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天兆

卷三 066 天兆

“夫君,這一回克蘇魯邪神敗走,總可以在家中歇息一段日子了吧?”

孟嫣然嫁給林旭也快十年了,兒子林離都獨自前往衡山赴任,她在林旭面前依然不脫少女的活潑,較之靜姝的雍容嫺靜也別有一番嫵媚風情。

見狀,林旭啞然失笑,說道:

“呵呵,這些年來忙於公事,甚少抽空陪伴二位夫人,此番某定當補過。”

反常者必爲妖!林旭如此殷勤地表現,迅速引起了靜姝的懷疑,她拉着孟嫣然耳語了幾句之後,兩位妻子開始認真盤問林旭身邊出戰的隨行人員,在確定他沒在外頭拈花惹草欠下風流債,這份疑惑還在隨着時間推移不斷髮酵中。

這一日,靜姝再也忍耐不住了,她從噓寒問暖的林旭手上接過茶盞,正色說道:

“夫君,您這麼客氣,該不是在哪做下了一樁虧心事吧?”

聞聲,林旭既氣又好笑,與大尤殘念的交流後,他內心頗有觸動。神祇的壽命無論多麼漫長,終歸還是有消亡的一日,眼前的妻子或遲或早也要與自己天人永訣。爲什麼不好好珍惜眼前這一刻呢?我們都是這世間的匆匆過客,有緣四目相對已是莫大的造化,又豈敢奢望天長地久海枯石爛?正是懷着一份複雜難明的心緒,林旭最近纔會表現出了不同於以往的熱情。

正當林旭打算跟靜姝、孟嫣然二女講清楚自己的心思,他忽地臉色大變,好似觸電般跳起來。林旭望着雕花窗櫺外不知何時出現的詭異天象,失聲驚呼道:

“怎麼會是這樣的……呃,等一下,讓我好好想想。”

湛藍色的天空中裂開一道縫隙,點點滴滴的白光飄然而下,乍看上去很像是一隻眼睛在流淚。

所謂的天兆,即是上天開示的徵兆,這可不是幾個泥腿子首領隨便捏造點讖語,教一幫流鼻涕的小屁孩念童謠,再往魚肚子裡塞紙條的小把戲,千真萬確是天道意志的呈現哪!

對於人類來說,天道冥冥,絕對是一種不可捉摸的存在。平常時候,在晴朗夜空中出現個把彗星之類的稀罕玩意溜達溜達,一輩子生活大地之上,茫然不知所措的人類便已覺得惶惶不可終日了,將其視之爲上天降下災禍的預兆,比起彗星路過更過份的,莫過於這一次林旭有幸目睹的天開眼。相較於隔三岔五總會冒出來登臺亮相的訪客彗星,天開眼這種千載難逢的大場面是罕見到了極點。

直接採取這種明確到家的方式來彰顯自身態度和存在,數千年中也未必能遇見一遭,大概這就是天道版本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吧!

目光傻呆呆地望着天開眼的異象,隨即林旭被一陣爆炸性的訊息塞得直翻白眼,等他緩過這口氣來,方纔喃喃自語說道:

“好厲害!”

林旭敢於對燈發誓,意志灌輸這一碼事真的不像字面上那麼邪惡,同樣也跟出自人類之手的洗腦等陰險勾當一毛錢關係都沒有,純粹是天道大老闆向員工們集體訓話的特定方式。

一般來說,天道只會模糊含混地表示出自己喜歡,或者是厭惡什麼事物,極少會圈定具體目標加以干涉。正如人體免疫系統不可能爲了某一個致病微生物侵襲肌體而開啓,它從來都是對整個肌體進行統一掃蕩,凡是不在白名單之內的傢伙,無分有害無害一概通殺,這也正是器官移植後經常出現免疫排斥的原因所在。天道也是這種保守風格,它只針對宏觀情況進行把握,除非某個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實質上嚴重影響到了一方天地的安危,天道纔會破格啓動非常措施進行危機損害管控。

