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貴客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這壺酒乃是上好的女兒紅,算作賠罪了。”約是等了半個時辰,纔等到東方縈來。
只見她燦燦一笑,“貴客來得忽然,奴家手邊正好有事處理,因而來晚了,三位不是單純來喝酒的吧?”
這是寧溫雲第一次見她,不禁對這位梅仙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既是太乙山上的高手,又怎會屈居於此,甘心做一個個小小的掌櫃?要知道人分三六九等,商人只是比乞丐高一級而已。
凌瑾皓呵呵一笑,“東方掌櫃客氣了,這壺女兒紅也算本相賬上!”
媚眼善睞,習慣地顧盼傳情,細眉跟着一挑,“左相財氣!”說着,凝眸於無憂,“這位該如何稱呼呢?姑娘?還是夫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並不是認不出無憂,而是不知她的身份該不該說出,便只能這麼含糊過去。
無憂起身,向其餘二人使了個眼色,便尾隨她走出房間。
見她出來,東方縈忙拉着她到隔壁的空客房,細心掩上房門,便迫不及待地問道,“聽右護法說,你入宮了?”
想來是玉玲瓏僞裝成琳荌出城後,與她相逢告知的,看來她倆的關係,還是親近的,不然怎麼連這事都說?
也不避諱,無憂隨即點頭,“我現下是北魏當朝,雪傾貴妃。”
東方縈的神情,與玉玲瓏剛聽說這事時的神情一同,都是一樣的無奈,“你不是要跟着何紓學梅仙武學麼?怎麼如此三心二意?”
也不算是半途而廢,她最多隻待到七月,就回大齊了。無憂慚愧地笑笑,“並不是我三心二意,想必你也聽師父說了,我進宮是爲了一位好友,她安胎甚是辛苦,我感同身受,幫她自然是義不容辭之事。”
只聽她輕嘆,“那隔壁那位,不會就是薇儷夫人吧?聽右護法說,她已有了五月餘的身孕,我方纔看着不像啊,哪位有孕者,會枯瘦如柴、只腹部突出的?會不會是假孕爭寵?”
說起這個,無憂便有莫名的感傷,“她巴不得沒有這個孩子,哪裡還會想着假孕爭寵?她之所以孕中也無體型變化,是因爲不沾油腥,且只食素菜。”
“怪不得......”東方縈低聲嘀咕着,看着她的眼神怪異,忙道,“你不會叫我給她安胎吧?我還要招呼客人,實在抽不出五個月的時間啊!且我也沒照看過孕婦,實在無經驗,你還是另請高明吧!對了,右護法、何紓都有過切身體會,你且尋她們去。”
看她一臉驚悚,無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緊張什麼?我也沒想擾你照看身孕呀!”
東方縈懼意不減,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那你帶她來做什麼?”也怪不得她,自從碰見無憂,她便沒碰上什麼好事......
見她如此,無憂安撫一笑,“您放心吧,絕對是您信手拈來之事。”說着,自袖中取出一朵四季菊,“這人工培植的菊花,裡頭門道甚多,我實在辨不出其中成分,你能不能瞧出來?”
這才聞見四季菊的幽然異香,東方縈隨即緊眉,用手絹託着,小心地拿過四季菊,一眼便瞧出了端倪,“這是催情花吧?專用於男人的催情花。”
一聽如此,無憂驚喜一笑,“確然、確然,你可知其配方麼?”
許是在璐姬閣待久了,東方縈下意識就往邪惡方面想,一臉驚色道,“那位薇儷夫人託你問我的?她都枯瘦成那樣了,且還懷着五月餘的身孕,還要用這種花,蠱惑聖心?”
“自然不是了!”無憂無奈,難爲情地笑笑,“這是子衿貴妃親自培育出來,給她與皇帝專用的,溫雲懷疑它有問題,我便偷偷取了一朵,給你瞧瞧。”
聽罷,東方縈也大致明白了其中意思,想來是要揭發子衿貴妃,沒想到一回宮就是爭鬥不休,還照看身孕呢?人活着就不錯了。
只見她凝神,語重心長道,“右護法就猜到你會來找我,臨走前特別囑咐我,一定勸你安心。既說是照看身孕,只一心身孕便可,不必操心這些事,薇儷夫人的恩怨,讓她們自己去爭分。你無端將自己捲入她們的鬥爭,只會讓自己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看來玉玲瓏還想得挺周到的,竟也猜到了她會攪入宮廷紛爭之中......無憂垂首,略有一絲神傷,“其實這次,也不完全是爲了溫雲。我答應她,幫她搜尋四季菊與寒症的證據,她也答應我,不揭發囚王之事。掌櫃有所不知,囚王與我乃是交心好友。”
東方縈微微一驚,“沒看出來,你這小丫頭,認識的男人還不少!難道你果真如外界傳說?”
話罷,接着語重心長道,“囚王已是死囚,你再怎麼救之,亦是無濟於事,又何必掙扎呢?你就不怕皇帝因此動怒,朝臣、后妃又藉此大做文章,判你一個死刑,收押冷宮、刑部大牢,令高手看之,你的武功又是初學,就是插翅也難逃啊!到時怎麼辦?指着我殺進宮救你麼?”
