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敬皇后乳名爲江採頤,莊敬乃是諡號。她於鄭定末年嫁於龍君曜爲饒貴妃,而後其夫登基,正配太子妃忽而薨世,她便被冊立爲皇后。
這月,江採頤已然有孕六月。
一日正午,嬌仁端着一個果盆進入鳳藻宮正間。
只見青碧自內室出來,順手關上內室的門,便問道,“娘娘又睡下了?”
似是不放心地朝內室看了一眼,青碧點頭道,“娘娘近來越來越嗜睡了。”
嬌仁輕應了一聲,擔憂道,“懷着身孕,難免嗜睡些,卻從沒人像娘娘這般嗜睡的。阮太醫說無礙嗎?”
青碧淺笑着點頭,“阮太醫說初春即至,嗜睡亦屬正常,況且娘娘懷着身孕,只是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嬌仁放下果盆,輕輕皺起眉頭,“我還是去叫醒娘娘吧。”
青碧驚忙拉住她,“娘娘一向不喜睡覺時有人吵鬧,況且她正懷有身孕,驚了胎可如何是好?”
頭三月倒還過得順順利利,從四月起,她便開始異樣,阮太醫卻說無礙,只有嬌仁擔心着。
畢竟這深宮難測,且其主子貴爲皇后,那些妃嬪可都覬覦着這個位置呢!
嬌仁緊皺着眉頭道,“總是依着娘娘的性子來可怎麼好?萬一出了什麼事呢?”
青碧急忙拉回她,“你也幫不了什麼忙,不如我們去找阮太醫來,待娘娘醒了,給娘娘好好檢查一番,若無不妥,我們也大可不必如此提心吊膽的。”
嬌仁想了想,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江採頤醒後,阮太醫便帶着手下的醫女給她做了全身的檢查。
醫女苗姜發現了一絲異樣,指着江採頤的腳踝道,“阮大人,您瞧,此處似乎有一塊異樣之狀。”
阮太醫仔細看了看,又搭了搭脈,心道不妙,臉上仍是波瀾不驚,“娘娘可否容許苗姜檢查您的身體?奴才有一個猜想需得到證實。”
江採頤點頭,所有人都別過身子,由苗姜一人檢查,半晌,才道,“阮大人,娘娘身體果有擦拭過紅花的跡象。”
衆人皆是一驚,嬌仁首先發問,“怎......怎會有紅花呢?”
青碧道,“近身伺候娘娘的並不多,難道……”
李錦沉聲道,“從今開始,近身伺候娘娘的人只留嬌仁與青碧,直至娘娘生產。”
說着,又復問阮太醫道,“請問阮大人,娘娘的胎象如何?自身可有受損?”
只見阮太醫垂首,恭敬道,“姑姑不必擔心,紅花量甚少,尚不足以構成威脅,只要在平日的安胎藥裡多添幾味補藥即可。”
江採頤捂嘴打了一個哈欠,眼眶隨之溼潤,細聲道,“本宮嗜睡亦與紅花有關麼?”
阮太醫道,“是,還請娘娘儘量減少睡眠。”轉向範瑾希道,“勞姑姑費心,娘娘身體切不可再有紅花了。”
過了幾日,江採頤嗜睡的症狀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更加
嚴重。
阮太醫細心替她把脈,身體紅花量已然增多,慢慢開始蔓延至全身,落胎已成指日可待。
“娘娘腹中胎兒已然岌岌可危,奴才斗膽,請問娘娘身邊是否有可疑之人?”阮太醫的額上滲出一絲冷汗。
江採頤與青碧互視一眼,青碧從她眼下捕捉到一絲狐疑,忙跪下道,“娘娘,奴婢絕無二心。”
嬌仁堅定道,“娘娘,奴婢相信青碧的爲人。”
阮太醫拭去額上冷汗,道,“看娘娘的脈象,恐有橫胎之狀,極有可能難產。”
難產倒是不打緊,最主要的是能保住她的孩子,江採頤忙問道,“可有什麼解救的辦法嗎?”
阮太醫道,“橫胎難產並不難治,只是奴才需要一點時間,不過在急診期間,娘娘切忌傷胎之物,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李錦道,“從現在開始,咱們三人分時段留守鳳藻宮內室,務必護得娘娘周全。”
吃了幾日補藥後,江採頤的身子不但沒有好全,反而日漸差了下去,終是撐不下去而昏厥過去。
嬌仁大驚失色,“娘娘!娘娘!快來人呀!”
李錦與青碧聞聲趕來,見江採頤昏倒在牀上,青碧的姣面頓然失色。
江採頤似乎已然失去了知覺,不管是喊她還是掐她、捏她、推她,都毫無反應。
嬌仁急得發躁,“是誰!到底是誰!是誰要害娘娘!有種就站出來!”
“現下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青碧安撫着,儼然道,“來人,快去請阮太醫來!”
李錦亦有些慌亂,遂道,“要不要派人通知皇上?”
