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屹看着湛暝蒼白的臉頰,忽然想起了他的劍。只有劍魂,沒有劍身。
平日劍魂駐身於湛暝體內。執劍的靈力全部來自於湛暝體內的內力,這便是沒有劍身的劍魂靈力微弱於同水平靈劍的原因。
湛暝內力深厚,平日用劍看不出什麼不妥,然而今日施展如此強大的陣法,之前又驟然收回陣法損耗了內力。
這樣頻繁的催動和損消下,湛暝的身體自然無法獨立支撐。
這大概也是湛暝爲何時時掩藏實力的原因之一罷。
但是這樣一把靈劍也絕非湛暝一個肉身所能承受的了的,久屹真的不理解湛暝爲何執意使用劍魂。
見湛暝受傷,旱魃面上帶了絲冷笑,似是有了勝算,閃身向這邊撲了過來。
湛暝面色一寒,反掌將久屹推了出去,執劍迎了上去。
雖然沒有使用劍陣,但湛暝仙道宗的步法嫺熟,應激足以,卻略佔下風。
這邊久屹看了看一線天的暗夜已經開始破曉,谷中的水汽開始漸漸退散,光線變得更佳。
他向遠處望去,漸漸勾起了嘴角喃喃道:“來的正是時候。”
他將系在身後的維帽結下,帶在頭上,理了理有些殘破的維紗,勉強還遮得住自己的手。
做完這些,久屹忽然仰頭向遠處高喊道:“蔣灼,快來救人,有旱魃。”
他儘量壓細了聲音,使得聲音傳的又遠又不似屍吼那般可怖。
很快遠處的林間躁動了起來,久屹看着遠處的一隊人馬加快了腳步朝這邊趕來。
領頭的是仙道宗的幾人,蔣灼隨後,身後影影綽綽的大概是箖青宗和其他一些門第的人,一行人數目不小。
其實久屹在被旱魃追打時便見到很遠的地方有一隊火光向通往島上的樹林而來,那時天色還未泛白,火把在林中略微醒目。
久屹知道有人進谷,便時時分神盯着,一路將旱魃引向這邊。
他只想賭一把,若真是賞獵的人發現有歹人從這谷中帶出屍兵,定然會帶着大宗派的人來此查探究竟,那他們或許有一線生機。
不想此時那隊人馬走近時天色漸漸泛白,他竟看見了蔣灼的身影也在其中,趕緊放聲呼救,又怕給自己惹來麻煩,只得先喬裝一番。
見久屹在這邊呼救,旱魃才騰出眼睛向遠處看,大抵是有些意外。
掉頭要向困住騰龍閣的那邊迴轉,久屹閃身撲了過去抓住了她僅剩的手臂。
“你以爲就憑他們能殺得了我嗎,今日不但你要死,他們也全部都會在這窮奇墓中做陪葬。”
旱魃冷冷地道,隨即踹開久屹,躲過湛暝的攻擊,明顯一副沒在怕的的樣子。
確實,以旱魃的實力,加之湛暝現在實力無法施展,再者谷中還有困着騰龍閣的那一大羣屍兵,搞不好現在進谷之人會全部葬生在這之中。
但是現在拖延時間最爲緊要,若是再沒有人幫忙,恐怕他和湛暝就要先走一步了。
久屹剛剛被重重地摔在地上,緊接着湛暝也受到一擊,旱魃回身正準備再出手,卻見一把冷劍飛了過來,劍光冷寒,帶起一陣清風。
旱魃閃身躲過,只見一人接過飛回的兵器,沉聲嘆道:“這世上當真有旱魃!”
這人正是仙道宗組織賞獵的那位頗有地位的中年男子。
緊跟着是四五個仙道宗的弟子,蔣灼緊隨其後,再後面影影綽綽似是許多未跟上的其他門第弟子。
一羣人都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紅衣女屍。不得不說,有幾個甚至盯着她看出了神。
要知道,達到旱魃的殭屍肉身不腐,若是斂去屍氣,則與常人無異。
雖然此時旱魃在打鬥中釋放屍氣,膚色僵紫,利甲如爪,獠牙可怖。但依然不難看出這女屍容貌極佳,算得上佳人如玉。
若是收斂屍氣,再把丟失的手臂接上去,定是傾國傾城。不過此時經歷幾番打鬥,難免多了幾分狼狽之氣。
蔣灼跑來,見摔在地上的人不由得一愣。
良久才認得出,忙上前扶起久屹,邊道:“嚯,我的個乖乖,才幾個時辰不見你就變成討飯的了,可有受傷?”
