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陰陽刀始終沒有拿出來。正猶豫,一條黑影從鐵盒裡飄然而出,在我面前慢慢化爲一道人形。我見是何碩,低聲問他怎麼出來了,何碩朝淑雲看了看,問我爲何還不動手,我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何碩說了聲無聊,要出去玩玩,說着就朝門外走去,我還還不及叫他,他已消失在門口。
我暗想,受人所託忠人之事,我既然答應了錢先生要給他妻子做手術,就不要再婆婆媽媽地了,於是,深深呼吸一番,打開鐵盒,拿出了陰陽刀。
陰陽刀依然冰冷如霜。
來到牀尾邊,望向淑雲的雙腳,她腳裸以下部位露出被子外面,乍看像是一座雪雕,令人看了心生怪異,而那黑色部分大約佔了腳背的四分之一,呈圓形。錢先生說過,他妻子的腿傷處曾動過手術,可現在看來,這一塊的皮膚光滑如玉,沒有絲毫有動過手術的痕跡。
因爲握着陰陽刀,手被凍得難受,我沒有過多的時間猶豫,決定從她的左腳開始。
爲了避免因爲疼痛而導致亂動,我壓住了她的腳裸。剛一碰到她的腳,我就渾身打了一個冷顫,沒想到一個人的腳會這麼涼!簡直就是一冰啊!我沒有過多的驚詫,持刀朝那一塊黑圈割去。
從給紅衣女鬼做兩次手術的經驗看來,我速度越快,對方所承受的痛苦越輕,我原本想一鼓作氣用刀在她腳背上劃一個圈就行,但沒想到的是,這是在腳背上,因爲淑雲非常枯瘦,腳背上幾乎沒多少肉,我怕傷到骨頭,不得不放慢速度。
陰陽刀剛一入肉,淑雲的腳猛地彈了起來,接而發出一陣驚呼:“啊——”我條件反射般地壓緊了她的腳裸,像剝皮一樣,小心翼翼地將那一塊皮剝了下來。這一塊皮不大,我卻用了足足四五分鐘的時間,儘管陰陽刀與我所接觸到的人皮是冰冷的,可我依然額上冷汗涔涔。
其間淑雲不斷呻吟,痛苦不安地在牀上扭來扭去,但她並沒有做很大的動作,她在極力忍耐着這種劇痛,因此我這一次的手術還算順利。
原以爲割了黑皮後,也會像紅衣女鬼一樣,傷口處流黑血,沒想到的是,皮一脫,慢慢滲出來的是紅血。也就是說,所流出來的是人血。這讓我心裡多少放鬆了不少,這個叫淑雲的女人是人,不是鬼。
我迅速地用紗布將傷口包紮好,擦掉額上的汗珠走到牀頭,正要問她是否承受得了,可一看到她的模樣,我吃了一驚,她這時竟然全臉都是汗!像是從蒸籠裡出來,奇怪的是,她左邊的臉變得紅潤了,不再像先前那麼慘白,可右臉,依然蒼白如雪。
因爲她的雙手被綁,我拿起一塊毛巾幫她擦掉臉上的汗珠,問她感覺怎麼樣,她吃力地說:“很疼。”我說已給左腳做完手術,還需要給右腳做手術,她微微點了點頭。
我很佩服淑雲,竟然能忍受割肉之苦,古往今來,我只知道關羽刮骨療毒的故事,對這位鐵錚錚的漢子心存敬佩,沒想到在現實中竟然也有能忍受這種極痛之人,而且還是個女人,只怕全天下也難挑一二。
正準備給淑雲的右腿做手術,突然門外傳來一急促的腳步聲,接而聽見錢義沉聲說道:“哥,外面來了一個自稱姓魚的道士,說我們家有惡鬼,非要硬闖。”
我一聽,手中的陰陽刀差點落在地上,忙將陰陽刀放進鐵盒裡,側耳細聽,錢先生問:“已經進來了?”錢義說是的。錢先生說:“我們這裡怎麼會有惡鬼?莫不成是招搖撞騙的江湖神棍?”錢義問:“大嫂子手術怎麼樣了?”錢先生說還在進行中,錢義說:“哥,你去見見那臭道士,他非要見你。”錢先生顯然很爲難,良久沒做聲。我索性收好陰陽刀,打開門,錢先生與錢義立馬迎了上來,連聲問:“楊醫生,手術進行得怎麼樣?”我說已經給左腳做完手術,爲了避免意外,得趕快送進醫院,讓醫生檢查一下,而且還要消毒。錢先生與錢義立馬走進屋裡,雙雙朝淑雲的左腳看了後,錢先生柔聲問淑雲痛不痛,淑雲緩緩地搖了搖頭,錢義將淑雲的兩隻腳背看了又看,劍眉直皺,不知他在想些什麼,難道在置疑我的醫術?
