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傾訴
“真是對不住,打擾了寧公子。小倩連着兩晚未能有所收穫,今夜姥姥又逼着我出來,求您無論如何讓我在這暫避一時,天亮前回去也好跟姥姥有個交代。”
說罷,聶小倩那凹凸有致的窈窕身影在寧採臣眼前一晃,等他明白過來轉回身之際,只能看着聶小倩朝自己的房內走去。已然把半個身子堵在門口的寧採臣連阻攔的機會都沒得到,眼睜睜看着這美豔女鬼又溜進了房間。
原本寧採臣對聶小倩不請自來的舉動很是惱火,當他想起了昨夜小倩曾說過,女鬼們完不成姥姥派發任務會被酷刑責罰的悽慘模樣,心下難免生出了少許不忍,念及聶小倩的可憐之處,寧採臣把到了嘴邊叱罵的重話再度嚥了回去。
事有湊巧,白天林旭贈送的那枚硃砂髮簪,寧採臣見夜色已深準備休息,他害怕不小心弄壞這件寶物,特地摘下來擺在了几案之上。
這枚硃砂髮簪適才被房門和散落一地的破傢俱遮掩,從門口進來的聶小倩沒留意到這件器物的存在。等她邁步前行之際,赫然出現在眼前的這塊晶瑩如玉,鮮豔如血的硃砂髮簪有如感應到陰祟鬼物出現,突然散發出一層熾烈紅光。映照得滿室好似起火般通明的紅光亮起,聶小倩的纖弱嬌軀如遭雷殛,淒厲地慘叫了一聲倒飛出房間,跟着摔落在庭院中動彈不得。
這時,本就白皙勝雪的面頰顯出跟霜雪一般清冷的慘白色,聶小倩氣若游絲地呻吟哀求說道:
“寧公子!救命啊!”
見此情景,寧採臣再怎麼天然呆也曉得毛病是出在何處。當即,他轉身抓起了几案上擺放的硃砂髮簪,在行李中掏出一塊破布,三兩下將髮簪包裹嚴實,手忙腳亂地塞進了行囊中。直至做完了這些事情,他才起身跑出房間,攙扶癱軟在地的聶小倩。
“小倩姑娘,你沒事吧?”
聞聽寧採臣的低聲呼喚,突遭外力重創,聶小倩此刻也沒了風情萬種,倒顯出幾分病美人的憔悴和弱不經風。
在寧採臣的扶持下勉強支撐着起身,聶小倩聲音微弱地說道:
“小倩多謝公子搭救,大恩大德,銘記於心。”
眼看着聶小倩連走路都成問題,寧採臣也不好意思再提趕她走的話頭,只得捏着鼻子將這個美豔女鬼扶到自己的房間裡休息。捫心自問,寧採臣實在不曉得,自己此舉算不算引狼入室。
寂靜無聲的房間裡,唯見一支殘燭微微閃爍,寧採臣與聶小倩一人一鬼四目相對,彼此相視無言。
氣氛沉寂了許久,寧採臣主動打破這種怪異的緘默狀態,沒話找話地說道:
“小倩姑娘,你爲何不離開那老妖怪?非要跟着它害人,不知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的道理嗎?”
聞聲,聶小倩露出了悽然笑容,玉蔥般的纖細手指輕撫着垂下的齊腰秀髮,似是顧影自憐般說道:
“小倩又何嘗願爲虎作倀,實乃迫於無奈。小女子的骨殖握於姥姥掌中,縱然一時逃脫,它也能施展拘魂之術將我擒獲,跑是跑不掉的。”
螻蟻尚且貪生,何況鬼物本來也是人變的,愛惜自己的性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哪怕明知爲虎作倀不是什麼好事,久後也必有大禍臨頭之日,那也總歸好過眼前抗命不遵,直接被拍得魂飛魄散不是?若是將心比心,寧採臣也覺得自己落在瞭如聶小倩這般身不由己的境地,大約也是無力自拔。
當思及此處,寧採臣嘴脣動了幾下,卻也說不出什麼有建樹的話,喃喃地說道:
“……這可該如何是好啊!”
這時候,聶小倩眼神幽怨地瞥了寧秀才一眼,沒有吭聲,寂靜的房間裡一人一鬼就這樣保持着曖昧的靜默對視。
華夏的古人認爲十四歲即是成年,無論男女到了這個年紀都有了生育能力,也可以談婚論嫁了。今年二十出頭的寧採臣家中早有賢妻在堂,夫妻二人亦是青梅竹馬,夫妻感情甚篤,他對聶小倩的這份關心絕大部分是出自於同情。當然了,要說作爲一個男人被美女淚眼相求,寧採臣比平常多出了幾分氣力,這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守在在外面,懷着看好戲的放鬆心情,林旭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稍後轉向燕赤霞徵詢說道:
“對了,那個樹妖姥姥幾時跑了回來?我怎麼沒聽說?”