“我無事。”
蔣灼擡眼看了看不遠處的湛暝,雖然也受到了攻擊,但衣衫還算完整,比起久屹強了許多。
久屹看了看旱魃,見她冷冷的勾起嘴角,掃了一眼後面還沒趕上來的修士,轉身向林中跑去。
那仙道宗的中年人見狀忙提劍追趕,幾個弟子也回過神來跟着嚷道:“它要跑了,快追。”
久屹搖了搖頭,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旱魃乃是世間少有,幾乎史無前例,它的厲害又豈是那幾個愣頭青能瞭解的。此時追趕的起勁,一會恐怕就要哭着往回逃了。
那旱魃跑的方向正是騰龍閣一行被困的那片積屍地,她這哪裡是逃跑,這是在引他們過去,好趁亂下手。
久屹回神上前看了看湛暝:“你還好吧。”湛暝嘴角的血漬已然擦除。
雖然脣色泛白,但面色看起來尚可。身上只肩頭一處抓痕,傷口卻很深,血色雖然開始凝結,卻令人觸目驚心。
久屹忙順着破爛的袖口,扯下半截袖管,剛要爲他包紮,卻見湛暝盯着遠處姍姍趕來的火光,伸手將久屹拉至身後,同蔣灼兩人擋住了他。
久屹擡眼,心中不由一驚。
趕來的一隊人中,前三人正是箖青宗的,而最前面那個人,正是之前久屹看見的那個白髮年輕人。
看來湛暝看出來久屹之前在躲他,雖然久屹帶着維帽,但以防萬一,還是躲着些比較妥當。
那白髮年輕人帶着後面的人跑來,一眼便盯在了湛暝受傷的肩頭,忙停步問道:“這位公子可曾與這谷中的旱魃交手?”
湛暝點了點頭。
後面跟着的人們不由得一陣騷動:“果真有旱魃!”
有的人表現的很吃驚;有的人表現的很興奮,大概是一輩子也沒見過旱魃,迫不及待的想見識一下;也有許多人開始有退縮之意。
“我不去了,那可是旱魃呀,我家裡還上有小下有老……”“……你這理由從哪學來的。”
“還是回去吧,我可不想葬生在此處。”“我也走了,這點賞銀夠我用的了。”
很快後面的許多小門派的人已經開始紛紛迴轉,進來的一隊人少了一半。
僅剩的十幾人中除了五六個箖青宗的,大部分也都是幾個稍大一些的門、派子弟,不過有名氣的倒是不多。
看來大部分賞獵者都還在谷外,不知曉此處。
“旱魃向那邊去了,你們小心些,裡邊還有積屍地。”湛暝提醒了句。
那白髮年輕人拱手道了聲謝,瞟了一眼躲在後面的久屹,轉身帶着弟子也向那邊趕去。
“你怎麼老是躲着閻邵雲,你們以前認識?”蔣灼見一隊人一溜煙地跟了過去,好奇地探頭問久屹。
閻邵雲就是那個白頭髮的年輕人,說來其實他也不是什麼年輕人了,細算下來,也有九百多歲了吧。
其實他是一隻雪狼妖,他頭髮泛白並非因爲他年級大,其實他的年齡在妖族中正值青年,只是雪狼天生髮色就如霜雪一般。
他從小在箖青宗長大,因着他妖族的身份,起初確是引起了好多風波,不過都是數百年前的事了。
他爲人也正值,法力也比一般人強,更何況日久天長,風波也漸漸過去,他也漸爲人們所接納。
他也算得上箖青宗中能力出衆的佼佼者。雖然百年前的許多人都像乜寒涯一樣成爲了無人問津,沒人知曉的過去。
但作爲四大宗中唯一一位妖族子弟,百年前他在箖青宗中地位尚且不淺,想必現在已經是元老了。
名氣定然也還不小,難怪蔣灼知道他,更難怪他會好奇。
久屹瞧了一眼蔣灼,欲言又止。
乜寒涯和閻邵雲的淵源其實與久屹何干,久屹也不想參與其中。
只是,久屹不是乜寒涯,但卻佔用着他的身體,因而與過去的那些人有着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見久屹猶猶豫豫的不肯開口,蔣灼賤兮兮地笑着道:“如此難講,怕不是什麼情敵之類的亂七八糟的關係吧。”
此話一出,湛暝都跟着轉過了頭。
久屹更是頓時轉眼瞪着他,面上沒什麼,卻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這個沒正形的。
不過他那細皮嫩肉的臉若真接他一掌,恐怕就要變豬頭了。
蔣灼見久屹吃癟的瞪着他,咧嘴裝作若無其事的扭頭看天,竊喜的笑容正難以掩飾,卻猛然感覺右肩一沉。只聽“刺啦”一聲。
蔣灼一愣,良久蒙圈的看着久屹拿着自己右臂的衣袖給湛暝包紮傷口。
“我去!你……你撕我袖子幹嘛啊?”
久屹沒停手中的動作,邊道:“包紮,你沒見他受着傷呢。”
“可……你不都撕了自己的袖子嗎,還撕我的作甚?”蔣灼被氣得直磕巴,久屹還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一隻袖子怎夠。”
久屹想到他剛剛來時說自己像討飯的一般,此時也想讓他嘗一嘗討飯的滋味。
蔣灼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湛暝,明擺着想說‘簡直不可理喻’。湛暝卻若無其事的看了看蔣灼,顯然不以爲然,看起來還相當受用。
蔣灼氣得直翻青眼,一拍腦門,自顧自的朝積屍地走去,心中不禁嘆息,又多個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