無憂卻是固執,“我是大齊的帝姬,大齊軍事極強,他們就算要殺我,也要顧念父皇!”
東方縈呵呵一笑,“貴妃娘娘還真是天真啊,昔日他們拿你與金國亡君大做文章,可經過大齊的同意了麼?這種事皆是找不出始作俑者,慕容睿就是想發兵,也總要有個理由吧?可不是我嚇唬你,別看新帝剛登基一年,他的家臣可多得是人才!再加上這次文武科舉,北魏可謂人才輩出,很快就會恢復先帝的昌盛!”
“到時他們還用得着怕大齊?大齊肱骨之臣,早是三足鼎立之勢,聽過三國的故事麼?那三個國家鬥得你死我活,最後曹氏被司馬炎廢帝、吳軍被晉軍擊潰,宣告三國告終。司馬炎是勝了,可西晉又活了多久呢?短短五十一年而已。”
“正如大齊的三大家,他們之間的爭鬥,只是在削弱慕容睿的勢力,最後鬥得一家都不剩,就是北魏趁虛而入的時候!你現下再說說,北魏還用得着怕大齊麼?”
她的話一氣呵成,雖語速極快,卻是句句都經了大腦思考的。
無憂不禁失色,沒想到忙碌於癡樓之間的她,竟也瞭解當今的局勢!
見她如此吃驚,東方縈才釋然一笑,“這就不必見怪了吧?人要活着,總要各方面都涉及瞭解一些,不然我這癡樓,也不敢屹立於此呀。”
她的話倒提醒了無憂,現下大齊三家,就像是三足鼎立,相互爭鬥,無異於自掘墳墓。
慕容睿機智,也不一定看不破這一點,怪不得他願意把無憂遠嫁於北魏,還願意全力助龍曦辰登帝,原來是爲了討好北魏,而非真如她所想,新帝登基,根基不穩,大國已成大齊......
想必歡和帝姬的事,慕容睿也知道,不然不會容得歡和帝姬如此張狂。
他看無憂過得苦,便接她回國。那麼他與北魏的聯繫,便也就自然斷了。如此,他便要聯合弄紂強國,以免軟弱之時,會有敵國入侵。
今日聽了她一番見解,無憂只覺豁然開朗,原來和親是爲了鋪墊後路,那麼她嫁給陶溫爾,是爲了什麼?
倒是東方縈替她回答了這個問題,“是爲了聯合陶家與楊家,減緩三足鼎立之勢。最主要,興侯也是個可以託付終生的人。聯合了陶家、楊家,之後便要聯合凌家與陶家,只有三家和睦,纔有大齊的真正安定。這些我也只是初始研究,並不敢下斷論,你只一聽,不必當真。”
不得不佩服她的睿智,竟能揣測君心。她身爲慕容睿的親生女兒,卻從沒看透過他,爲何這隱居太乙山、隱居癡樓的東方縈,反而能看破?真的是智慧不如人麼?
看她又是一番神色怪異,東方縈彆扭地緊緊眉,“你別誤會,我與慕容睿、龍君曜什麼的,並無任何關係!”
既無任何關係,她又何必心虛呢?
見她一副疑心的樣子,像是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東方縈忽而有些尷尬,只好不耐煩道,“你不是要研究這菊花麼?我幫你研究研究,給你寫張配方出來,總行了吧?”
聽如此,無憂一喜,“還要一份寒症的證據,關於寒症遺傳、和寒症治療的。”
東方縈一笑,“你這孩子,慣會得寸進尺的!”
也不知爲何,她這句話,竟有幾分寵溺的意味,像是與無憂有着某種情愫一般。無憂也沒在意,只解釋道,“子衿貴妃謊稱自己患有寒症,可其子並無寒症跡象。她更是藉口身患寒症,讓皇帝與她同房,竟說寒症能以男女之事壓制。”
東方縈聽得一笑,“我倒是第一次聽說,寒症要以男女之事......聽得我都難爲情了,沒想到這子衿貴妃還蠻會來事的,若是擱在我這璐姬閣,可就是頭牌紅牌了!”
她倒是說得津津有味,若是落入林瑛嵐耳中,定然暴跳如雷,恨不得一把火燒了癡樓,要知道在北魏,女人最忌諱的,便是妓nv這個職業。
而於大齊卻是不同,本着男女平等的規定,男妓、女妓皆是數不勝數,雖分貴賤,但也沒人下視這個身份,甚至有諸多人羨慕之,能日日享受天倫之樂。
梅仙不愧是醫界的聖者,不過半個時辰,便將四季菊研究個透,隨即拍拍污濁的手,“這四季菊的配方也不算複雜,只是用了些特殊稀罕的壯陽之物施肥,又用許多催情的湯藥澆灌,便加劇了它的作用。”
說罷,便將剛寫出的配方,遞給無憂。
帶着點點怨氣回到房間,正好逢上來尋東方縈的東方卿,正欲跟她打招呼,卻見她癡癡盯着裡屋。
朝着她的視線看去,她竟在看凌瑾皓?!看她媚眼如絲,莫非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