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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事萬物皆有緣由!林旭特地帶着陳涼前往片界外緣觀看天地大勢,本意是要藉此表達自身意圖所在,告訴陳涼爲什麼要選擇和培養他。

現下姑且不論陳涼是否真正理解了林旭的一番良苦用心,至少他已經不像先前那般懷有戒懼之心,緩和關係的效果確實有了。

領着陳涼這個名副其實的土包子大開眼界一回,林旭向他介紹了一下未來可能的發展趨勢。隨後,又把陳涼帶到了九峰鎮上的幾家武器工坊參觀。雖然名義上是參觀,但在場的其他人既看不到他們倆的身影蹤跡,也聽不到他們的交談,就像是兩個幽靈從工坊中悄然飄過。

不得不說,自己作爲當事人,陳涼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比起初學乍練的陳涼,林旭在這方面就顯得老到多了,俯身在倉庫裡隨意拾起一個尚未捆紮的嶄新槍頭,介紹說道:

“物勒工名,你看這個法子老套,不過很實用。現在這間作坊平均生產一千件武器當中,只有五件是廢品。”

相較於熱火朝天的鍛造作坊和堆積如山的武器倉庫,九峰鎮工坊的總成車間無疑給了陳涼前所未有的震撼。

那些從九峰鎮,及其周邊各處鄉鎮的零件工坊彙總於此的細小部件,在水力驅動的皮革傳送帶上緩緩向前移動。在傳送帶最初開始的那一端,所能看到的還是攤開來瞧看不出半點名堂,一些用金屬和木材等製作成的小零碎,等到這條傳送帶移動到末端的時候,一架嶄新的滑輪弩便已呈現在眼前。說不得,這種到了工業時代才逐漸普及的生產方式,對於沒見識過同類場面的陳涼產生巨大的心理衝擊。

目睹着一架弩弓的誕生是如此輕而易舉,陳涼着實愣了半晌,好一會他纔回過神來,轉頭向林旭詢問說道:

“送到軍中的兵器鎧甲都是這樣造出來的?”

聞聲,林旭笑着點了點頭,說道:

“不錯,沒想到那些東西都是出自於凡人之手吧?”

看罷了流水線作業的驚人生產效率,陳涼此刻是發自內心歎服於這種貌似具有不可思議魔力的生產方式,接口說道:

“嗯,的確是鬼斧神工。”

“那好,我再帶你去看一看火器工坊。”

聞聽此言,陳涼想起興漢軍水師用火箭擾亂秦軍弩陣的那一幕,當即提起精神,忙不迭地追問說道:

“是上次送來的那種火器嗎?”

在旁人眼中外表粗豪,五大三粗的陳涼,其實是個擁有敏銳直覺的優秀獵手。儘管林旭教會了他識字讀書,但陳涼更多時候不是依靠邏輯思維分析事物,而是憑直覺來判斷問題。

前一次,林旭爲了幫助興漢軍拉平戰力差距,專門向陳涼提供了一批火器。

這些火器的技術水平,充其量只能算原始社會階段,甚至連最初級的管式火器突火槍都沒登場,儘管如此,黑火藥的強勁威力還是給予陳涼極大啓發。

毫無疑問,人力總歸是有限的。一名最爲強悍的士兵也不可能在全力揮刀一百次之後,仍舊保持着同等的出刀力度和準確性,這個要求大大超出人類的體能和精神極限,血肉之軀的人類畢竟不是機器。同樣的道理,哪怕是陳涼這樣膂力過人的神箭手,當持續射出五、六十枝箭矢後,基本也只剩下原地喘氣的份了,胳膊痠麻得擡不起來都算輕的。

火器則不依賴於人類的體能,任何時候都能發揮出恆定效果,無論在何時使用它們都具有同等的殺傷效能,這是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分水嶺。

陳涼是僅憑直覺便認定發展火器大有前途,林旭則是從事後諸葛亮的角度來看待眼前的問題,他們倆卻也算得是殊途同歸了。

當聽了陳涼的追問,林旭笑道: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嗎?”

親眼看到火器工坊倉庫裡的製成品,陳涼登時傻了眼。類似他看過的那些飛機發火、火磚、火鼠、火箭和毒煙火球之類的過時火器,此刻都被工人們丟到了倉庫角落裡吃灰。這些產品顯然是淪爲了積壓過時的老舊產品,擺在倉庫正中央醒目位置的則是幾個外觀矮墩墩,圓滾滾,通體泛着金屬光澤,好似水桶模樣的短粗物件,真是叫人也看不出路數。

“這是什麼?”

轉回頭望着林旭,陳涼很想立刻知道答案,林旭很不以爲然地一擺手,說道:

“小玩意,虎蹲炮。”

湊近仔細打量着這些沒見過的沉重金屬製品,陳涼開始亢奮起來,既然能把那些在他看來還不錯的火器都排擠掉,這些銅疙瘩很值得期待啊!

“能看看這些火器怎麼用嗎?”