錢先生果斷地對錢義說:“你馬上打一個電話給小相,叫他過來,將需要的東西也一併帶來。”錢義應了一聲,忙拿出手機打電話。
我不時朝門外望,心急如焚。之所以如此焦急,是因爲我擔心那個魚道士之所以硬闖私宅,是發現了何碩這隻小鬼,那魚道士既然能看得見鬼,想必道行極深,萬一把何碩給抓了去,那我豈不是沒了刀魂?
這時,錢義收起手機,跟錢先生說:“小相馬上過來,你還是出去見見那臭道士吧。”錢先生說好,然後對我一臉歉意地道:“實在抱歉楊醫生……”我忙說沒事,我們一塊兒去見見那道士吧。
來到客廳,張筠浩與吳樂樂朝我迎了上來,低聲問我情況如何,而一名男子在欣賞一副字畫,背對着我們,這時轉過身來,我見那人約四十來歲,身穿中山裝,寸髮根根豎起,精神矍鑠、雙目炯炯有神,倒是有一股仙風道骨的味道。
想必那就是錢義口中的魚道士,錢先生快步朝他迎了上去,自然是一番客套話,那道士卻是面無表情,不時朝我們這方望來,也不知他到底有沒有聽錢先生說話。
我低聲對張筠浩與吳樂樂說何碩不見了,張筠浩立馬道:“不會吧,那小子去哪裡了?”我說不知道,說出來玩,一直沒有回來。張筠浩朝魚道士看了一眼,說不會被那臭道士給抓去了吧?
吳樂樂更急躁,說不管那水聖子了,感覺這兒怪怪地,咱們閃人吧,我說何碩還沒回來怎麼能走呢?吳樂樂卻兀自朝錢先生說:“那個……錢先生,我們先回去了。”說完各抓起我和張筠浩的一隻衣袖朝門外走,我和張筠浩都不想走,卻聽得錢先生說:“我讓錢義送你們回去。”說着朝錢義使了個眼色,錢義忙走過來說:“我送你們。”
見錢先生並不挽留,我和張筠浩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只得悻悻地走出客廳。
在門口我回頭望了一眼,卻發現魚道士正朝我們這方望着,我趕緊回頭,心想還是閃吧!
到了錢義車前,錢義請我們上車,張筠浩說他有車,就不麻煩錢義了,錢義似乎也急着要回去應付那魚道士,沒有再強求,見我們不要送,倒也省個輕巧,跟我說了幾句感激之言,並且約我明天再來給他大嫂的右腿做手術,我說明天白天要上課,估計要晚上才能來,錢義說行,就晚上。
上了車後,張筠浩問:“咱們就把何碩那小鬼放在這裡了?”我說這肯定不行,得等他回來。吳樂樂說那魚道士道行很高,估計已將何碩給抓住了。
正在這時,一道亮光從後頭直射而來,接而一輛寶馬徐徐駛到我們身邊,按了幾聲喇叭,我們不由朝車裡望去,車中那人也朝我們望來,我見那人是名年輕人,約三十來歲,身穿藍色襯衫,相貌帥氣異常,與衆不同,給人感覺很不平凡,正想着這來的又是何方神聖,卻見錢義快步跑了出來,朝車內那年輕人叫了一聲小相,然後朝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那人微微點頭,開車徐徐朝別墅裡駛去。
想必那人就是剛纔錢先生叫錢義打電話叫來的小相,應該是一名醫生。
我突然想起了我們剛來這時張筠浩所表現的異常,便問:“浩哥,你不是這裡有鬼氣嗎?”張筠浩說是啊,這裡不但有鬼氣,而且還有很強的鬼氣,我又望向吳樂樂,“樂樂,你不是說那個錢義身上有一股鬼氣嗎?”吳樂樂說是啊,她朝我和張筠浩看了看,似乎在問:難道你倆都看不出來?