一提起樹妖姥姥這個積年的老冤家,燕赤霞的表情登時嚴肅起來,他垂手肅立說道:
“時間大約在半年前,當日我本想請尊神出手誅除此獠,但黃土地說尊神正在閉關修行,此事便暫且擱置了。”
平心而論,樹妖姥姥的戰力上不得檯面,即使在霍山的各路妖王當中,它也是屬於墊底的水平。自身本事如此不堪一擊,樹妖姥姥那些斷尾求生,借物代形之類的逃命本領,無一不是超一流水準,因此要擊敗它很容易,想徹底幹掉樹妖姥姥那可就難了。前番,林旭跟黃世仁兩位地祇聯手,撒下天羅地網都沒能將它一鼓成擒,最終還是被這個樹妖尋隙借漫山遍野的樹木遁走,燕赤霞自問也沒這個本事將樹妖姥姥一舉誅滅。
有鑑於此,燕赤霞認爲與其貿然行事打草驚蛇,不如隱忍一時,等待更好的下手機會出現,那時再一舉將禍害拔除來得穩妥。
聽完了燕赤霞的一席話,林旭好像心有所悟,他擺手說道:
“等一下,你說是在半年之前……哦!我明白了,這是黑山老妖玩的無間道啊!”
這時,燕赤霞瞪大了眼珠,他甚是疑惑地看着林旭,發問說道:
“無間道?尊神,這無間地獄我聽說過,敢問這無間道又是什麼名堂?”
出身的文化背景差異太大,這些典故解釋起來也很麻煩,林旭不願多費口舌,索性岔開了話題說道:
“呃,咱們先不說這個。聶小倩這女鬼身世可憐,我有意搭救她脫離苦海,燕道友以爲可行否?”
正所謂我見猶憐,一個人外貌長得漂亮就更容易博得別人的好感和同情,這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大鬍子道士燕赤霞雖說是個嫉惡如仇的典範,不過考慮到聶小倩是被迫爲惡,本身的罪孽不大,似乎也沒有非得辣手誅滅這女鬼不可。當即,燕赤霞點頭說道:
“若是尊神出手的話,想必是手到擒來,那您預備如何處置她呢?”
人鬼殊途乃是天地遵循的法則之一,無論林旭多麼同情聶小倩,繼續讓她逗留人間界那都是不合規矩的事情。況且,對神祇們來說,隨便破壞規矩會讓天道生氣的。小職員惹怒大老闆,這個後果當然很嚴重。
苦惱地摸着額頭,林旭冥思苦想了一會,說道:
“陰曹地府只負責審判那些罪孽深重的冤魂厲鬼,尋常陰魂在我的山神廟登記造冊,然後直接轉送過去就進了六道輪迴。非要破例一下,直接送她投胎,此事運作得當,那也未嘗不可呀!”
聞聽此言,燕赤霞也點了點頭,隨後他擡眼望着不遠處燭火照亮的房間,忽然嘆息一聲,說道:
“尊神,我看那聶小倩,似與寧採臣有些情愫暗生的苗頭……”
乾笑了兩聲,林旭不置可否地說道:
“嗯,寧採臣好像還沒動心,要是提前賣給人情給他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要不,你說我安排聶小倩奪舍重生如何?”
人類的血肉之軀慣常被修行者們喚作是廬舍和鼎爐,唯有凝練元神的修行者纔有足夠的能力自行奪舍重生,即便如此,採用後天奪舍方式的元神與肉體之間的契合度還是比不上原裝貨色。若非確信已經走投無路,修行者們輕易不會出此下策,而是寧可轉世重來。至於那些道行修爲不夠的修行者,他們連元神奪舍都是奢望,一旦因爲某種意外失去肉身,魂魄無所憑依,下場就很可悲了。
要麼是低頭認命重入輪迴,任由因果業力擺佈轉生,等候着自己的記憶在未來的某一世重新覺醒,要麼乾脆橫下一條心轉修鬼道。若是前面二者都不選取的,那就只能準備好跟那些遊魂野鬼一樣,在天地間漫無目的遊蕩下去,永無超脫之日。
燕赤霞轉頭看了看不遠處,燭火照亮的房間,感慨地說道:
“……只怕牽扯甚廣啊!”
聞聲,林旭笑得很是古怪,他的嘴角一咧,聲音低沉地說道:
“不妨事的,反正總會有人付賬的。”
翌日的清晨時分,踏着晨光從房間出來透氣的寧採臣,沒有主動跟燕赤霞和林旭提起他收留女鬼聶小倩這樁事,這二位也乾脆裝出一副茫然不知內情的模樣,直至夜幕再度降臨。
一般鬼物的生活規律都是晝伏夜出,聶小倩白晝沒有回到亂葬崗報到,待得夜色逐漸昏沉後,從沉眠中甦醒過來的樹妖姥姥立馬生出了疑心。
一干女鬼都是樹妖的工具,現在聶小倩有了不聽命令的苗頭,自然是叫樹妖姥姥怒火中燒。相繼詢問了幾名小妖之後,樹妖姥姥搞清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頓時火冒三丈,陰陽怪氣地怒叱道:
“該死的聶小倩,竟敢與人勾結背叛姥姥,明日我便將你這小賤人獻與黑山老祖作小妾。”
燕赤霞常年居住蘭若寺內,樹妖姥姥對此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並不十分忌憚這個大鬍子道士,它打不過燕赤霞沒關係,只要跑得過就行了。
既然決定動手情理門戶,樹妖姥姥也不遲疑,即刻點齊了手下的妖兵和厲鬼,駕起一陣陰風殺奔蘭若寺古剎。
這時候,林旭看到天色漸晚,藉口請寧採臣品茶談天,隨後又找了燕赤霞作陪,三人在房內席地而飲。
這邊的水燒開,茶葉剛沖泡下去,林旭便感覺到一股雜亂的妖氣逼近蘭若寺。有所察覺,他衝着燕赤霞微微一點頭,傳音說道:
“外面有妖氣襲來,本尊只有化身在此不便出手,今晚就你來處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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