面對陳涼的這個要求,林旭表現得從容鎮定,點頭說道:

“也好,咱們出去,走遠點再試。”

說罷,林旭的袍袖一捲,地上的火器連同陳涼一起消失在揚起的塵土之中。

要說神祇的日子,無疑是比活在兵荒馬亂的時代裡,每天擔驚受怕的凡人好過得多。

可是千萬別忘了一條,所謂天塌下來也有大個的頂着,神祇的塊頭無論是長寬高哪一方面都比凡人大多了,若是不想被砸死的話,祂們就得比自己的對手更加努力一些。

當下,片界內錯綜複雜堪比一團亂麻的糾葛形勢,深陷亂戰之中的十字教和其他兩家異族勢力,隨時可能從天而降的域外神魔,全都要林旭挨個操心,少一個都不行。很多時候,他都覺得自己像是一頭被蒙着眼睛的驢子整天圍着石磨轉圈,欲抽身之際卻發現根本無路可退。如今,林旭只寄望於陳涼,希望這小子能好好賣力。只要他儘快擺平羣雄並起的大秦帝國,多少也能替林旭減少一些後顧之憂。爲此,林旭甚至可以放下身段,跟保姆一樣伺候着陳涼到處兜風參觀。

“嗵!”

伴隨着一聲火藥氣體燃燒膨脹發出的轟然巨響,在黑火藥燃燒散發出的濃烈煙霧中,一顆拳頭大小的鐵彈急速竄出。在天空中劃過一條拋物線,彈丸落在了數百米開外的灌木叢中。

哪怕是親手點燃了這門虎蹲炮,陳涼仍然爲這件火器的強大威力和聲響而咋舌,嘆息說道:

“好大的勁道,前面擺個鐵人只怕也打扁了。”

聞聲,林旭呵呵一笑,說道:

“知道爲什麼給你看這些火器嗎?”

適才在高空俯瞰風景的時候,陳涼還有些不明所以,經過這段時間的暗自揣摩和思考,他多少猜出了林旭的心思。

小心地瞥了某人一眼,陳涼試探着說道:

“……爲了對付西邊的胡人?”

重重地點了點頭,一談到十字教這個敵人,林旭的神色無比凝重,說道:

“嗯,長遠來看是這樣沒錯,眼下還需要你自己招募工匠仿造,火器是不能直接給你的。另外你可以想一想,如何將比虎蹲炮更大的火炮裝在戰艦上,那會是什麼樣子?”

自知底子太薄,陳涼過往跟司徒雅等軍中宿將學了不少東西,此時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忽然,陳涼一拍巴掌,他驚喜交加地說道:

“堅船利炮,天下無敵呀!”

聞聽此言,似乎是預見到了未來千帆蔽日的壯觀景象,林旭的笑容愈發燦爛,不忘補充說道:

“誰掌握了大海,誰就能控制世界貿易,誰控制了世界貿易,誰就掌握了世間的財富。陳涼,你要積累功德還願,莫過於還天下以清平世界。當然,在此之前,武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必要條件。今日想必你已經見識了不少,天色已晚,你也該回去了。”

說着,不待陳涼做出反應,林旭再度將袍袖一揮,他帶上陳涼,在霎時間化作一束白光竄起,眨眼之間消失在天際。

等到陳涼重新恢復知覺,已是身在大將軍府邸的後花園中。夕陽映照下,身旁石桌上的一盤殘局,一如離開前的模樣。

正當陳涼爲自己的所見所聞而困惑之際,周圍一羣軍士神情惶恐地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說道:

“大將軍,我等找不見您,真是嚇壞了。您到底上哪去了?”

開口欲說,陳涼旋即又搖了搖頭,此行經歷不能跟任何人談起。到頭來,陳涼只好岔開話頭說道:

“呃,本將軍自有打算,爾等不要多言,退下吧!哦,你們兩個留下來。”

在場衆人退下,只有被陳涼指定留下的兩名同宗兄弟來到了他跟前,二人恭謹地擺出聆聽教誨的樣子,很是給陳涼麪子。

當初替陳涼掃盲時,林旭用了這個片界所沒有的發矇讀物《千字文》。在前些時候,奪佔江陵以後,陳涼覺得自家弟兄大小都已經是個人物了,繼續再叫什麼陳七、陳九,這也太不像話了,那是賤民家裡的叫法,統帥軍隊的軍官怎麼着也不能如此寒磣吧?於是,陳涼分別按照仁義禮智信忠孝悌和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排列次序,特爲替族人重新取了大號。今天被陳涼留下的這兩位族人,一個叫做陳宇,另一個叫陳洪。

回頭看着其他人都已走遠,陳宇欠身說道:

“二爺爺,你叫咱們有啥事?”

陳涼摸了摸額頭,探手從懷中掏出一張圖紙,這是恍惚間林旭塞給他的,說是用於搭載火炮的新式戰船示意圖。之所以稱爲示意圖,而非設計圖,那是因爲這幅圖僅有船舶的外觀結構,至於內部細節絲毫沒有涉及,不問可知,又是林旭在設法規避天道和人道的風險。

掂量着手裡的這份圖紙,陳涼沉聲說道:

“俺這裡有一張船圖,交給你們倆監工監造。千萬給我記好了,一定要不走樣,船裡面就讓工匠們看着辦,要是敢弄出什麼妖蛾子來,你們倆小兔崽子誰也別想溜掉。”

聞聲,陳洪甕聲甕氣地說道:

“哎,二爺爺,您放心好了,咱們都是自家人,哪能拆你的臺?”

叮囑了兩個族人幾句注意事項,陳涼虎着臉說道:

“嗯,你們記清楚,不許出岔子。造船開銷的工錢、料錢直接來跟俺報賬,這事不能讓第四個人知道,停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