如果說兩個毗鄰的合法神系,不管不顧地在一方天地之內展開連場大戰,要說打到山崩地裂那也只是個小意思,部分地區陸沉都不稀奇。那麼這樣的狀況到底能不能算非常事態呢?估計這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不過對天道來說,這就像人類知道自己得了免疫系統造反引起的紅斑狼瘡一樣噁心,說什麼也得出手干預一下了。

大漢皇帝陳涼祭天是一個引子,當天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超乎預期,它立刻把這個問題擱在臺面上,清晰表述了自己的立場。

灌輸給神祇們的訊息歸納起來只有一句話,你們愛怎麼打都可以,不許在我的地頭鬧事,否則誰不聽話就修理誰。

天道有所表示,這還不算不太稀奇,那麼很快人道阿賴耶也跟着攙和了一回,這就太過罕見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阿賴耶,傳達出來的意思也跟天道差不多,唯一差別是不許雙方傷及無辜生靈,這裡的生靈當然是特指人類。說到底,人道阿賴耶不可能蛋疼到去爲禽獸爭取人權,至於對違反意旨者的下場,這句話大致上可以解讀爲“勿謂言之不預也”,這樣的翻譯應該是很恰如其分了吧!

天道和人道一起動手干預,力度堪稱空前絕後,這場箭在弦上的神戰似乎也打不成了,那接下來該怎麼辦?這道難題尷尬地擺在了摩拳擦掌的十字教神系與華夏神系的面前,雙方對此作出的解答也是不盡相同。

華夏神祇們被敖平召集到林旭的舊山神廟胡吃海塞了一頓,地祇雷奧放下筷子,祂摸着油光湛湛的下巴說道:

“某以爲,拖延時間對我方有利。”

聞聲,蕭柏琅繼續冒充風雅搖着扇子,似是別有所指地說道:

“噢,雷兄何出此言哪?”

東心雷這時起身,祂衝着在座的地祇們拱手施禮,跟着開口說道:

“諸君,我等歷經連場大戰,各部均損失慘重。其間雖有林天王鼎力相助,奈何終是杯水車薪哪!而今,天道既明示我等不容興兵交戰,此乃休養生息之機,吾等當趁此良機生聚教訓,容圖日後大計。”

對於那些樂觀太早的同僚,林旭只能與敖平交換了一個失望的眼神。旋即,作爲盟主的敖平硬着頭皮站了出來,接口說道:

“東心兄此言確有幾分道理,只是那十字教素來狼子野心貪得無厭,我方若是疏忽大意,難保不爲其所乘。縱然不能在天地之內妄動,但祂們派遣天使下凡暗助,西域的漢軍已是吃虧不小,若那十字軍繼續東進,我等豈不成了釜底游魚?”

現如今,一切爭論都是建立在如何解決困境的基礎上,顯而易見的是,一山不容二虎的這句古訓說得沒錯。這個世界再大也容不下十字教神系和華夏神系兩頭老虎在一塊混日子,談起蜷縮在東瀛列島上的東瀛神系,祂們頂多算是條癩皮狗,在飽以老拳教訓一頓之後,華夏神系可以容忍對方趴在那個窮鄉僻壤,這就像老虎和獅子之類的猛獸領地裡會默許小型食腐動物存在,縱容它們爭搶自己的殘羹剩飯,實力雄厚的十字教跟東瀛神系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無論是十字教的一神教規條,煽動君王進行聖戰,抑或是與克蘇魯神系之間狗扯羊皮的關係,不管隨便提起來哪一樣,無不是明目張膽地往華夏神系眼睛裡揉沙子。

既然明知如此,雙方對峙的局面就無法真正緩和下來,最終必須得倒下一個才能算完事,即使目下的短暫平靜,說白了也只是下一場戰爭到來前的假象罷了。

爭論了一圈下來,地祇們仍是莫衷一是,老實人龍石耳看了看左右,祂衝着林旭微微一笑,說道:

“林天王,您也表個態吧!”

