖頭。
方纔破開空間,穿入那客店之時,他的靈識就已經覆蓋了方圓十里的範圍。任宜方和那幾人的對話,還有任宜方神情低落走到牆邊,手錘牆壁的動作以及後那句“明日就退出這裡”的喃喃自語,都逃不過他的神識捕捉。
而胖子凌虐陶方時,其餘三人皆是面『色』難看,心臟跳動速度都慢了一拍。唯獨任宜方心臟狂跳,一副極爲興奮的模樣。
整個過程中,他也是唯一一個沒展『露』殺意的人。
秦浩將這些原原本本的告知胖子,胖子聞言,『露』出一抹深思。
“按你說他還有點良知。既是如此,你下手也太重了。”胖子皺眉道:“你將他打成這樣,他下半輩子也廢了。”
秦浩搖頭:“武界的人有領域加成,大多都自身修爲上荒廢了,任宜方的氣血、根基都要比其他幾人深厚,但也受領域影響,自身的真元虛浮、經脈脆弱。這九道雷勁破入他體內,將他經脈表層附着的雜質除去。他重傷是真,但經脈遭雷威洗禮,恢復過來之後修爲反倒會增進,這是一生的裨益。”
“你還有這一招?”胖子大奇,伸出手臂:“給我穿兩下,來,讓我修爲也增進增進。”
“穿個屁。”秦浩破口大罵:“辰老不知道給你餵了多少靈『藥』,論氣血你比我還強橫,連骨頭中附着的雜質都被清除得一乾二淨。還需要我這點伎倆?”
胖子被罵的滿頭大汗,微微沉默了一下,目光又看到秦浩背上趴着的惹火身軀,連忙擺出一副關懷備至的模樣:“增進修爲的事以後再說。秦浩,這山高路險,我體力足,讓我揹她。”
秦浩蹙起眉頭:“你沒機會了。”
“唔!”話音剛落,秦浩背後就傳來一聲嬌『吟』,卻是沉睡中的白馨緩緩醒轉。
秦浩找了處隱蔽之處,放下白馨,坐她對面,等她完全醒來。
片刻過後,那雙嫵媚的眼睛緩緩睜開,芙蓉面上雖仍是染着酡紅之『色』,眼神中卻有了一絲清明。
白馨搖了搖頭,努力驅散腦海中那股醉意。
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面『色』驟然冷下,望着對面的秦浩,沉聲道:“你剛纔對我做了什麼?”
她似乎記得被秦浩扶進了一處客房之中,然後秦浩伸手去脫她身上的長裙。想到這裡,如月牙眯着的幽綠瞳孔中不由閃過一絲殺意。
“我對你做了什麼?”秦浩冷笑:“好好想清楚。你的靈識不比我弱,細心回憶下,還是能記起當時的場景的。”
白馨面沉似水地閉上了雙目,靈識海中不斷流出一幅幅場景。隨着畫面的流逝,白馨忽地看到了自己被一個容貌陌生的男子抱入客店之中的場景。
容顏上的血『色』,瞬間褪了個乾乾淨淨。
“記得了?”秦浩抱臂冷笑:“混到這地步的十三奇獸,你是絕無僅有。險些一個實力還不足你十分之一,能讓你一巴掌拍死的男子身上受辱,你也真夠厲害了。”
白馨抿着殷紅的嘴脣,一句話不說,眼裡卻漸漸升騰起水晶般霧氣。
“如果不是我突生感應的話,今天會發生什麼?”秦浩咄咄『逼』人道。
他之所以會如此生氣,不是因爲爲了她招惹一個龐大勢力的緣故,憤怒的是,不願再見她如此下去。
雖說秦浩說過,這種事冷暖自知,但因爲對那個男子的執念,她已經失去了很多,一身深厚修爲折損大半、妖丹退化、相伴百年的摯友慘死,如今又發生這種事,再如此下去,沒人幫得了她。
“反正這種事,也沒什麼不是嘛?”低垂的絕美容顏下突然傳出這一句冷冽的話語。
秦浩愣住,目光也是冷了下來:“我沒聽錯吧,你說這種事情算得了什麼?”