話畢,江採頤忽而開始漫聲細語,像是在說夢話,“不要,不要告訴皇上……不要……”
阮太醫儘快趕到了鳳藻宮,替江採頤把脈。
“娘娘脈象紊亂,大有滑胎之症。”阮太醫嘆了口氣,道,“若要娘娘馬上醒來,只要替娘娘滑胎,即可舍子保母。”
李錦驚然,“如此大的事,還是該稟報皇上。”
青碧拉住李錦道,“情勢緊張,哪有空等皇上做決定?且娘娘方纔已然吩咐了,不告訴皇上。”又向阮太醫道,“請阮大人務必保下母子二人。”
阮太醫道,“並非奴才不想保二,只是若要強行留住孩兒,生產之時必會難產,且會大損娘娘母體,可能會出現未老先衰之症。”
青碧道,“只要保二即可,還請阮大人馬上急救。”
阮太醫拿出金針,在江採頤穴位處扎入。她似乎感受到一陣陣劇痛,眉頭不由得緊鎖起來,冷汗同時滲出,虛汗沾滿了衣裳。
良久,阮太醫才施針完畢。江採頤蒼白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血色,卻還是沒有醒來。
見是如此,青碧擔憂地看了一眼,問道,“阮大人,娘娘的情況如何?”
阮太醫拭去自己額上的細汗,“母體受損嚴重,大有盜汗滑胎之象,只要娘娘醒過來,就還有救。”
青碧繼續問道,“如何讓娘娘醒來?”
阮太醫答道,“娘娘尚有身孕,不能用藥物刺激
,只能看娘娘的恢復狀況。以方纔替娘娘施針的情況來看,娘娘應該能很快醒過來。”
次日清晨,江採頤迷糊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地先摸了摸肚子,仍有微微突出之樣,看來孩子還在。
嬌仁端着一盤去了核的紅棗,緩緩走入內室,見她醒了,忙驚喜地跑過去,“娘娘可算是醒了,可把奴婢擔心壞了。奴婢帶了盤紅棗來,娘娘洗漱後便可以吃了。”
江採頤見龍君曜沒有守在她身旁,便知他尚不知道紅花一事,忙握住嬌仁的手,“紅花之事,切不可告訴皇上。”
嬌仁不解道,“娘娘的心是越發軟了,連害自己的人都可以放過。”
江採頤道,“並非本宮縱容惡人,只是不願皇上爲本宮難過擔心。”
嬌仁道,“娘娘心地善良太甚,若是奴婢,定然將害奴婢之人五馬分屍,以絕後患。”
江採頤道,“嬌仁,你應該最懂本宮的。要懲治惡人並不一定要告訴皇上,本宮可以自己動手。更何況……”
江採頤的眼中滿是柔情,“除娘與你外,皇上是第一個對本宮好的人。嬌仁,在這深宮中,有太多愛情悲劇,本宮不想讓它們發生在自己身上。本宮只想留住它,可越是想留住它,就越是傷心,本宮不想讓皇上也因此難過。”
嬌仁道,“娘娘有沒有想過,無私的背後,帶給自己的只有傷痛。”
天空陰森,烏雲散佈,如一幅耐人尋味的水墨畫,慢慢勻開它的美妙之墨,成就一張墨畫佳作。
端午未至,天氣變已經熱得如在油鍋中一般,看來今天可以下一場及時雨,驅一驅暑氣了。
龍君曜替江採頤剝了一顆核桃,喂入江採頤口中,江採頤只別過頭,表示不想吃。
龍君曜只好無奈笑笑,埋怨道,“你近來的口味是越發刁鑽了。”
江採頤假哼哼一聲,“皇上若真心喂臣妾,便該怪自己剝的核桃不好,哪有怨臣妾口味的道理?可見心神不定,思妾之心不言而喻。”
龍君曜玩味地看着她吃醋的樣子,心下一笑,道,“都快要做孃的人了,竟還吃那些無關之人的醋?”
江採頤嘟囔起櫻桃小嘴,假怒道,“可真是不公平了,本宮貴爲皇后,大權在手。如今不過懷了身孕,就連埋怨一句的權利都沒了,殊不知是這孩子無用、還是其母無用?”
龍君曜依舊無奈笑着,“自你懷孕開始,朕可一個妃嬪都未曾召幸了。你如此多慮,可見是朕做得還不夠好,日後一定努力更甚,還望梓潼莫要生氣。”
江採頤抿嘴一笑,伸出白皙的雙臂,環住龍君曜的脖子,羞澀道,“皇上不曾召幸妃嬪,不是要憋壞了麼?”
龍君曜一震,繼而壞笑地看向江採頤,一邊摸着她的小臉,一邊道,“確實憋壞了,待你月子後,朕便與你全部補回來!”
江採頤羞然,別過頭去,“真是不害臊,皇上大可以去找其他姐妹,何苦來累臣妾呢?”
龍君曜輕輕將她摟入懷中,溫軟的雙脣順勢在她的耳根後吻了幾吻,“在我心裡,只有梓潼能解我相思之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