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穆春雪來無字店的第十七天,整天遊手好閒,原本看不慣他的少嫌也順利接納他了,因爲他帶着少嫌把那黃金全花了,包下整個醉花間。
這事還算得上是鳩雀縣的一趣聞,原本只是一要飯乞丐,成了無字店的夥計後竟然能包下縣內最好的花樓,剛開始還有些老媽子看穆春雪皮相姣好,以爲是無字店那個大齡單身的女掌櫃貪圖男色而養的小白臉,可看他竟然能去花樓,也算是守住了明樂的節操。
只是往後總有叫花子在當街攔住明樂,哭着喊着要來當夥計,聲淚俱下說不求能包下醉花間,只求能解決溫飽足矣,那情景惹的不少人圍觀,回回明樂都只能含淚施捨銀子得已脫身,因爲這事,她前幾天都不敢隨便出門。
她的心裡真是一片哀愁,悔恨自己不該留下這禍害,可惜請神容易送神難,除非撒下一大筆遣送費...但明樂哪捨得花那錢。
一夜好眠,明樂起身活動活動了腿,從桌上倒了杯茶解渴。
梳妝檯沒有什麼首飾,只有幾根材質不一的簪子和各色髮帶。
拿起梨木月牙梳子,明樂坐了下來,想着今天束條紫色絲帶便可,豈料撥起銅鏡,一掃自己的臉,不由尖叫出聲,“啊——”
梳子重重落在地上,她慌張的跑到少嫌的房門口,邊敲邊喊,“不得了了,你快給我滾出來!”
少嫌被她敲醒了,惱怒的穿上鞋,“有病!你最好有什麼要緊的事!”
走到門口,將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兩人皆失色尖叫。
“你是誰!”少嫌看着那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驚道。
“我是你和藹可親的明樂姐!”明樂想他應該還沒照鏡子,“你摸摸你的臉。”
少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自己的鼻樑沒有以前挺了,眉眼也不一樣了。
“別摸了,我們的臉對換了。”明樂急得眼淚顫顫,心想這可如何是好。
不信邪的少嫌走進房內從抽屜拿出鏡子一照,果然鏡子裡出現的是明樂的臉,“這……這怎麼可能!”
樓上動靜如此之大,穆春雪想不醒都不行,他穿好衣服後飛躍上二樓,看向他們,“你們一起睡的?”
明樂少嫌往他那一看,皆驚訝得說不出話。
穆春雪走上去一手把明樂攬住,指着站在房內的少嫌說道,“我怎麼感覺你長高了。”
慢慢的,他還感覺懷裡的“少嫌”也變矮了。
明樂一把推開他的手,拿起桌上的鏡子,明樂往穆春雪的臉上送,讓他自己瞧。正巧薄川也上來了,二人面容也是相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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鳩雀縣清晨時分已有不少商販營業,四個帶着面巾的人排連排的走着。
“還有多遠?”穆春雪問道。
“就在前面,快到了。”
走了幾步,謝曉塵胭脂鋪的匾額就在擡頭之間,所幸今天開店也早。
四人走進去時謝曉塵還在木雕藤上掛錦囊,謝曉塵一眼便認出了明樂的身影,又看其他幾位,“你們以爲自己很美嗎?大白天的蒙什麼臉。”
美美美,美個頭!四人把面巾一摘,謝曉塵手上未掛的錦囊悉數掉在了地上,“你們還是先蒙面。”
戴上面巾後明樂走上去撿起地上的錦囊擺在桌上,問道,“我們今早醒來就這樣了,這是怎麼回事?”
謝曉塵沒有立刻回答,扇子一揮,門便自己關上,然後示意四人坐下。
“法術如此高明,又有這閒功夫的,我猜也只有畫皮妖了。”坐在自己的軟榻上,搖着美人扇她說道。
“畫皮妖?”少嫌疑惑道。
“陰間有鬼名胭脂,是彼岸花的精氣所化,面貌嬌美,可謂是陰間的絕色風景…”
“等等!”明樂打斷她,“這胭脂鬼和畫皮妖有什麼關係?”
“胭脂鬼美而易逝,她們的有些魂魄會重新回到了彼岸花中,有的則聚氣成妖,離開地府,畫皮妖就是胭脂鬼所化。”
“畫皮妖說白了,也沒有別的本事,唯獨在易容之術上天生造詣不凡。”
可明樂並未與妖有過什麼過節,人家何必偏偏找他們下手?“我們的臉怎麼辦?”
謝曉塵正在端倪着薄川的那張臉皮,心裡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才搖了搖扇子,接着回答明樂,“畫皮妖不喜多事,若你們沒有惹他,那必然是他有要事要找你們。”
“找我們?爲何還不出來?”少嫌疑惑。
“你們再等等,約莫他有求於你們,怕你們不答應,只好出此下策。”
有求於人?卻將他們整得如此模樣?這畫皮妖也是缺心眼兒,明樂心裡盤算着他若找上門,不好好宰一筆便是對不起自己了。
四人回到店內後緊關大門,倒是都給自己放了一天好假。
只是直到太陽下山,無字店都未有人叩門,吃過晚飯,四人坐在大堂繼續等。
手裡的坊間小說已看了大半本,可那畫皮妖的影子都未見到,明樂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你說他若是死了,我們會否永遠如此模樣?”站在賬臺的少嫌放下手中的墨筆,走到穆春雪身邊。
穆春雪雖是薄川的模樣,可那眼神依舊寒冷如常,沒有理他。
自覺無趣,少嫌坐了下來,思酌片刻後捶了捶桌子,將明樂嚇了一跳,他拿扇子指了指明樂,“搓麻將嗎?”
哪來那個心思!明樂正想回話,門突然響了。
“誰?”明樂機警起來。
“我。”
“你是誰?”
“我是朱宴。”這空然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從門外穿進來,然後慢慢的,有灰白的霧進來。
燭光明明滅滅,明樂趕緊躲到穆春雪身後。
一旁的少嫌鄙視她,當初更惡的妖怪來無字店砸場,她還不是二話不說就招呼上去了?裝!矯作的女人!最主要的是頂着他的臉像個小雞仔一樣躲在他穆大哥身後,那畫風別說有多怪了。
原以爲那灰白的霧是妖怪顯形弄的花招,可看那霧漸漸凝成人形,明樂不解了,從穆春雪身後湊出腦袋,“你是畫皮妖嗎?爲何如此鬼模樣?”
穆春雪伸手一撈,便把她揪了出來,那眼神和少嫌的如出一轍——裝什麼嬌弱病。
霧凝成的人形毫無美感可言,只有一種淡淡的憂傷,讓灰白的霧微微散落一部分,隨即又凝了上去。
“因爲我的皮被偷了。”
鳩雀縣裡,星空如畫,無字店內,往事如煙。
畫皮妖朱宴此次前來,無非是想讓明樂一干人爲他拿回自己的皮。
這事對於朱宴來說,是一個極短的故事,在他漫長的壽命中並未起什麼波瀾,所以他也很迷惑,那人爲何要偷自己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