“沒錯。”白馨嘴角勾出一絲弧度:“蛇『性』本『淫』,難道你不知道麼?對我來說,男歡女愛是很正常的事情。”
秦浩一滯,嘆了口氣,聲音中是完全的冷漠:“既然如此,就隨你吧。”
白馨聽得這種完全不乎的語氣,心頭忽然竄出一股火氣,眼眶中轉動着的霧氣再也止不住,啪嗒啪嗒地從容顏上落下:“不用你管……你又是我什麼人了?憑什麼管我,憑什麼,犯不着你枉做好人。”
聲音雖是急厲,卻再無往日的冷漠平淡,反倒是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忍不住的發泄。
抽泣了幾聲過後,白馨身軀流轉起一陣紅光,輕輕一閃,藏入秦浩心臟的空間之中,沒了聲息。
秦浩苦笑着,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對勁啊。”一側的胖子撫『摸』着下頜:“和男子歡好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我看的那些春宮圖冊上寫的,眉修『臀』圓,體態端莊,眉尾不散,應當是處子纔對,不可能,不可能……胖爺孜孜不倦,博覽天下『淫』書,這雙眼不可能看錯的。”
秦浩聽到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又好氣又好笑:“別忘了,她是蛇,不是人,你別拿你那些不知道從哪裡淘來的垃圾東西妄下猜測。再說她都幾歲了?你覺得有可能嗎?”
“有些道理。”胖子恍然大悟,旋即又『露』出爲難的模樣:“難不成我還得去抓兩隻女蛇來研究研究,有難度,太有難度了……”
秦浩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突然間,四下的聲音全都靜了下來,原本還高照的月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浩面『色』一變,體表一道銀『色』元力驀地炸開。
他本想以雷霆力量照耀四野,誰知道那爆發的雷霆並沒有徑直衝上天空,反倒是像水一樣凝聚起來,將他和胖子牢牢覆住。
秦浩猛一咬牙,掌心中又竄出一道火系元力,而爲詭異的是,這火系元力並未熊熊燃燒,反倒是傳來一陣冰冷刺骨之意,凍得他牙齒直顫。
“領域。”秦浩心中猛地一沉。
領域,其實就是武者依據自己對天地法則的理解,自己構建的小世界。
這世界之中,任何一切都由創建者界定。
就算創建者要火焰凍結成冰,要寒冰像火一樣炙熱『逼』人,要水比火還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要他對法則理解通透。
若是對領域內理解通透,甚至可以達到言出法隨的地步。
而此時他正是陷這種領域特『性』之中,所有的法則都被扭曲。
這不像是陶方那種修爲普通之人,只能簡單的用領域壓迫別人的力量。而像是真正理解了幾分領域奧義的人。
秦浩當機立斷,口中噴出一顆圓溜溜的丹元。
交織着火焰與雷光的丹元嗚嗚震動起來,散發出磅礴之威,將空間震得崩塌破碎,那本來籠罩着秦浩和胖子的黑暗領域,霎時被拉開一道巨大的裂縫。
“退!”秦浩拉住胖子肩頭,猛的一竄,衝入空間通道之中。
他們消散之後,四下頓時多出十幾個一身黑衣的人,望着那閉合的通道,眼中都是一陣殺意。
……
接連三日,秦浩和胖子四處流竄,沿着武界外圍不斷奔襲,從沒任何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半個時辰。
“不對勁啊!”胖子擰眉:“你跟我都擅長隱匿氣息,爲什麼他們卻能時不時地冒出來,怎麼甩都甩不開?殺死那賤人的時候也是,你我剛動手,那陶家的老狗就到了。”
秦浩蹙眉,面『色』難看道:“確實有些奇怪。從獸界開始就是這樣。我回到落陽領,牧風鈴叛變,我剛救了落陽領的領主,第二日他們就發現我和你不是靈族的人。後來偷盜鳳涎靈羅香,不過半日的時間,風龍的妖力分身風無凌就追上了我們。再之後就像你說的,擊殺那人的時候,陶家老狗也是很快就趕到了。這幾天是。好像我們的行蹤都會被對手掌握。以你我隱匿氣息的法門,爲什麼會出現這麼嚴重的問題?”
“難道又是他?”秦浩面『色』有些難看。
獸界的後幾天他和胖子一直被妖獸攆得四處逃竄,當時就是因爲秦逸一直悄悄跟身後,肆機暗算的緣故。如果是他一直跟身後,泄『露』蹤跡……
“不可能。”胖子斷言:“我們遇到他是什麼時候?這之前,我們就遭遇了很多事了。再說我敢肯定,當時他根本沒穿過獸界的傳送門,只是自己開闢通道傳送,絕無法追到這裡。”
秦浩鬆了口氣:“那又會是誰?”
腦海中的線不斷滾動着,一個念頭,突兀地從腦海裡竄出。
似乎第一次出現這種行蹤被對手掌握的跡象,就是遭遇白馨,回到落陽領之後?
一個讓他火氣直冒的念頭,不可抑制地涌上腦海。
秦浩面沉如水,對着胖子緩緩道:“胖子,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