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味道不是普通的臭味,是腐臭,墓裡能聞見最多的味道。
蔣灼心中不由得又沉穩了幾分。
墓裡的東西,就那麼幾樣了。
周遭幾人仍然沒有別的動作,但划水聲仍在,說明他們知道這東西離他太近,不能輕舉妄動。
離這麼近,這東西卻不着急動。行動悄無聲息,身上還帶有粘液,難道是死漂!
蔣灼想到這裡不由得膈應的哆嗦了一下。
似乎感覺到了蔣灼的動作,那東西動了動,蔣灼順勢慢慢放開了手,心說:“我都放手了,想走就走吧?”
蔣灼另一手已經慢慢探進了背後的包,可想着想着,他忽然一頓。
若是死漂,湛暝爲何突然將劍光收了回去?
普通的死漂不像魚,沒有趨光性,沒有必要搞的一點光沒有,這樣反而被動起來。
蔣灼想起了一種滿足以上所有條件的東西——漂僵!
這東西是死漂經年棲於聚陰之處,經數千年將養,用老一輩人話講,‘成了氣候’。
這東西蔣灼可沒遇到過,只在書中讀過。
數千年!從人們開始有了墓制葬禮到現在,又有幾個數千年可數啊。
今兒若是真見了個活的,可是撞了大運了。
漂僵不畏光火,在水中反而會趨光,速度更快,更靈敏。
正僵持着,蔣灼忽然察覺腥臭氣息似乎越來越近了,比剛剛還要濃上幾分,蔣灼被這種逼近的感覺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同時還被臭的直乾噦。
沒有時間再等了!蔣灼腦瓜轉的飛快,通過剛剛對那東西的一抓,粗略判斷了這東西頭部的位置。
探向背包中的手直接握在了包中金錢劍的尖峰之上。
金錢劍沾血即紅,蔣灼瞬間將金錢劍拽了出來,淡紅的微光隨着蔣灼揮臂橫掃了過去。
紅光在他眼前甩出了一條線,濺起了密密麻麻的水泡,發出咕嚕咕嚕的悶響。
令人意外的是,蔣灼並沒有劈到什麼,蔣灼這一甩手橫劈劈了個空,但幸運的是,淡淡的紅光讓他看清了眼前的這片水。
他坎的方向,確實什麼都沒有,但他餘光看見了自己胸前似乎有什麼。
低頭這麼一看,一張蒼白的臉被劍光照的泛紅,空洞渾濁的蒼白眼框中帶了一圈淡灰色的瞳仁。
鼻子皺縮的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孔,滿臉的褶皺像江河的河牀向這兩個孔洞聚集。
一張腥臭的嘴正張着,看起來就像在笑,露着滿口稀疏殘破的黃牙和半個潰爛不堪的舌頭,兩顆又尖又長的犬牙閃着寒光。
隨着水流的晃動,這顆探向他的頭,稀疏乾白的髮絲晃晃悠悠的飄來,幾乎擦到了蔣灼的下巴。
這一眼太過刺激,嚇的蔣灼渾身一緊大罵了句:“肏!”手中的金錢劍本能的刺了過去。
原來這狗東西是個佝僂,縮脖端腔,脖子抻出來老長。所以蔣灼先前估摸位置劈的那一下太高了,正好擦着這漂僵的頭頂而過。
蔣灼這一刺,漂僵迅速向後一仰,和蔣灼拉開了些許距離。
湛暝的劍陣緊跟着橫飛而來。
隔着翻滾的水聲,蔣灼聽見了一聲淒厲的慘叫,聽起來像個女人的叫聲,但叫聲慘烈刺耳,明顯不是人能夠發出的聲音。
蔣灼離得近,這一聲猶如冰錐,直穿心房。一時間入耳的疼痛迅速傳至腦中,天旋地轉的眩暈感震的蔣灼立刻乾嘔了起來,劇烈的心跳震的胸膛猶如崩裂開來一般。
蔣灼眼前一黑,整個人險些昏死過去,手腳忘了動作,身子立刻上浮起來。
久屹立刻游過去,抓住了他,而剛剛那東西已經逃的不見了蹤影。
在這樣短的時間內能在久屹的眼中消失的無蹤無影,顯然這速度不是一般鬼怪可比擬的。
林訣愣愣的從眼前的混亂之中回過神來,拍了拍震的發昏的頭,咬牙甩了甩,忙上前詢問。
“怎麼回事,剛剛那是什麼東西,水鬼嗎?
你們受傷了沒,小蔣還好嗎?”
剛剛湛暝忽然收了劍魂,他只覺得水下頓時一黑,什麼都看不見,除了幾人的划水聲四處靜謐的令人發慌。
他知道湛暝他們一定是看見了什麼,故而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間死寂的等待簡直讓人抓狂。
恐慌之中突然的幾道閃光猛的炸開,晃的人眼前一空,隨後就聽見了刺人心房的恐怖叫聲。
“我們都還好。”久屹抓着死魚一樣的蔣灼遊了過來邊道:“只是蔣灼大概被震的不輕。”
蔣灼已經開始漸漸緩過來些,任憑久屹拖着,哼哼唧唧的捂着耳朵抱怨。
“輕點拽,我頭疼……
唔……想吐,好難受……”
哼唧了幾句,緩的也差不多了,勉強能聽清身邊幾人的聲音,便道:“你們幾個……太不夠意思了,熄燈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剛剛那一亮,我靠……他孃的……醜的我是……一佛昇天二佛出世……”
久屹聞言難得笑的直聳肩,樂道:“見你抓着人家‘姑娘’的手臂不肯鬆手,親近的不行,我們也不好意思上前打攪。”
一旁湛暝聽了也跟着笑了起來。
蔣灼見狀氣的直咬牙,剛剛的畫面立刻浮現在他眼前,立時又犯起了噁心,趕緊捂着嘴拍胸脯。
林訣被這幾個心大的小年輕逗的頭疼,忙擺手道:“好了好了,別逗他了,他這要是吐水裡了,可有咱幾個好受的了。”
想想那畫面也是目不忍視,久屹和湛暝兩人聞言頗有默契的離蔣灼遠了些。
林訣掃了一眼四周昏暗的水域:“剛剛那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只看到了個影子,一拍水就沒影了。”
蔣灼聞言立刻揮着手中的金錢劍嚷道:“是漂僵!肯定是漂僵!那個速度,一般死漂比不了……”
他手中金錢劍上的血已經順水沖走,赤紅的劍光也跟着漸漸暗淡下來。
見他亂揮一通,湛暝默默的拽了一下久屹,讓他離這個不靠譜的遠一些,邊道:“不是漂僵。”
湛暝頓了頓又道:“手腳有蹼,脊背有鰭。遊行迅猛,動無聲息,加之聲音尖利,撼人心脈。
種種跡象來看,應該是,鮫人。”
“鮫人!?”衆人聞言皆驚,難以置信的相互看了看。
蔣灼將信將疑的看着湛暝問:“你還能看得清它有鰭和蹼?”
見湛暝看了看自己,久屹也點了點頭道:“那東西確有鰭蹼,不似一般漂僵。”
林訣也若有所思的盯着湛暝打量起來:“可,可坊間流傳鮫人的樣貌五花八門千奇百怪,幾乎沒有一個確切的版本,致使世人皆傳,說鮫人不過傳說而已。
公子是怎樣確定,它便是鮫人的?”
“叫聲。”湛暝定定的道:“古錄所載,鮫人之聲似人非人,尖利如獸。透傳性極強,即便水中,數裡之外皆可聞。
聞着心魂劇震,血脈逆行,可達摧人心智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