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戰默然不語,佈滿皺褶的眼角,似乎平空多出幾道皺紋。
秦浩看着這個一時間疲憊不少的老者,動了動嘴脣,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尋遍天下,最終只得到一個死訊,心內遺憾只有老者自己清楚,旁觀者如何努力設想,也難以體驗那種悲涼的心境。
死樣的沉靜!
兩人就這樣相對而站,一言不出。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圍在周圍的人越來越多,等到有人認出這兩個站了許多,如石雕般一動不動的人,是隱玄門宗主和強盟首領之後,聚集到附近的人潮更加洶涌,連帶一些收到消息的團隊也是來了。
漸漸的,街道上,兩側的小酒肆、店鋪都被人擠滿了。
而在這種人潮洶涌的情況,街道上卻是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針落可聞。
沒人敢打擾到這位宗師!
每個人都緊緊閉上了嘴,哪怕他們心中再激動,呼吸再急促,也是不敢出聲。
不知過了多久,老者的眼神,纔回復了清明。
他眼神複雜地凝視秦浩,寬大的袖袍突然向前一揮,百道符紋登時自虛空中浮現,圍繞在秦浩身側。
秦浩眼前一片黑暗!
在他周圍,空間更是被牢牢封鎖,寸步難行。
所有的人都懵了。
不知道爲什麼一位大宗師會對一個小輩做出如此詭異的事情。
秦浩沒有驚慌,蘭戰真要下手,根本不必調用符紋,只要身上氣息威壓釋放,秦浩氣海霎時崩潰,沒有抵抗的力量。
他不知道蘭戰的意圖,但秦浩清楚,他絕不會有危險。
秦浩閉上了眼睛,敏銳的感知力如潮水蔓延開,探測符紋的波動。
他發覺百枚符紋,大概有二十種類型,這二十種類型的符紋,像是鐵鏈一般一環扣一環,連成一長串圍繞在他身側,封鎖了所有的一切,連光線、聲音都被隔絕在外。
這是陣師常用的一種佈下禁制的手段!
秦浩小心翼翼地探查着符紋的交接之處。
想要破開這種禁制,方法就是在鐵鏈的交扣處打入一枚湮滅符紋,在鐵鏈的薄弱之處炸開一個缺口,旋即一環接一環將鐵鏈上鍊接的符紋解下。
這種方法黑石上有着記載。
秦浩沒有試過,但吸收黑石傳承過後,他對於這手法是爛熟於心。
他在儲物戒上輕輕彈動,將戒指中的隕鐵刺召了出來,開始凝聚“湮滅”符紋。
在一些圍觀者看來,秦浩周邊五丈空間一片黑暗,完全看不到他在做些什麼。
然而在老者的精神感應中,秦浩每個動作都無比清晰。
陣師的精神力感知有時比眼睛還要可靠。
他注意着秦浩的每個動作,似乎是在期待着什幺。
被封玄陣封鎖的秦浩,並不知道外面人的想法。
他只是將心神放在凝聚符紋上。
呈現六芒星形狀的湮滅符紋,漸漸成型。
秦浩注入一道玄氣,讓湮滅符紋保持浮空狀態,而後又開始凝聚“隔絕”符紋。
湮滅符紋威力極大,在打入像是鐵鏈般連接起來的符紋隊列時,力量極有可能沿鐵鏈兩側同時傳導,導致符紋系統瞬間崩潰,觸發強烈爆炸。
唯一的方法,就是在將湮滅符紋打入薄弱節點時,在節點兩側,設置兩枚隔絕符紋,將力量傳播途徑隔絕。
在秦浩小心的動作下,兩枚隔絕的符紋也是迅速成形。
秦浩呼了口氣。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的時刻!”
