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兒居然有花!我怕不是眼花了,這些花怎麼活得下來。”
小丫頭擡頭望着高處枝頭上的幾點花色,揉着眼睛驚歎,幾乎忘記了眼下逃荒的情形。
久屹聞言淺笑道:“聽聞隔壁胡楊,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
三千年胡楊,一億年史詩。錚錚鐵骨,死而不僵。
如此看來,植靈一向比人頑強許多,這些雪櫻能在此存活,也不足爲奇。”
小檎聽着兩人如此閒聊,忽然意識到什麼,開口道:“這林子裡的風好似小了些。”
“好在林中茂密,我們可暫且在這裡避一避。”方廖焦躁的小臉上多了幾分緩和,心有餘悸的接着道:“不過這林子感覺怪怪的,我不曾聽聞飛鴻嶺中哪裡有林子。
四處落雪,光禿禿一片,唯獨這裡……
我們怕不是走錯了路。等雪小了,我們趕緊出去找原路回去,萬不可誤入嶺東地處。”
幾人聞言無話,四下颳着林外的風嚎聲,氣氛無比壓抑。
林中雪小,地面上的雪都淺了許多。沒有了風,臉上的麻木開始退去,緩過來一時火辣辣的。
幾人下馬聚在一處雪淺露出泥土的地方都開始搓手跺腳,嘶嘶哈哈起來。
“蒙面哥哥,你都不冷的嗎?”小丫頭被凍得腳趾發麻,蹦蹦跳跳地道。看着淡定的久屹,頗有幾分羨慕和嫉妒的感覺。
久屹只淡淡的搖了搖頭,叮囑方廖道:“給老爺子搓搓手,看看能不能叫醒他。
這樣的天可不能再睡了,時間久了恐怕醒不來的。”
方廖忙給老爺子好一頓搓手,按人中,又掐虎口。這一番折騰,老爺子竟一個大喘氣真的醒了過來。
小丫頭也忙上前來給老爺子順氣,扶他靠樹坐起。
老爺子迷迷糊糊間睜眼問這是何處。
小丫頭剛要開口,卻見老爺子緩緩睜大了眼睛瞪着前面樹上枝頭的紅花。
一時驚恐之色漸漸攀上了臉龐,竟有些瞠目結舌。
“這……這,這裡是哪裡?”老爺子抖着手指着樹驚道:“我們不是在雪山中嗎?哪裡來的花?”
方廖忙給老爺子遞水,讓他平復心緒,邊道:“我們可能錯了方向,不知走到了何處,平白在風雪中多出一片林子,也不知這是怎麼一回事……”
老爺子聞言大駭,撐起身子扶着方廖便要起來,跌跌撞撞的就要走,還邊大聲道:“我從未聽聞飛鴻嶺中有什麼林子,這樣大的雪地裡,怎麼可能有林子!
青天白日出異象,不是天災也是禍!我們定是誤入了嶺東,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快走!”
幾人忙拉住了老爺子,方廖也知道這裡不妥,但也只得皺眉道:“何老先生,現下還出不去。
外面驟起暴風雪,出去更是活不久的。我們現下只能躲在這裡等暴風雪小些再走。”
老爺子見小夥子臉上的無奈,便知這已是幾人唯一的生路了,一時窮途末路的感覺壓的他一口氣沒上來,險些又暈過去。
這邊正鬧的手忙腳亂,三個小的圍着老爺子七手八腳,久屹和湛暝這邊倒是清淨。
湛暝見久屹一直愣愣的向林子深處盯着,便靠過去問道:“可看到了什麼?”
“我們怕是,來對了地方。”久屹說着將馬匹拴在了樹上便向林中深處走去。
“小公子?”老爺子見久屹要向裡面走,忙攙着幾個小的起身來攔道:“這位小公子,我說……”
久屹等着老爺子喘了兩口,又聽老爺子苦口婆心道:“咱們還是別再向內走了,此處詭異至極,保不齊地處嶺東。
若果真如此,我等性命堪憂矣。還是安分守在此處待到雪小,我們便儘快出去罷,還是莫要……”
“我知老先生憂思。”
久屹攔下話頭,低頭淺笑道:“我這個人,隨性慣了,向來不拘去處。
此行兇多吉少,幾位也沒有必要強迫自己交代於此。老先生且同幾位在此等候,不必隨行。
若風雪早早停了,幾位便自行出了林子,向西找原路回去,不必過多猶疑。”
久屹說完,獨自轉身便走。
即便久屹辭色聽聞鋒利,但什麼樣的話在久屹這樣溫良的聲色中都顯得柔和了許多。
而事實上久屹也並非有氣於老人家的貪生怕死。
人之畏死,久屹何嘗不知。不像他,已是死過之人,無所畏懼,心中獵奇哪裡便自行前往沒什麼可顧慮的。
如此看來,他所言實在非虛。
“這……”老爺子聞言一愣,看着久屹的背影一時啞口無言。
“他打算的在理,你們且照做便是。回到雪狼部落,找臨近的客棧住下等我們三日便可。
三日不回,便帶着三個孩子回通冥坊,是非之地不必逗留。”
湛暝倉促的說了句,轉身便跟了過去。
徒留一個手足無措的老頭和三個不明所以的孩子,呆愣楞的站在雪地之中。
久屹聽着湛暝跟來的腳步聲,並沒有意外。似乎依着湛暝的性子,應下來的事便不太會改的樣子。
不過久屹倒是有句話沒問出口,不知湛暝是否有畏死之時。
湛暝便這樣跟着久屹,也沒再過問久屹前面是什麼。
才行不遠,忽聽後面老爺子的呼聲。回身看時,老爺子和三個孩子已追了過來。
老爺子見兩人回身等着他們幾個,便加緊了幾步,走至跟前站定,似是思來想去終於下了決心道:“方纔兩位公子安排的周全,老朽心非鐵石,不能就這樣扔下兩位一走了之。
我同鳳丫頭即是樓主派來隨行的,便會隨行到底。至於方廖和這位小公子……”
“我不走。”小檎聞言在一旁忙道,神色堅定。
方廖看了看小檎,沒做多想道:“在下乃方樓主親隨,方樓主之命不可違逆。即被委派護送檎小公子,便會護送到底。”
久屹看了看幾個,一個個皆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頗有幾分好笑。
無奈輕笑了聲,心道,人真是易被情感衝動左右的生靈,不知若是面臨死亡之際,會否後悔此時的意氣用事。
“隨幾位自便吧。”久屹緩聲道了句,便轉身繼續向前。
幾人行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便忽見前面林中立着一九尺高碑。花斑石碑中刻着一列扭曲的字體。
小丫頭盯着石碑眨眨眼嘆道:“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怎麼立着塊江米切糕?”
小檎聞言嚥了咽口水接道:“說的我都饞了。”
老爺子看着兩個不爭氣的饞鬼盯着塊大石碑咽口水,也是開了眼。
久屹側頭看着湛暝盯着石碑皺起的眉頭,輕聲問道:“這字體,看起來有些眼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