略爲沉吟一下,林旭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打量着同僚們嘆息了一聲,跟着向衆位神祇拱手致意,說道:

“在下必須向諸君致歉,由於前次情報蒐集疏漏,我們費盡心機摧毀了天堂山,仍未能傷損十字教神系的筋骨,此事應當由我負全責。”

割地換取神孽嶽鵬的僱傭兵,屢次推動攻打天堂山,這些行動雖說是全體地祇協商的結果,但沒有林旭幕後推動,只怕也難以實施。時至今日,這些努力不能說都作了無用功,多少也令人感覺有如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所以林旭一上來就放低姿態,儘量爭取盟友們的諒解。

“哎,林兄,話不是這麼講啊!咱們誰也不曉得那雅赫威會留了一手,又怎麼能怪你呢?”

“是啊!是啊!決策事宜也是大家商議通過的,既然列位盟友都點了頭,那便是公議結果。縱有何疏失之處,也不能叫林兄你獨自背下黑鍋吧!”

“正是,林兄,咱們別兜圈子了,你有話便請直言無妨。”

俗語說得好,人老精馬老滑,兔子老了鷹難拿。神祇們千百年的歲月積澱下來,再白癡的傢伙也磨礪得差不多了,什麼時候該有什麼態度,祂們全都門清啊!有志一同地勸慰之言,好說歹說總算是把林旭從岌岌可危的位置拉了回來。

見此情景,林旭再度向地祇們躬身致歉後,面色凝重地說道:

“諸君,天道和人道不許咱們在地上開打,我們可以繞開這個限制,譬如說那裡。”

地祇們望見林旭指向天空的那根指頭,大多不明所以,經驗老到的孟蜀第一個反應過來,失聲驚呼道:

“上面!你是說月亮!”

這時候,敖平暗自搖頭嘆息,這件事以己度人,祂不認爲雅赫威會配合華夏神祇們的想法。同席而坐的蕭柏琅也持有近似觀點,一併嘆息說道:

“這件事雅赫威怎麼可能會同意?”

聞聲,臉上流露出一個詭秘的笑容,林旭輕聲說道:

“祂當然不會乖乖就範,但我有法子逼祂非接受不可,諸君等着看好戲吧!”

衆所周知,十字教神系的老巢尚不知藏在多元宇宙中的哪個旮旯裡面,林旭有天大的能耐也甭想把雅赫威挖出來。然而,逼迫別人去做他本不想做的事情,辦法其實有很多種,其中最著名的法子之一就是請君入甕。

“造謠?林兄,你不是在開玩笑吧!只憑着這等不入流的小手段就會讓雅赫威忍不住跳出來?”

老神在在的林旭面對着質疑聲浪,神情依然從容不迫,他微笑說道:

“正是,諸君不可小覷謠言的威力喲!雅赫威不是喜歡標榜自己是唯一神嗎?那咱們就照方抓藥,來個顯聖約戰,只需把消息傳遍整個世界,祂就算污衊咱們是魔鬼,這一戰也是無法迴避的,要不然,祂該如何與信衆們解釋自己不敢直面魔鬼的挑戰呢?全知全能?哼哼,牛皮吹得太大了,難免會不小心破掉的。”

這個世界完成升級之後,強化了天道的控制力度,針對神祇在人間的活動,天道也增加了許多約束條件,尤其是在公開顯聖的時候,神力開銷變得尤爲恐怖,簡直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啊!

好在華夏神系最大的優勢就是人手充裕,哪怕需要在世界範圍內宣傳造勢,均攤下來到每個參與行動的地祇頭上,這個數字也是可以承受下來的。事實上,若不是三百多年前的那一場大戰,導致了華夏神系元氣大傷,繼而出現了青黃不接的窘境。那麼,即便是以林旭這種開了作弊器式的超常實力攀升速度,今時今日的他也肯定爬不到這樣的高位之上。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林旭的獨領風騷,純粹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的神道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