精神力量開放到最大,秦浩很快探知到符紋最薄弱的地方。
他右手握住隕鐵刺,點着“湮滅”符紋中心,推着它往薄弱節點而去。
與此同時,秦浩左手彈出兩道雷火玄氣,將隔絕符紋打入節點兩側。
當湮滅符紋打入封玄陣禁制時,一陣刺目的炫光猛然亮起,將一個封鎖的符紋炸得粉碎。
一絲陽光,從缺漏處透了進來。
秦浩吁了口氣,控制着隕鐵刺,將禁制上的符紋一個接一個順序解下。
黑暗外的蘭戰,眼中滿是驚訝。
他佈下的封玄陣禁制,品階不高,只是二階巔峰而已,卻也不是一個少年能夠輕鬆解開的。
然而這個禁制的缺點,卻是在秦浩面前無所遁形。
最讓蘭戰訝異的,還不是這一點。
在蘭戰看來,秦浩凝聚符紋的手法、動作無一不是新手中的新手。
在凝聚符紋時,不考慮從哪處線條開始最爲快捷,筆法粗糙不堪,繪製符紋線條時常走重複路線,精神力的不必要消耗太過頻繁。
不要說隱玄門的長老,就算來個隱玄門的普通弟子,在凝聚符紋的手法上,都能將面前這個少年收拾得找不着方向。
這分明就是野路子出身,沒有受過正規陣師的教導,纔會出現的情況。
然而這個新手用這種粗劣的手法,卻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將他的禁制解開。
因爲秦浩的精神力量,實在太過強大。控制玄氣的能力,更是可以稱得上是妙到巔毫,絲毫不差,才能在手法錯誤百出的情況下,找出精準突破點,予以完美實施,一舉破開禁制。
秦浩解開禁制的動作越來越快,透入到他身側的光線也是越來越多。
他的身形,緩緩在衆人的面前清晰。
老者眸中的驚喜之意,也是愈發濃厚。
精神力、控制力是決定一個陣師能夠走多遠的主導因素。
面前這個少年的精神力量,門內沒有任何一個長老可以跟他相比。
就連在封玄陣上浸銀多年,精神力比大多數普通天玄武者都要強盛數倍的蘭戰,也未必有太大的優勢。
在蘭戰看來,真要對比,秦浩在精神力方面與他的差距,也僅僅只是火候罷了。
老者面上的悲痛之色,散去了不少。
陳天能夠找到如此的一個繼承者,沒枉費他多年在封玄陣上的苦心孤詣。
全部的符紋都散盡時,秦浩的身形,再度出現。
蘭戰目光對上秦浩,沉默一瞬,緩緩開口:“入我風魄宗,我收你爲真傳弟子。”
聽到這話的人,幾乎陷入瘋狂狀態,一些風魄宗團隊的首領,眼中更是燃燒着熊熊的妒火。
有常識的人都明白,封玄陣宗師的徒弟意味着什麼。
在這十年間,有不少陣師希望拜蘭戰爲師。
更有三個來自其它國度的天玄武者,帶着子孫登門拜訪,只求讓蘭戰收入門下。
莫說真傳弟子,就算是普通弟子,甚至是在蘭戰身側斟茶倒水,貼身伺候的小廝,都有大把世家子弟願意。
這位宗師在封玄陣一途上,早已站到了不可思議的高度。
多年前,他只是三階巔峰陣師,實力也是真玄巔峰,就能將一個挑釁到他頭上的天玄武者廢掉。
而如今過了二十餘年,他的修爲、造詣又會達到如何的一種程度?
沒人清楚!
更何況,這位宗師雖然頗有氣度,但骨子裡也有火爆之處,他的護短更是天下皆知。
當年蘭戰悍然對着那位天玄武者出手的原因,不是那位武者搶奪了太多的武技卷軸,而是因爲殺了他門下的幾個弟子。
成爲蘭戰的真傳弟子,今後誰想對着秦浩下手,就先得掂量掂量,能否承受一個有着成千上萬陣師的門派的怒火。
“你動我門下一人,我傾全門之力與你相搏。”
蘭戰的姓格,再幹脆簡單不過。
只要秦浩一點頭,就算是風魄宗掌教,想對他動手,也得好好考慮一番。
更何況,風魄宗前任掌教,現在的太上長老風子江和蘭戰是生死交情。
這代表着一入蘭戰門下,同時多了兩座難以撼動的靠山。
這種待遇,簡直讓所有的人都紅了眼。
不少團隊的首領更是恨不得當場殺了秦浩,取代他的位置。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秦浩頭上,等待着他點頭。
秦浩並沒有立刻回話,而是反問道:“蘭宗主,這是因爲陳天長老的緣故?”
蘭戰回道:“我不瞞你,這也是一個原因。但這所佔據的分量,並沒超過一半。”
秦浩得到陳天的傳承,自然是一個因素,但這個因素,充其量只是讓蘭戰對秦浩能夠正眼相看。
如若秦浩是一個貪心狡詐的小人,抑或是他的天賦平平,毫無可圈可點之處,蘭戰也不會公然開口,收他爲徒。
秦浩猶豫一瞬,拱了拱手,語氣誠摯道:“多謝蘭宗主的美意。小子心領了。”
這話極爲恭敬,卻是透着拒絕之意。
成爲蘭戰的真傳弟子,固然是攀上了靠山。然而秦浩對於這些,並不上心。
唯有相信自己的力量,武心纔會純潔無垢,在武道上才能高歌猛進,一路前行。這一點就是秦浩一直以來的堅持。
更何況封玄陣的領域浩瀚無涯,想要有所成就就必須耗費大量時間、心力。
而秦浩目前卻沒這時間。
他要積蓄力量,破入真玄之境,助顏夕渡過第二厄。
他還需要足夠的實力,將強盟帶上一個新的高度。
成爲一名強橫的陣師,固然也可以做到這些,但是連陣師基礎都不甚踏實的秦浩,從頭再來,要花費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